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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无语,眼睛也偏向一边,似乎对墙上的挂画突然很感兴趣。
“你怨我?”我撇撇嘴,一脸失望。
“不。”他没有转过头来,声音也是轻飘飘的,仿佛我听错了一般。
“我们生意往来而已,往日里他们也给我苦头,现在称兄道弟不过是为了平衡实力。”他见我茫然,便细细解释了。
“哦,那我就更有理由利用他们了。”原来这两人还欺负过陈子青,但看他语气淡然,好像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那你自己深陷其中可有自保之策?真要最后和他们一起填命?”墙上的山水好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与我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的命是填给小王爷的。”提起主子,我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他却突然转过了头来,眼神冰冷,“你没想过让我帮你想些主意么?”
我哭笑不得,轻嗤一声,“那日我就问你有没有主意,是你说自己平民不好过问朝政的。”
他皱了皱眉头,“你说上次?明明是你……”
他似乎想起之后尴尬的情境,没再说了下去。
“哦,原来是你当时尿急,所以顺口敷衍了啊!现在顺了气儿,又想帮我了?”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面前的茶杯,他面上也浮现了一丝不自然。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我凑近了勾起他一绺头发,拿在手里把玩。
“你只是想在泉州把事儿弄大了,然后让皇上和百官看到海上贸易的好处,于是海禁取消,驸马被放。新党得了你的好处,自然也会帮小王爷一把。而你公然违令,必然得以死谢罪。”陈子青不紧不慢地道破了我的全盘想法,让我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那么明显?”阿英都没看出什么,你陈子青还是小爷肚里的蛔虫么?
“只是了解过去的你而已。”他含糊道。
“过去?难道这些年我就没变?”我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拽紧了他的头发,他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却依然平静地注视着我,“不,你变了,但也没有完全改变。”
“那你过去很了解我?”我轻笑,那我那些年吃的苦头算什么?他在一旁看好戏么?
“过去的我不了解。”他的声音低了低,似乎有些沉痛和悔意。
我不愿深究内中含义,只简单地点了点头,“那你有替我想好保命之策?”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无万全之策……”
“先说。”我打断他可能要转移方向的劝诫之词。
“恩。”他知道我下了决心,也没再勉强,但开口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读过前朝的《义臣传》么?”
“唔……”我沉吟半晌,却是在压下心中起伏的思绪。
多年以前,我还做着书僮的时候,总是陪他一起上课。
龚先生是很有名的大儒,不少人都慕名在他门下。
平日,这些少爷们专心听讲,我们做下人的就在一边伺候笔墨。
而陈子青是从没正眼瞧过先生的,反倒是我喜欢那些之乎者也,想要多认点字学些道理以免被人看轻,以至于经常听得入迷,忘记了替他磨墨。
但好在他也没有听课,更加不会动笔,他那时都在做些什么?
我转念一想,却隐隐忆起他总爱撑了下巴,虚着眼睛不知望向何处,兴许是在打盹。
直到很久以后,我某日在房中练字,不小心蹭了墨迹,转头准备擦洗之时,才猛然碰到他来不及转移的目光,尚带着专注和痴迷。
他被抓了正着,索性也承认了,还说就是我过去耽误了他在龚先生处的课业。
然而这时,我却只是在感叹,这些年我东奔西走,再没看过几本书。而这个不思进去的纨绔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超过了我。
“阿游?”陈子青见我有些发愣,便出声相询。
我摇摇头,扯出一抹微笑,“没事儿,只是想了想,发现自己没看过。”
陈子青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说辞,但至少也聪明地没有接着问下去。
“当今圣上自诩仁君,又兼曾流落民间识得百姓疾苦。故而,你若能得万民为你求情请命,便有一线生机了。”
“我还没那份仁德。我所作之事并非为国为民,只是想全了自己的忠心。”我哂笑。
“我知道。”陈子青干脆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得为自己筹谋一番,博个好名声。”
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陈子青,“造桥修路,赠米赠粮,从你们这儿收了银子再借花献佛?”
“没错。反正他们也在忧心你如此大方是要什么好处,坦荡荡地收了钱,反而两全其美。”
“可我好好的一个武官,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不如把你的名头借我一用,反正最后只要你站出来说句话就好。我们素来交好,托你的名下也有人相信。”
他略带惊讶地看着我,“倘若我最后出卖了你呢?”
“那就算我活该。你的计策非常完美,整死了两个敌人,外加一个得罪过你的下人。”我摊摊手,故作无奈伤感的样子。
他也没有反驳我的话,只表情疲惫地放松了身体,然后闭目养神。
我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也越过陈子青,瞟向了窗外。
泉州此时的风景最好不过,杨柳飞絮,满城一片青翠迷蒙,最是合了那些酸腐文人的心意。
偶尔几丝薄雨,带着些润物细无声的味道,却毫不粘腻潮湿,只让人浑身泛着清凉。
陈子青就挡在我眼前,把外面的风景遮去大半。
阴阴的天幕衬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庞,倒是带出了几分寂寞愁绪。
“我走了。”说罢,不想再被房里那种奇妙的氛围影响,我先站了起来。
“恩。”陈子青敷衍地应了,睁眼道别也没有。
他这般冷淡的样子倒是见过几次,都是身体不舒服的厉害了,便没有心情理人。
现在呢?陈大少爷又哪里不适了?
“你还好罢?”我停住了脚步,转身上前,语气里带了几分莫名的关切。
陈子青睁开了眼睛,平静地望着我,也不见什么情绪起伏,只是轻轻吁了一口气,“无妨。你若有事就先走吧……”
我用靴子尖磕了磕地板,状似随意地四下张望,心虚地不敢再与他对视,“倒也没什么大事。你还有客?”
几缕微风吹过,带着他清冷的声音,夹了几分赶人的急躁,“有。”
“唔……”我还有些犹豫,走了几步,手放在门框上,指端摩挲着光滑的木纹,“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此时,我倒没了看他热闹的心情,只是觉得这般舒爽的天气里,大家都平和愉快,仅他眉头紧皱神色郁郁,弄得人觉得那般清凉的水气也染上了腻湿黏稠之感。
他轻咳了一声,抬头望我,面上疲惫烦躁之色难掩,“与平时一般,没什么大事。”
我刚想说话,却先打了个喷嚏,鼻子到喉咙一片火辣辣的感觉,但心里的沉闷压抑之气也随之一扫而空。
我深吸了口气,觉得脑子清明了不少,却有些发热。
当下大步上前,一手扶在了他的肩上。
原本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还能掩盖,但我的手一覆上去就能感觉到紧绷的肌肉正在微微抽动。
我又掀了他的衣摆,正要继续查看,他却厉声阻止,“没有!”
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而解开他胸腹的束带,他坐立不稳,立刻歪倒在我的臂弯里。
手拂过他的腰背,只感觉如校场的条石一般,坚硬而冰冷。
我拆了他恼人的义肢,一手托起他短小的身体,让他的下巴垫在我的肩上,然后空出一只手,替他按摩腰肌。
如此一来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不时的轻声闷哼。
他墨色的长发散落在我的胸口,随着他的颤抖而轻轻晃动,带着一股药材的味道。
空荡荡的袖管贴在身侧,只余肩上小小的肉团抵在我的胸甲上。
左腿剩余的肌肉绷紧了又松开,带动衣料反复地摩擦着我的手心,痒痒的感觉顺着胳膊一路滑到了心间。
“舒服了些么?”我加重了力道,往日里兄弟们也有练功练得浑身不能动弹的,按摩放松的手法也都熟练了。
可我还没替这般僵硬的身体放松过,他好像刚从夜里轮岗回来一样,浑身的肌肉维持了一个动作太长时间,又被夜风吹了一晚,血液不通使得全身像是冰冻的尸体。〃
听见我的问话,他虽然没有回答,却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肩膀。
手指轻柔地按过他的残端,他却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疼?”我偏头看向窗外迷蒙的雨雾和青灰的天空,立刻反应了过来。
就是阿英,身上两处陈年旧伤也会在阴雨天气给他捣乱。
陈子青四肢俱无,身上又有多少长长短短的疤痕?
我忍不住褪下他右边肩膀的衣衫,这边的关节已经截去了,留下一个内凹的浅窝,上面爬着两长一短三条白疤,应该是截肢后的缝合。
手指捻过,他又是一阵颤栗,忍不住开口呵斥,“你做什么?”
“揉开了会好些。”我的经验丰富,本来还想要些酒来,但他恐怕不想被人看到这般模样,于是我便推送了内力进去。
温暖柔和的力量让他渐渐平复了下来,等我将他放回轮椅的时候,发现这个家伙竟然睡着了。
也许上次“夜袭”时他正病着吧,所以睡得不够安稳。
而这次,他眉头舒展,双眼自然闭上,睫毛下垂,表情安详而宁静。
我不忍弄醒他,便轻手轻脚地拼了两张椅子,然后把披风垫上,将他放了进去。
这简陋的小床看起来就像婴儿用的摇篮,滑稽之余,却让我有些心酸。
为什么一旦不恨他了,其他情绪却让我更加矛盾,无法进行之后的计划呢?
我抱着头,十指插入发间,咕哝了两声,才复而站起,转身离开了茶室。
入夜,我在书房里拿来了海防路线和巡逻分布图细细察看。
我不知道该如何完美地瞒过阿英,只希望他看不透我的计划。
可这有多么困难?才重逢不久的陈子青就能参透了我的心意,和我同吃同住多年的兄弟又怎么可能猜不着呢?
正在这时,阿英推门进来了,见我在看布防图,也是难掩惊讶之意。
“我不能成天不干活儿吧?这路线实在是冗余,不若修改一番,多挪些时间训练?”我指着沙盘上密布的线条,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如平常。
“训练时间已然足够,多些实际练习更好。”阿英似乎没有看出端倪,还接了我的话继续讨论。
我佯装想到了主意,一拳打在掌心,“我想到了,阿英你看,这周围的海寇也甚是嚣张了,不如先拿小股的开刀,他们打家劫舍这么多年,必然是收获颇丰。”
阿英眯了眼睛,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眼里闪过一丝了悟,“这些人我们没能全部掌握,吞不了多少宝贝。”
“谁说我贪图海盗赃物了?我只想换了银子救济百姓,或者造桥铺路做些好事。何况,大白总说以战养战,虽然不是我们自己治军,省些军费开销朝廷里也是开心的,说不定也就不至于那么苛责王爷了。”一提到王爷,我的语气激动了不少,但阿英竟然也相信了,赞同地点点头,与我商量灭寇事宜。
我回到房里,还暗自心惊,竟然就这么瞒过去了……
我拍拍胸口,世界上陈子青那般的人还是很少的。
这只是说明阿英也太信任我了,同样的,到时候他恐怕会气死吧!
几日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再来那茶室,竟有些时空颠倒的错觉。
直到徐、刘二人唤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一转眼,又仿佛看到了陈子青意味深长的眼神。
“布防图是机密,我自然不会外传,但是哪几个时间点我还是可以微微透露一些。”我端起茶杯,拿了架子,“唔……这红绿相间,馥郁如兰,岩韵悠长,我武将粗人眼拙,不知可是武夷大红袍?”
“游大人也是爱茶之人?”徐肥猪满脸堆笑地问道。
“呵呵,平时偶尔喝喝。也不会品茶,都胡乱灌下肚子,索性府里也没什么好货,不怕糟蹋。”我用盖子捋了捋茶叶,又浅浅抿了一口,不掩眼中喜爱之意。
徐肥猪和刘排骨对视一眼,前者拍了拍手,叫来下人耳语了几句。
“正好小人最近得了几块茶砖,大人既然也是同道中人,不妨带回去品评一番。”说罢,下人上前递来了黑漆的盒子,我接过来觉得手感颇重,不禁挑了挑眉。
刘排骨赶紧补充,“这是浙西的柳叶腊梅,民间俗称‘黄金茶’,清热泻火,眼看暑夏将至,游大人公务繁忙,闲时来上一杯,败败火。”
我摇摇头,把明显装满黄金的盒子推了回去,“我是个粗人,喝点水就行了。倒是听说南洋奇珍异宝,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看个新鲜。可这解禁遥遥无期,说个难听的话,皇上恤民,可总有些顽固思想不开化……”
我还没说完,徐刘二人已然明白我的意思,冷汗滴下,也没想到我狮子大开口,不要黄金,只要分成。
但事已至此,财宝都隔着海在向他们招手,他们不干,陈子青不是还没发话么?
这两人见陈子青一开始没开口,我又提了那么高的条件,只当我二人打算私下进行。
就算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