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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华驽钝浅薄,还远远没有参研门派圣物的器量。”
“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师父当日交托给我时,我只觉得无比荣耀!这是历代掌门都奉逾性命的东西,岂容你在此用妄自菲薄之态去亵渎!”
我被他骂得出不了声,只固执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罩阳神功对他意味着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那是他这一生最沉重的责任,最执着的理想,是他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不想拿走那个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并且我也不配拿。
“站起来。”他看着我,“你站起来!”
我顿了顿,从地上站起身来,那人紧紧盯着我,眼底皆是严厉之色:“虚泛之言无用,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不肯接下罩阳神功?”
我沉默着不答,他更是怒从心生:“伯夷白天说的话,你可有听见?你是直阳宫的首座弟子,又身负五重罩阳神功,门派如今岌岌可危,我更无法照应好你们,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卸责任,连临危受命都不肯应下么!”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他:“你在害怕么。”
那人脸色一僵,骂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没有!”他咬着下唇,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血色,我上前要去搭他脉搏,那人拂袖一挥,极快地躲开了,“放肆,你何时开始如此狂妄!”
掌门的这般反应,只能让心中猜测更加笃定,我不由得心口一痛,问道:“你是不是,仍在魔道之中。”
他呼吸一滞,整个人都退了一步:“你为什么……”
“伯夷的仙芝草,是为了让你保持神智的吧。我白天闻到那药味,气味与佛苓相仿,可见内中的镇静成分极大,若只是为了调养内虚,不可能用上这么伤身的药材。而如今你甚至要将罩阳神功完全传授于我,更是不得不肯定了我的猜想。”我把凤啸剑递到他的面前,“凤尧,你是想让我接管门派,把所有人都安顿好,然后去寻个无人之处自我了结么。你想得太好了,我不会管门派死活的,明穗她们最终会落入哪个仇敌手里,都与我毫无干系。”
“混账!”那人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上来凶狠地咬我一口,“你有没有良心!你的师弟师妹们有多敬重你,你居然能说出这种狼心狗肺的话来!”
“你若径自逃开,我便弃门派不顾。狼心狗肺,我本性如此,是你从未看清过我。”
“好,好……我从未看清你,我也看不透你!”他浑身发抖,眼瞳里一明一暗地闪现着隐隐赤红,“是我愚蠢了,居然想把性命都及不上的罩阳神功交给你!你此刻便把凤啸剑还给我,区区疯魔,我凤尧不畏惧!”
我静了静,忽然将剑一扣,冲上去用力抱住他,那人怒火滔天,挣扎着伸手就要推我,手掌一按上我的胸口,触感之下倏然一顿,隔着数层繁复的绷带,仍能感受到他掌心里温热的体温,他用力抓紧了我身上的外衣,咬牙切齿着,却是不敢乱动了:“……混账!混账!”
我抱着他,将他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害怕的人是我,”我听到自己在不可思议地恳求着,“……你别丢下我。”
三十 孤注一掷
年幼的时候曾在直阳宫遇见过雀鸟,那是初春时节,在院子里练功间隙发现了屋檐下的一个鸟巢。当时调皮,拿了竹竿子就妄图去掏鸟蛋,结果鸟蛋没有见着,反而捅下来一只弱歪歪的幼鸟,巢里的另一只成鸟则被迫飞在半空,叽叽喳喳地绕着我抗议着。我献宝似的把那小家伙拢进袖子里,找着了掌门拉着给他瞧,那人蹙了蹙眉,责骂道,幼鸟不能沾染人气,会让族类警惕排挤,母鸟为了其它幼鸟的安全,也会选择将其抛弃,下次不可再这样了。
我听了心里极为害怕,连忙舀了温水给雀鸟洗身去味,又求了掌门用轻功将其放回巢中。我整日仰头在屋檐下望着,想着不知何时那只成鸟才会回来接它,在简陋的鸟巢边沿,露出着小家伙因为湿透而沾在一起的毛发,粉色的头皮,它伸出脑袋吱吱地叫两声,看上去孤单又可怜,却也无知极了。
过了几日,我惯例捉了几条小虫想去喂给幼鸟吃,结果刚刚就着梯子爬到巢边,就见一堆乱七八糟的细树枝里面,毛发稀拉的幼鸟翻着肚皮,已经一动不动了。
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抓着掌门的手,我问他,成鸟为什么要把幼鸟抛弃。掌门轻轻拍着我的背脊,生硬地劝哄着,那是因为它一时忘记了,等下一个春天来的时候,它就会回来了。
“可是幼鸟没了成鸟,它就死了。”
掌门词穷地解释着:“等成鸟回来,它便会复活了。”
我在漆黑的静夜里握紧了他的手指:“那掌门不要抛弃云华,我也会死的。”
那人替我掖好了被角,无奈道:“说什么傻话。”
一觉醒来,额上惊出了细密的冷汗,我盯着高高的床帐木然了一会儿,胸腔处的伤口一跳一跳地发着疼,侧头看去,床边的凤啸剑安静地躺在日光里,提醒着我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神功毁失,走火入魔,连门派圣物,都已经不由他守护了。
那个人最终选择抛下我们。
我按住伤口起身,拿纱布重新缠了数圈束缚带,完全固定住胸背之后套上外衣,将凤啸剑绑到腰际的剑套之中。劫火金丹,我的脑子里仅存在着的惟一筹码,如果目前只有这一条出路,那么没有任何人可以来参与抢夺,即使现在有五十个林长萍阻在我的面前,也能够毫无表情地抽出剑来,真正杀他个干干净净。
推开房门,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云华,”沈雪隐笑着,“可是要去武林大会?今日最后一局,想必定是不容错过。”
我不知自己现在是否浑身戾气,只道,恕云华今日不能奉陪,便越过他,按剑往前径直走去。他在身后叫住我:“近日刘府一处院落走水,烧毁了许多房屋,其中一处是凤掌门的居所。”
我停了停:“掌门无事,多谢雪隐挂心。”
“我的一个护卫在那天之后身受重伤,胸口处被利刃刺穿,几度迫近生死边缘,云华,你可知晓内中详情?”
沈雪隐这几句话看似留有余地,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们的行踪已然被旁人看透。掌门当日神功尽发,将刘府一整条长廊焚成焦木,事后伯夷把这一片房屋点火灭迹,虽然此举一劳永逸,却依然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言下之意,只怕刘正旗早已察觉,我若此番前去盗取劫火金丹,多半是去自投罗网,沈雪隐阻止我,抑或是来警告我,但如今无论是何种缘由,我都已经无法后退了。
我道:“雪隐的护卫一向尽忠职守,他要保护什么人,一定会忘却生死。”
他敲了敲手上的折扇,莞尔道:“的确,那个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证明,他的弱点是什么。”
我静了静:“你是觉得,我就一定会输么。”身负五重罩阳神功,就算真的与刘正旗短兵相接,我不会,也不允许失败。
沈雪隐看着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沈公子!沈公子!”
长廊处传来跌跌撞撞的呼喊声,我转过身,只见刘菱兰满脸惊恐慌张,正向一处处的房间里敲门张望,她一回头看见此处,顿时眼眶一红,大为无助地朝着沈雪隐奔跑而来。
“沈公子,救救我父亲!”她满脸泪痕地抓住沈雪隐的手腕,“父亲在台上中毒了!”
我和沈雪隐对视一眼,刘正旗中毒?这时机未免太好,在最后一天的武林大会,除了有人想要趁机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似乎就没有其它解释的理由了。沈雪隐问道:“刘姑娘勿要急躁,究竟是怎么回事,雪隐愿闻其详。”
刘菱兰抹了抹通红的眼角,受到沈雪隐的安抚她也稍稍镇定了些,便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事件的来龙去脉。今日是武林大会的尾声,在擂台上即将决出江湖排行的前五位,林长萍备受看好,实力也极佳,毫无悬念地跻身三强之列,由刘正旗亲自指导切磋。众人都等待着武林顶尖对战的开始,而刘正旗也兴致甚浓,连喝三碗英雄酒暖场,一时之间锣鼓喧天,欢声鼎沸。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刘盟主握剑起身的刹那,竟直挺挺地从座椅上横摔下去,猝不及防地让所有人都未及反应,刘菱兰离他最近,连忙赶上去扶起父亲,昏迷的刘正旗面如生铁,唇色紫黑,已是身中剧毒之症。
有什么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刘盟主这种武功不凡的人毫无察觉地服下毒药?以及,刘正旗遭到毒害,刘小姐不去寻觅妙手神医,反而来求助沈雪隐做什么。难道说,刘正旗此番中毒,有着更加不可外露的理由,以至于刘菱兰走投无路,只得来依靠自己最为信赖的人,以求父亲平安渡过险境?
我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是刘正旗此时中毒,对我来说却是天赐良机,没有他的阻碍,我要去密道中盗取金丹,反而变得顺利许多。我看了眼沈雪隐,对方却轻轻摇了摇头,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刘姑娘,你愿寻来,即是对雪隐的信任,那么可否告知,在姑娘的心中,是否已经有所猜测了?”
刘菱兰咬了咬下唇,只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沈雪隐道:“是我的护卫,但说无妨。”
刘菱兰低了会儿头,仿佛也在鼓足勇气:“其实,不瞒沈公子,我父亲拥有一颗绝世宝丹,此物是习武之人的无上至宝,有催长功力,守护阳神之效。菱兰知道,武林大会中,有人对金丹有着不正之心,父亲此番遇上不测,只怕是那人想要以此作为要挟,逼迫我们交出金丹。劫火金丹是父亲的收藏爱物,按理菱兰不应私自处理,只是如今父亲中了奸人之计,只求沈公子能够帮助菱兰取出金丹,去和贼人交易解药,救父亲于危难之间。”
我听了立时眼皮一跳,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你知道怎么取出金丹?”
刘菱兰被我的举动惊吓到,瞬间就戒备起来:“你是何人,从未在沈公子的护卫中瞧见过你。”
我顿了一顿,这才想起在当日的密道逃生中,遮掩用的人皮面具已经被腐蚀丢弃,我的样貌,对于刘菱兰来说完全等同于一个陌生人。正不知如何掩饰,沈雪隐把我拉着挡了一挡:“刘姑娘莫怪,他是我的影卫之一,平日里不常现身。如今听闻刘盟主中毒,关切之下一时急躁了,望姑娘海涵。”
刘菱兰狐疑地多看了我两眼,估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沈雪隐肯袒护,料想不会是无关旁人,她便又放下心来:“父亲以为我不知金丹所在,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便已发觉了此物的放置之处。”
“劫火金丹,就在我房中的密道之中。”
三十一 争夺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架子上的佛像没有夜间诡异,在阳光中显得慈善惠泽。刘菱兰指示我用内力转动底座,我一方面不能表现出自己轻车熟路,另一方面却忧心如焚,恨不得挟持了她一口气说出金丹下落,以免得拖拉过久,发生什么横生枝节的意外。
床榻很快便被升起,机关转动的声音嘎达作响,刘菱兰给我们一人一盏灯笼,叮嘱着千万不可引燃下面的烛火。蚀骨散的功效我早已领教,自然知道那是这条密道的终极保险,只是如此一来,下面除了三盏灯笼便只会是漆黑一片,刘菱兰有什么办法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从满室财宝中找出劫火金丹呢。
我看了看沈雪隐,那人背伤初愈,穿得也单薄,不知地底阴气能否抵挡,我道:“主上留在上面即可,属下会助刘小姐取得金丹的。”
沈雪隐回望了我一眼,那目光闪了闪,很快就被瞳孔的深色遮盖了过去。刘菱兰虽然对我没什么好感,不过沈雪隐的伤势她也有所担忧,便道:“菱兰忘记公子有伤在身,是菱兰莽撞了,沈公子便在屋内等待即可,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将密道遮掩好,免教旁人发觉。”
沈雪隐留守在外,我也稍稍安心了些,若是密道中还有其它机关,被困之时也不怕无人知晓,安全的可能性会大上许多。我与刘菱兰手执明灯,从阶梯上一前一后地走了下去。
没有多余烛火,密道中黑黢黢的一片,我不知蚀骨散的气味还留有多久,只是此处带给我的记忆太过深刻,身上捅出来的那道剑伤很快就阴测测地疼了起来。刘菱兰恐怕也是头一次在这种黑暗阴森的地方行走,很快就被那寂静得接近诡异的气氛所感染,她脚步慢了慢,便挪到了我身后的位置:“护卫,你走前面,若是看到有宝石箱子,不可妄动邪念。”
我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