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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没有。”
雍正睁着眼沉默了片刻,极缓地摇了摇头,允祥一擦泪,一边把刘声芳拽到塌前。刘声芳忍着惊惧检视了一番,半是心惊半是庆幸地朝允祥点了点头:“的确是。。。孩子还小,可对皇上来说,也、也不一定是坏事。。。。。。”
第 36 章(倒V) 。。。
第三十六章
“十三。。。朕要这个孩子。。。。。。”
“是,是。。。”允祥觉出他的不对劲,只朝刘声芳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把雍正的手握紧了:“四哥说的是,等这个孩子出生,就是咱们大清国的第九个皇子。”
雍正被他抓紧了手,眼里的光亮却一瞬间黯淡下去,额上密密地都是汗,只咬着牙强撑着不再说话。刘声芳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又见允祥虽抱着他安抚,却也露出痛苦的神情,心知眼下的情况哪怕错了一分半毫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只得左手成拳,在右手背上狠狠敲了一记,捏紧了银针扎下去。
万幸的是,孩子出生地很快。比起慢悠悠十分会折腾人的和惠,这个孩子几乎可以用“乖巧”来形容。刘声芳几针扎下去,雍正便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调到了腰腹之上,痛楚也像是在那里扎了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波波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不得不一次次拼了命地弓起身,试图去对抗那种千百双手在腹中推挤撕扯的感觉。
允祥在他身后抱着他,却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孩子下移的起伏。在他腹中待了七个月的小家伙,也积蓄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着要降生到这世上。
“刘声芳!!”
孩子刚露了个头,雍正身下的褥子已经染得血红,他自己全副注意都在孩子和腹中的剧痛上,对此竟是毫无知觉。允祥看得心惊胆颤,既不敢大叫惊了雍正,又急得恨不能把刘声芳捏着脖子提起来。刘声芳满头的汗也无心去擦,听得他一声低吼,目眦俱裂的样子,也是又急又怕,竟然厉声喝了一句:“别动!千万抱紧了皇上。”
雍正意识早已糊涂,只凭着本能用力推着孩子,刘声芳不敢再有拖延,托住了孩子一转一扯,连孩子面上的污物都不及去擦,只忙着替雍正下针保命,忙得十指都快要痉挛。允祥更是不容许有差错,手上紧紧护着雍正,再也无力去想已经降生人世的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只死死盯着雍正看,生怕一个错神,就叫鬼差拘走了他的心魂:“四哥,你快醒醒。。。。。。”
“殿下。。。殿下!”刘声芳唤了两声,允祥却恍若未闻,竟像是一时魔障了,刘声芳不得不伸手推他:“殿下,叫苏公公进来帮把手吧,小阿哥。。。。。。”
允祥被他推了下,本还有些怔忪,视线飘忽了一下看向怀里的人,竟见雍正果真睁开了眼,不由惊喜交错,心里念了无数佛号,哪里还听得到刘声芳的话,只顾急问道:“四哥,你怎么样?”
“福沛。。。。。。”
“什么?”雍正的声气极弱,允祥不由凑近他耳边,小心道:“四哥。。。你再和我说一遍,四哥。。。别睡。。。。。。”
“这个孩子。。。报给宗人府,九阿哥。。。叫福沛。”
“好,这就去报。刘声芳。。。你把孩子抱过来。。。。。。”
允祥本就并不介意孩子记在谁的名下,虽说私心里想给孩子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但万不会在这个事上违拗了雍正的意思。分了点心神去看,却见刘声芳一脸为难地抱着孩子,心下已然是一凛,再看到雍正苍白如纸的面容,更觉撕心裂肺地疼。
“是朕的孩子,朕是皇帝。。。”雍正的声音却忽然高了起来,甚至平稳地好像根本没经历过方才的那一场痛苦磨难,直直看向刘声芳手上的孩子,竟想要伸手接过来。
允祥懊恼地几乎要把牙根咬碎,却只能伸手替他抱住了孩子,看着孩子细细的胳膊和青紫的脸色,一颗心像是被泡在苦水里拧来拧去。再往好里想,也不敢自问能留住这个孩子多久。只死命压住了哭腔:“四哥。。。您得先歇着。。。让刘声芳照顾他吧。。。。。。”
“这是朕的孩子,诸天神佛,既佑我大清,佑、佑我爱新觉罗。。。就该庇佑这个孩子!”雍正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大,一把攥住了允祥的手:“他是朕的儿子,大清的皇子!”
天子承福于天,百邪辟易。四哥是要用自己的福气去换这个孩子的福寿绵长。
允祥这才恍悟雍正为何突然又要把这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心里又疼又急,一时只觉得手中的孩子像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开的炮弹,一时发作就会把他和四哥自欺欺人捂上的那层薄薄的壳子炸成齑粉。
“刘。。。声芳。。。。。。把孩子、抱走。。。。。。”
这句话说得有点颤,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一圈,飘回到自己耳朵里,还显得很飘忽。允祥一咬牙,手指已经往雍正颈后抚去。康熙教子严格,文武都不可废,他的身子虽然不如年轻时强健,手上的功夫却还是有的,下手一击定能让雍正睡上一会儿。不料雍正却像是精神大振,竟忽然挣开了他的手,把孩子瘦弱的身体抱到自己怀里。
“四哥。。。让。。。。。。”
“不!”
“四哥!”允祥心知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只得搬出最现实的理由,痛苦道:“这儿是永和宫,不是养心殿。让苏培盛把孩子抱走吧,不然。。。您要怎么和太后。。。。。。”
雍正愣了神,半晌才垂下眼。允祥不敢停顿,示意刘声芳赶紧把孩子交给苏培盛,将永和宫的事情吩咐妥当,各自安排了心腹的人去办,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雍正,没了孩子在怀,果然已经昏睡了过去。可见他方才那样,不过是凭着一股精神力强自支撑罢了。
永和宫一场大闹,宫中的各方耳朵眼睛都出动了。然而事出本就突然,允祥又及时把所有人看管了起来,各方的耳报神显尽神通,也都只知道皇帝和太后娘娘母子反目,大闹了一场,太后宫中如今长驻了四个太医,分了两班日夜候着。而自从那日后,皇上似乎也是真正动肝火伤了身。在养心殿休养的两日里,对永和宫的所有事都采取不闻不问的姿态,甚至连几个总理事务大臣都不能轻易见到圣驾。
“怡王爷,这几个外放的缺,皇上先前说过要亲自见的,这几天他们都在吏部等着宣召呢,皇上那儿怎么几日都不叫陛见了啊?”
“王爷,户部的条陈发到各地,不论事情办不办、怎么办,他们总该有个说法的,如今倒是跟泥牛入海似的,是不是请皇上的旨意,责问一两个藩台?”
一向勤政的皇帝连续两日不曾临朝,自从雍正登基后就从未有过的这种状况让所有人都有点忐忑,即使是隆科多这个圣眷优隆的吏部尚书,和允祥自己管着的户部众人也觉得有几分无所适从。
廉亲王允禩面上笑意融融,也往前靠了一步,温声道:“十三弟,你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帮着劝劝皇上,都是母子,哪里就有过不去。。。。。。哦,太后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过度忧虑。。。。。。”
比起旁人隐着探究的目光,允禩这几句半途刻意改口遮掩的话显得格外欲盖弥彰。允祥心中冷冷一笑,只微微一躬身:“太后染恙,皇上亲侍汤药,操劳已甚。不慎染了点子症候,我僭越着劝了几句,好歹才算是请皇上歇下了。”
“怡王爷的意思,奴才们都明白,可这。。。事儿堆起来,皇上也是要怪罪的啊。。。。。。”礼部满尚书急得跨前一步,无奈道:“还有这。。。福沛皇子的丧。。。。。。”
那满尚书还算机灵,一见允祥皱眉,立刻停了下来。允祥心里像是滚过一遍刀山,捏紧了手心一抬眉,只朝那满尚书略“嗯”了一声。
这早夭的阿哥是出自年家女儿,雍正加恩荣宠也是正常。然而如今皇上又没一句话提到这个事,圣心难测,若是他们擅自错乱了一点,将来有个万一,就不知道怎么开交了。那满尚书不知允祥这一声“嗯”是个什么态度,是该提高规格,还是就按例来办。
张廷玉站在一旁一语未发,此刻见那满尚书一时僵了,忙打圆场道:“王爷,此事还牵涉到宗人府的玉牒,臣等。。。。。。”
“按例吧。玉牒之上。。。不必排位次,只附上吧。”允祥扫过众人,心知这样一个早夭的孩子并不会引起任何风浪,过度的在意只会伤了朝廷的脸面,显得朝廷对年家刻意施恩。更甚至,万一引起众人的疑心,往永和宫的事情上附会追查。
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然而那几句话,对他而言痛楚何下于剜心。
雍正那日昏睡后便一直是睡睡醒醒,两天来竟然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允祥打发走众人,见苏培盛特地立在屋外等候,便知道雍正这会儿醒了。果然刚走近了就见苏培盛迎了上来,行礼道:“殿下,主子醒了,方才叫找您呢。。。。。。”
“我这就进去,药喝过了?”
“还不、不曾。。。”苏培盛有点吞吐,低声道:“主子这会儿心气不顺,殿下您。。。。。。”
第 37 章(倒V) 。。。
第三十七章
允祥听他起了个头,就知道这“心气不顺”是所为何来,心中一黯,面上也不由带出一点悲戚,兀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自去做事吧,不叫你就不用进来伺候。”
苏培盛伺候了雍正半日,一句话不敢说,一声大气不敢出,生怕有一星半点儿错处叫他发作起来。这会儿听了允祥的话,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赶忙应了声出去。
允祥自己打帘子进屋,缓步走到塌边,却见雍正直愣愣在塌上坐着,面上唇上都是一般的毫无血色,虽见了他进来,却只是一言不发。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在他身边跪着喊了一声“四哥”。
雍正只相应不理,听他唤了两声,却连眼珠都没有转一转。允祥知道他心里的苦,颤着声又喊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哽了嗓子,抓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几乎觉不出什么温度,又是怕又是急,俯身凑近了他身边:“四哥,和我说说话吧。”
他们年纪上差了八岁,雍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读书写字样样都曾手把手地教过他,平日里更是见不得他委屈受苦。这会儿心中一片空茫,却也叫他几声带着哽咽的“四哥”叫得回转过来,费力地抬了抬手,原想放在他肩上,却不知怎么又捏成了拳,狠狠在他肩上一捶。
“四哥怨我,我也都受了。。。。。。只求四哥别这样自苦。。。。。。”见他终于肯有动作,允祥心头一酸,眼中差点掉下泪来,握紧了他的手,求道:“四哥,御膳房捧了热的汤水来,多少进一些,好么?”
“孩子呢?”雍正看着他,面上白得不见人色,声音也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嗖嗖地带着凉气。
他从第一次醒来,便问孩子如何,中间醒醒睡睡,没回醒来问过了,下一回定还要再问一遍,不知是前次意识昏沉没有听清楚,还是一直不肯相信。允祥事忙,不能十二时辰地守着,听苏培盛回了这个事,整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熬,这会儿又听雍正问起,却还得勉强自己咬牙忍心,一字一句道:“按例发送了。。。宗人府,也报了。。。。。。”
“这么快做什么。。。很该等等的。。。。。。”雍正这回却没迷糊,面上竟扯出一个笑的弧度,只声音凄厉地叫人发怔。
允祥心里一跳,迎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觉得探不到底,只那种铮铮的杀戮之气叫人心惊。正在想他的前一句话,果然听得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等我打发人随了他去,黄泉路上也好给他开道。”
“四哥。。。。。。您不能。”
“为何不能?他是你我的骨血,再再尊贵没有的了,要不是老十四作死作活地闹,要不是老八他们在边上蹿火儿,又怎么会叫人糟践夭折了,我、咳咳。。。。。。”
雍正越说越激动,气喘变成了剧咳。允祥紧紧抱了他,一边给他抚背顺气,却不得不打断他:“四哥。。。听我一句,您这会儿痛得晕迷了心神,纵是要办什么,要发落谁,也等您好些了。。。。。。啊?”
雍正一时咳得说不出话,允祥一迭声叫苏培盛进来伺候了茶水,亲手扶着他喂了几口,眼眶已经是红了又红:“四哥,我知道你痛,你苦,你难做。。。。。。可这时候,咱们只能忍一忍。。。。。。”
“你。。。就不痛么?”雍正一抬眸,视线竟是直直落进他眼里,一把就推开了他:“那你自去做你的贤王,我却是做不起明君的,累你名声受罪,不得不‘明珠暗投’了。”
这话说得太过刺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