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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难·怡雍-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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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那里原先还浑然不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竟闹得康熙不悦,更闹不明白康熙不喜却为何并未对他加以申饬,却要召见胤禛。
  就算起初有七成肯定康熙心里定下的继承人是胤禛,说的想的都是有条有理,现在也不免要犹疑。哪怕汗阿玛是有意要压他的气焰磨他的性子,这么十来年过去也该够了。既放了他出来,却又丝毫不假颜色,难道竟果真像有些人猜的那样,要借着他来牵累胤禛,好让老十四登位么?
  
  “四嫂还说了什么?”
  “四福晋说,爷是最懂得四王爷心思的,叫问爷,这事儿。。。要不要派人去和四王爷说?”
  胤祥略一想,便沉了声道:“你明儿不拘什么由头,再去四嫂那里走一趟,只说我的意思,这事儿半点都不必叫四哥知道,只等四哥祭陵回来,一切自有分晓。”

第 20 章 。。。 
 
 
  
  第二十章
  
  若说那拉氏听了胤祥这话还没明白过来其中的意味,兆佳氏却是猜着了三五分,她与胤祥虽不是蜜里调油的好,却真真也是相敬的,兼着在家中做女儿时就读过诗书,并不像一般满人女子那样不习文墨,性格虽软和,却是有一些见识的。
  胤祥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必是已经拿下了主意。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却也隐隐有了一点感觉,自家这位爷,想是要拼上身家赌一赌了。因此瞧着那拉氏的笑面,心里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只把和惠轻轻抱了抱,朝那拉氏略福了福,便告辞回去。
  
  康熙六十年二月,胤禛才刚踏上朝阳码头,便立时有恭迎在此的王府门人凑上前来。胤禛以为是府中事务,本不欲听他多说,心里正责那拉氏不会办事,却听得那人急切切说了“十三阿哥”几个字,心里突突一下,到底是叫车驾缓行,示意那人说话。
  “王爷,前几日十三爷门下和人争地,不知怎么就闹大了,昨儿皇上宣了十三爷进养心殿,到现在还没个准话,十三爷府上、府上。。。。。。”
  
  胤禛面上一冷,还不及去想,已经喝问道:“吞吐什么?他府上怎么了?”
  那门人本就是那拉氏遣来行走的,并未见过什么大阵仗,听他一声断喝,已经吓得不行,立时跪了下来,抖着唇道:“府上四角门似都有人盯梢,奴才们不敢擅自上前打探。。。。。。”
  胤禛一双眼像是死盯着他,细看来却又似并无焦点,面上煞白了一下,才恢复成往日的冷淡,低声斥道:“滚回府里去,告诉福晋,今儿我进宫复旨,府里不必等候。”
  
  他这里一路维持着平日的步骤,递了折子要进宫见驾,心里固然是百爪挠心似的急,面上却不敢带出一些,只把唇抿得死紧。
  苏培盛见了这副样子,也不敢多说话,只在心里暗自把诸神佛菩萨拜了一遍,但求这回别又是四十七年那种光景。
  
  养心殿里,却也是沉寂,康熙靠在墩子上,半眯了眼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他对这个儿子宠过圈过,这些或许是因为私心,或许是因为时局,但若只凭着一个人君的眼光来看,他得承认这个儿子是很有可用之处的。
  有能力也有胆量,更有前些年圈禁逼出来的沉,这几年冷落磨出来的知机和世故。若是受之以权,那必是能有一番作为的。然而此刻,这个儿子眼角都不抬一下地跪着,仿佛无知无觉。
  
  “在直隶和乡绅争地,你早年里还没做过这等荒唐事,如今是越发出息了?”
  “汗阿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地不但是乡绅的,那乡绅还是大将军王的家奴。”
  胤祥不惊不惧,只平平说着。康熙面上一瞬间滑过怔愕,然而不待他抬头,便把手边一个茶盖子砸了过去:“混账!你既还知道那是你十四弟的奴才,敢情是有意要和他打擂台去的?!”
  “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到底还认不认老十四这个兄弟?还把不把朕这个汗阿玛放在眼里?!”
  
  “儿臣不敢牢阿玛费心,阿玛要罚要圈,哪怕是要杀要剐,儿臣都绝不敢心存不孝父母,不睦兄弟的心思。”
  “你莫要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这事你做得出来,早已就是不睦兄弟了。”康熙对他的连连磕头似乎不为所动,手指朝李德全一点,道:“去把老四叫来。”
  胤祥不动不移,略一抬头,恭敬道:“汗阿玛忘了,四哥代祭永陵,还未回京。”
  
  康熙冷笑一声,瞥见李德全在一旁站着,低眉顺目瞧都不敢瞧过来一眼,怒气不由更盛,斥道:“那就去把张廷玉叫来,朕立时就从了他的心思,从了他丢卒保车的好主意!”
  “汗阿玛要教导儿子们友爱兄弟,却又屡次以儿子来试探四哥,岂不是自失其言?叫儿子如何心服?”
  
  康熙刚摔茶碗的时候,李德全就已经把养心殿里的人都屏退了,听到这话,连自己也吓得心里直发慌,只恨不能暂时聋了这几个时辰,好听不到这些天家之事。应一声颤巍巍地出去传了张廷玉,侧着身子在门口,进也不敢进,退也不能退。只听得里头乒乒乓乓一阵,似是康熙又摔了东西,生怕再不进去,当真要出个什么事故,只怕项上人头都难保,只得硬着头皮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子,尽量屏气凝神地在门口躬身站着。
  康熙一通怒火过去,胤祥却还是不冷不热地跪着,任地上又是茶水又是碎瓷屑的,像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一双眼竟直直看向康熙,咬了牙磕头道:“汗阿玛,做儿子的,只问您一件事儿,您心里选太子,是为着大清国,还是为着您私心里的喜爱?”
  
  李德全大惊,差点以为康熙立时要把这位刚放出来没几年的阿哥再关进宗人府圈禁,谁不知道自打二废太子之后,皇上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提到嗣子的事。只是过了许久却听不见动静,朝大位上偷眼一瞧,竟见康熙微微闭了眼,长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十分疲累。
  多少年在宫里,见的都是康熙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冷不防瞧见这样,李德全也是一个咯噔,不知目下的状况,到底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朕。。。你叫朕一声汗阿玛,也知道汗在前,阿玛在后,朕,自然先是大清的君,才是你们的父。。。。。。”
  重新换过的茶在手边摆了良久,康熙终于伸手端了端,却怎么也没能送到嘴边。胤祥在地上重重一磕,声音竟是比方才轻快了许多,连磕了三个头才道:“汗阿玛既这么说,胤祥心里便懂了,阿玛要如何处置,儿臣唯领旨谢恩耳。”
  
  他磕完了头便不再说话,像是一心等着康熙处分,康熙自方才一通光火,却也静了下来,这时候一个字不吐,只靠在墩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越来越突兀的静寂让李德全觉得自己不得不做点事儿的时候,外头已经传来了张廷玉求见的声音。张廷玉常年在上书房当差,听得康熙召见,以为是有旨意要拟,只一会儿便从书房赶来了。然李德全此时却不知该不该叫晋见。
  
  “雍亲王四阿哥胤禛回宫复旨,在乾清宫门外求见。”
  
  胤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康熙一眼瞥过去,见他收起了方才那副不怕死的横样,终于朝李德全看了一眼:“叫张廷玉先回去,传雍亲王进来复旨。”
  
  等李德全奉了口谕出去,康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平抑着声音道:“你当他就是朕心里看重的儿子,挑好的储君了?”
  胤祥听到他承认挑选嗣君首先为大清江山计时,已经松下了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但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背的汗,湿了厚重的冬衣。
  
  听得康熙不高不低的问话,竟然灿灿一笑:“四哥不一定是您心里看重的儿子,却一定是您挑好的储君。”
  
  “大胆!你这是妄测圣意,图谋不轨!”
  “祥弟!”
  
  康熙的斥责和胤禛的断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胤祥回身瞧见胤禛急匆匆进来,只恭恭敬敬地朝康熙一伏身:“儿臣再如何不肖,却也不敢当了汗阿玛今次的考语。”
  “你。。。。。。”
  “汗阿玛,十三弟这是一时糊涂,绝非有意忤逆阿玛,请阿玛瞧在他这些年身上添了许多病痛的份上,万不要和他计较。。。。。。”胤禛蓦地在胤祥身边跪下来,也顾不得避开一地的碎瓷片,膝行了两步伏到康熙脚边。
  
  地上一大片都是碎瓷,他这么跪着过去,已是添了不少血口子,连李德全在一旁都瞧着有些心惊,胤祥更是几乎要急红了眼,康熙却只做没看到,抬手把胤祥指了指,沉声道:“你也听到了,他今日犯的是目无君父,悖上逆德的大事,你还要跟朕在这儿保他?”
  胤禛不去看胤祥,一横心把头磕在康熙踏脚的阶板儿上,吐了一口气应道:“是,儿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十三弟绝无犯上不臣之心。”
  
  “李德全,张廷玉这会儿估摸着还没走远,你去前头拦下他来,叫他到南书房候朕。”
  
  康熙帝不置可否,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不上不下的一句,胤禛一颗心提着,虽不知道自己离京这么一个月不到的功夫,胤祥做了什么能惹得康熙大怒至此,此时却也实在顾不得那许多了,偷眼瞧见胤祥眉目里尽是平和,心里略微一松,才觉得膝上乱七八糟地一片疼。
  
  “你们都起来,那头坐吧。”
  这句话在此刻听来不啻于天伦之音,纵是胤祥已经笃定了康熙不会把胤禛怎么样,心里也忍不住一喜,更何况才刚刚进门全然不知前因后果的胤禛。
  两人相扶持了一把站起来,胤祥到底是在金砖的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腿脚早已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时竟有些抖索,还是胤禛出力多些,把他搀到康熙指的那处墩子坐下了。
  
  “朕做了六十年皇帝,算是长久的了。。。。。。”
  他这话一出,两人便不得不起来谢罪,康熙却抬手示意不必了,只慢慢道:“朕有二十多个儿子,成年的,成才的,也着实很多,你们中间再昏聩的,也不至于像万历、天启、崇祯那样,看来比起明朝那些个皇帝,朕也算是有福气了。等两眼一闭,这大清的江山,不拘你们谁坐了,总还能支撑三五代,不至立时就堕了我大清的声望国威。”
  “汗阿玛何出此言。。。。。。这叫儿臣们。。。。。。”
  
  “你也不必惊慌,既然胤祥拼死要问一个明白,朕今天就给你这个准话,老二被废;老三是个只拘在书中的,纵有点想头,却是没那份能耐;老九老十都是中人之姿,老十四心性傲物,经不得起落;老八么,你们最是知道,得了朝堂上人人称好,办事就难免处处掣肘,怕是得不了千万子民的好。”
  康熙一句句说过去,每一句都不长,但每一句都切在要害,胤禛胤祥听了,虽心里百般悚然,不知到了自己时考语会是如何,却又忍不住对上面几句生出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康熙说完了,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才又道:“胤祥么,朕这几年磋磨你,虽是添了几分韧性,遇事却又显得激切了。”
  
  “汗阿玛——”
  胤祥低低叫了一声,没想到康熙从盛怒里回过来,和他们说的竟是这么一番话。见他把视线调向胤禛,终于忍不住往胤禛身边跪了一些。
  
  “胤禛,朕原先有多少年没有注意过你,临了了,你却是最能托付江山的。”
  “汗阿玛!”胤禛惊呼一声,差点又要跪到他面前,只因被胤祥拖住了,才渐渐平息了声气,低泣道:“汗阿玛若这样说,岂不是叫儿臣今后天地虽大,却再无一地容身于您跟前。。。。。。”
  
  “只一件。。。。。。”
  康熙执意打断了胤禛的请罪,得回了话头却忽然顿了顿,隔了片刻才道:“你既会办差又有担当,遇事不推诿不敷衍,是果真把大清当做一家一国的。祖宗的基业交到你手里,朕也不能说不甘愿。只一件。。。。。。你的性子朕从小瞧不清,不知是噬人的虎,还是果真温驯的千里驹。”
  “汗阿玛。。。”
  胤禛见他的父皇已经陷入了沉思里,一时也不敢搭话,只听得康熙咳了两声,才见他已经离开垫在手肘下支撑身体的墩子,坐直了身体,缓慢道:“你若一日为君,是打算拿着哪个兄弟做垡?可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胤禛、胤祥两人大骇,齐齐扑过去喊了一声“汗阿玛”,却都说不出话来。康熙一下虚扶,只朝两人挥了挥手:“今日便到这里罢,朕累了,你们跪安。”
  两人虽还有意再说几句,一时却想不到任何应对的话,胤禛本是因着胤祥的事进了宫打算拼死求情,却在这里莫名地得了康熙变相的许诺,自然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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