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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许久不见了。”
“是啊,你这一走几年,额娘可想念坏了。”
胤祯一听他提及德妃,也登时想到了从小待自己极为宠爱的母亲,心头一热就凑了过来,紧跟着问道:“额娘她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你福晋和你四嫂也时常进宫去陪她说话。”
胤禛微眯着眼笑笑,点头应了一声,便引着他一道往宫里走:“既然回来了,先到汗阿玛那里觐见,复了旨便到额娘那里去坐坐吧。”
“嗯,四哥。。。和十三哥也一道去吧。。。。。。”
胤祯原不想捎上胤祥,但想想他名义上毕竟也是德妃“抚养”的,独独撇下他似乎也说不过去,才不得已邀上了他。
胤祥落后他们两人一步,余光瞥见八爷党那三位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还要强作欢喜的样子,心里暗自一笑,倒是十分爽朗地应了胤祯的邀请跟了上去。
康熙这几日身体状况虽不甚好,却坚持单独召见了胤祯,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几人瞧见胤祯出来时满面春风,心里也都是各自思量,到底还是胤禩先迎了上去,笑一笑温和道:“瞧十四弟志得意满,想来是汗阿玛应了你所请的用兵方略?”
胤祯但笑不语,只朝他行了礼,便转开话头道:“四哥,我今天匆匆忙忙回来,连给额娘的礼物都还在城外没运进来,待会儿见了额娘,你可要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额娘盼着你回来,可不是为了你那些礼,”胤禛也笑笑,半是薄责地摇头:“昨儿听说你今日就能进城,怕是一早就叫人备下你爱用的吃食了。咱们只管快些过去就成。”
“哎,十四弟,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胤禟与身边的十阿哥互看了一眼,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这回你回来啊,可得把你府上奴才好好管管。。。。。。”
胤祯这几年虽渐渐添了自立门户的心思,明面上却还是八爷党的一员,听见是胤禟说话,自然也不恼,只笑道:“怎么?我府里哪个奴才不懂事气着九哥了?等我回去好好教训他。”
“倒不是我,是咱们十三弟府上,”胤禟话头一转引到了胤祥身上,胤禛一皱眉,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定然是胤祥让人与胤祯手下门人争地的事。果听得他又道:“上回你府里那个管事,简直半点规矩也没有,当着十三弟面前就敢大呼小叫的,太不成体统了。”
胤祯对胤祥门人和自家奴才争地的事也有耳闻,自然也知道后来胤祥被康熙下旨申饬了一通,半点没捞到好处,听胤禟这么一说,心里也颇有些得意洋洋,嘻哈笑着故作不知,问道:“真有此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十三哥无礼,我回去必定扒了他的皮,让他给十三哥赔情去。”
“可不敢当的,”胤祥似是十分尴尬,哼一声转开头,却又很快笑起来:“都是下面人乱生事,咱们兄弟间,何必说这些?”
胤禛眉头微皱,虽然明知胤祥对“争地”这事儿背地里不定怎么笑开了花,此刻见着他面上这般被几人冷嘲,心里还是大不痛快,冷下了声音道:“九弟说得也有理,目中无人的奴才,还是少一个好一个。”
胤祯在西北坐镇,所赖军需大半要靠陕甘一路运来,总督陕甘军政的年羹尧是胤禛府里的包衣奴才,这一向为他筹措押运粮草倒也是尽心尽力,没出过什么纰漏,也没有使计刻意刁难,因此他对胤禛还是存了一点感谢的意思,虽然胤禛现在摆明了偏帮胤祥,也还是好声好气地应了一声“是”,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去额娘那里,可就蹭不着一顿好饭了。”
胤祥对他的反应颇有些意外,准确说来,他和胤祯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至多不过是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被人夸“文武双全”的皇子,总被人在一起说,以至于打小就互相看不对眼,大些了更是互别苗头。直到后来胤祯和八阿哥他们走得近了,才算是真正疏远开。然则他们虽没愁没怨,要说他们俩之间能这么“兄友弟恭”的,他还真没敢这么想过。
德妃那里一早就听说小儿子进了城,直等的太阳都落了山,才听到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报说十四阿哥进院子了。心里一欢喜,瞧着垂在母子两人之间的那道帘子也分外不合时宜,一皱眉朝边上道:“快别做那些假把式了,他是我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的儿子,要那些虚礼做什么,给我把帘子撤了。”
“额娘,额娘。。。。。。”胤祯一见母亲,噗通一声便跪下了,飞快地磕了头,连忙仰起脸来:“额娘,儿子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啊。。。。。。”德妃面上已经落了一连串的泪,抖着手把儿子扶起来,连忙要一边伺候的宫女给他搬蒲团来坐着:“来来,快些起来,这么几年在外头受苦受累的,回来了还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快坐下说话。。。。。。老四,老十三,你们也坐下。”
胤禛略微扯了扯唇角,一个苦笑还没定住,就被胤祥拖着在身边坐了下来,见母亲和亲弟说话说得亲亲热热,不由更是自觉没趣。
这几年虽说外面公务繁忙,他却也是常来德妃这里看望的,哪回不是恭恭敬敬地说了话便出去,从来也没见德妃还惦记着给他个蒲团坐的,如今倒是沾了胤祯的光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丢下额娘一个人就去了西北,这么长长久久的,也不说回来瞧瞧你额娘。。。。。。”
“额娘,您这话可折煞儿子了,”胤祯半是讨好半是撒赖地往前凑了一点,笑着应道:“您要真这么说,这一回儿子在汗阿玛面前拼着受个不忠不孝的名声,也不回西北去得了。”
“你啊。。。。。。”
德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胤祯又接了口,伏在她膝上道:“儿子在外杀敌立功,也是为额娘面上争光呢,再说,四哥这不是还在京里陪着额娘呢么?”
“尽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说说,这回能待多少时候啊?”德妃瞧了一眼小儿子,又看看坐在另一边的大儿子,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得的是都十分有出息,这几年来最得康熙看重的,也就是她这两个儿子。旁的妃嫔不知道有多羡慕她,她心里却是半喜半忧。
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她再不问朝政,也知道在皇位继承的问题上,两兄弟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汗阿玛还没有旨意下来,不过现在西边是天寒地冻的,两边都不可能出兵,就算再要走,起码也是要等到明年夏天的。”
胤禛不经意地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也都明白各自心中所思,胤禛见德妃大部分心思都落在胤祯身上,又陪了一会儿,便和胤祥先告辞出去了。
“四哥。。。。。。”
“噤声,”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擦黑,彼此的脸近在咫尺都瞧不清楚,胤祥眼里亮闪闪的光却是清晰易辨,胤禛一扯他的手上了雍王府的马车,才轻轻笑开:“要说什么?”
胤祥却什么都不说了,一矮身凑过来亲在他唇上,笑意满满地摇头:“你说,汗阿玛用什么话哄住了老十四?还把他弄得那么志得意满的?”
胤禛丢给他一个不要胡说的眼神,却没有伸手推开他,任由他把自己的气息带得乱起来,才微恼着瞪了他一眼:“你、越发没分寸。。。。。。”
第 23 章 。。。
第二十三章
胤祯原本也是好热闹的性子,这一回从西北回来却像是改了秉性,除了进宫见康熙,看望德妃外,竟是一家饮宴都不曾赴,上门拜访的大小官员,更是一概被府里的管事拦了架,连年节都过得冷冷清清的。
胤禛瞧着都觉得有些奇,伸手把腻在身边的女儿抱在怀里,朝大大咧咧上他府里蹭饭的胤祥道:“我打量着老十四也算是悟出了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前些时候安静得很,连回西北去都是静悄悄的。”
“也不尽然,”胤祥呵呵一笑,从他手里把和惠抱到自己膝上,笑眯眯地剥了好些荔枝给她,才又道:“他自个儿不出门,可管不住底下人都不走动啊。”
“说起来,有句话还一直忘了问你,他门下那狗奴才可曾给你送去?”
胤禛像是忽的想起来这么回事,问得认认真真。胤祥噗嗤一笑,乐得直点头:“四哥您还别说,他倒真给我府里送了两个奴才。说是要打要杀得都由得我,那俩人反正他是不会再要了。”
胤禛先还有模有样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由也笑了:“那你把人怎么处置了?”
“我能怎么处置啊,这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么,他们主子是咱们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我当然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这会儿都在京里头我府上呢。”
胤禛忍俊不禁,挑了唇角点头:“那岂不是是委屈咱们十三爷了?”
“嗨,不委屈,这会儿功夫,八哥九哥他们,可比我委屈多了,眼看着这个这个八爷党的‘后进’越发得汗阿玛看重,八哥看来只好指望着给他做个贤王喽,”胤祥哈哈笑起来,伸手虚空比了一下,值的正是八阿哥胤禩府邸的方向,扭了头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女儿吃完了手上剥好的橘子,又从果盘里抓了一把来剥,不由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哎哎,小祖宗,你这是和谁学的脾气哟,喜欢这个也不能老盯着这一样吃哪,一会儿上火了怎么办?”
胤禛听了这话手上顿了一下,瞧着手边一堆荔枝壳,再看刚抓起的一个荔枝,一时间剥也不是不剥也不是,只得一眼瞥了过去:“怎么,变着法儿地给我递话儿呢?”
胤祥一愣,瞧瞧女儿又瞧瞧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四哥,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咱们丫头的性子真跟你有几分像,都这么、这么。。。爱憎分明,哈哈。。。。。。”
胤禛被他好容易想出来的这词弄得一乐,顺手把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得了,你早些回府里去吧,虽说汗阿玛这回把你叫着一起出来,可明面上你总还是要做个诚心悔过的样子。在自己府上待着,少走动。”
“嗯,也成,”胤祥探手接住,转眼就给剥好了伸手递给他:“喏,真别多吃啊,刚入秋,这时节挺容易上火的。”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最后一次巡幸塞外。不同于往年的是,所有成年的阿哥,除了被废被关押的,几乎全数接到了扈从出行的旨意。连奉命在家闭门思过的胤祥,也得了扈从塞外的资格。四月与胤祯分道扬镳后,康熙的身子似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等到八月行猎,竟连坐在车上都要近侍扶着了。
胤禛随在一旁,看在眼里一时不知是何感想。从他记事起,这位汗阿玛就像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好像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没有他用不起来的人。不止是他,所有的皇子阿哥们,几乎都是在对阿玛的崇拜和对天子的敬畏里成长起来的。
从来都只觉得他强大得让他们不得不仰视,到了这几年,却渐渐看明白,汗阿玛也不是事事顺心的。天家无私事,单为着一个太子的位置,弄得君臣不像君臣,父子不成父子。汗阿玛这几年的病,倒有一半是因为这个事情落下的。
“胤禛啊,你过来。”
“汗阿玛?”胤禛一愣,从恍惚的神思中惊醒过来,连忙下了马上前一步,趋向车前道:“阿玛,儿臣在。”
“老十三呢,昨儿还瞧见了,今天怎么没来?”
“回汗阿玛的话,昨天发的上谕,并未叫十三弟随行围猎。。。是以今日未曾。。。。。。”
“嗯。。。。。。是朕糊涂了,”康熙一怔,略微抬了抬手:“明儿把他叫过来吧。。。。。。他弓马娴熟,原是你们兄弟几个里顶尖的。。。。。。朕。。。也不少年没有瞧见了。”
胤禛心里一抽,这么十多年下来,胤祥开弓射箭的模样,连他都快记不清了。因此只点了头:“儿臣遵旨。”
再说胤祥那一厢,接了胤禛差人送来的信,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紧赶慢赶进了胤禛的别院,见他迎了出来才稍稍安下心:“我还当有人借你的名义假传圣谕呢,四哥。。。汗阿玛怎么。。。。。。”
胤禛没有答他的话,反是莫名地叹了一声:“老十三,阿玛真是老了。。。。。。”
“四哥?”
“我听着阿玛的意思,今年之后,怕是不会再来围场了。。。。。。”胤禛拍拍他的肩,见他面上掩不住的悲戚,不禁伸手拉住了他:“这么些年,你怨他不怨?”
胤祥不自知地退了一步,脊背抵在墙上,只觉得寒意透过衣服渗进血肉:“哪里。。。就到、到说这话的份上了?四哥。。。。。。汗阿玛他。。。。。。”
胤禛抬手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