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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客-priest-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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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事重重的别过了平安,一路回去找张成岭,高崇说的话,周子舒并不全信——他以前要处理大量的真假消息,报给皇上的,必须得是去伪存真的,要查清楚一件事,往往前因后果要查证许多,全都没有破绽了,才敢上呈,所以无论听见什么,都习惯将信将疑,随时准备推翻以前所知道的。
  进了酒楼,他一抬头便瞧见了温客行张成岭并曹蔚宁和顾湘四个人,周子舒还心道,怎么这四个人竟走到一起去了。随后他发现张成岭和温客行两个人各自占着桌子一角,表情都十分凝重,便有些不明所以,抬腿上楼,才要打招呼,便听见曹蔚宁在那里大发感慨。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正派中人后院着火,大家为了这琉璃甲伤了和气,岂不闻二‘李’杀三士的故事么?只怕一场武林浩劫因此而起,到时候便是‘逝者如斯夫’的情景了……”
  顾湘很傻很天真地问道:“逝者什么?”
  曹蔚宁耐心地扯道:“‘子在河边曰,逝者如斯夫’,说的是老子他老人家,有一日睡梦中神游,竟如同到了河边一样,往下一看,死人同流水一起顺流而下,十分悲怆,有感而发……”
  顾湘瞪大了眼睛道:“主人,曹大哥知道得真多,还会掉书袋哪!”
  周子舒就知道为什么张成岭和温客行表情那么凝重了,当下表面上若无其事一般,脚底下打了个旋,转身便往外走去。
  谁知竟被温客行这眼尖嘴贱的给瞧见了,此人是典型的死也要拖个垫背的,立刻激动地叫道:“阿絮,怎么往外走?等你半天啦,快过来!”
  ……周子舒心道,这遭瘟的鬼谷谷主真他奶奶的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温客行喜滋滋地拉开一把椅子,叫周子舒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酒,无比殷勤地说道:“快来,尝尝这店家的好酒,滋味正经不错。”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企图用目光表达对他的声讨,温客行和他对视了半晌,忽然扭捏地小声道:“这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哪……”
  顾湘见了,一边用手遮了张成岭的眼,一边苦着脸道:“狗眼都瞎了。”
  曹蔚宁红着一张脸,又变得结结巴巴地说道:“顾、顾、顾姑娘,其、其实不用羡慕周兄和温兄情深如许,姑娘如花美眷,定也会……也会有良人暗中倾慕不已的……”
  顾湘眨巴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向他,问道:“啊?是么?在哪呢?”
  曹蔚宁就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道:“顾姑娘,我、我、我也能叫你阿湘么?”
  周子舒专心致志地低头喝酒,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简直如坐针毡,只觉得呕得他舌头都麻了,有生以来第一回没喝出杯中之物的滋味来。
  然而正当这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一见此人,喧闹不堪的酒楼忽然一瞬间静谧了下来——这是个女人,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见那端着盘子的店小二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便轻轻一笑,已经化身呆头鹅的店小二手里的盘子立刻掉在地上碎了。
  她实在是太美,大多数看到她的人,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觉着,这是他们一辈子看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连顾湘都呆了片刻,拉拉曹蔚宁的袖子,小声道:“你瞧她,可别是仙女吧?”
  谁知曹蔚宁只是顺着顾湘的目光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小声道:“这女子目光游移飘散,相书上说叫做桃花眼,心术定然不正,不及……不及……”
  他后边的几个字压得十分低,以至于正盯着美人看的顾湘没注意到。
  倒是温客行“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道敢情这曹蔚宁自己不机灵,所以也瞧不惯别人目光灵动,看对眼的都是顾湘这样直眉愣眼的。
  那美人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竟径自上了楼,往他们这边走来,她一双眼谁也不看,单单锁在周子舒身上,一双含情带露的眸子简直像是只能装得下周子舒一个人一般,款款而来,在他旁边站定,弯下腰呵气如兰地对他说道:“我叫你请我喝酒,行不行?”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朵大桃花,任谁都能被砸得晕头转向,然而还不待周子舒说话,只见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煞风景的手来,隔在他们两人中间,温客行毫不客气地将手探进周子舒怀中,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他的钱袋子勾了出来,光明正大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镇定地说道:“姑娘,我看不行。”

  第三十五章 绿妖 

  周子舒抬起头端详着这美人,脸上的表情相当柔和,轻声细语地问道:“姑娘,在下认得你么?”
  那美人笑道:“难不成你不认得我,就不愿意请我喝酒么?”
  周子舒笑了笑,说道:“怎么不愿意,别说一壶酒,以姑娘你这样的人品,就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在下都绝不眨一下眼——小二,上壶好酒。”
  然后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温客行,又指着他对店小二道:“算他账上。”
  顾湘还是第一回在自家主人脸上瞧见这么姹紫嫣红的神色,顿时觉得这顿饭简直值死了。
  那美人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声音如银珠落玉盘一般,魅音秦松的曲子,和她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酒很快被送上来,周子舒道:“姑娘请坐。”
  美人一只柔荑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不坐了,我喝完就走。”
  周子舒“啊”了一声,微露失望神色,温客行却冷哼一声,说道:“是啊,这桌子可是在是有点挤了。”
  那美人扫了温客行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连喝酒的样子都比别人好看得多,举手投足间简直无处不美,周子舒的目光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脸一样。只见那美人放下空空的酒杯,伸出手指在周子舒侧脸上轻划了一下,问道:“我要走了,你跟不跟来?”
  周子舒二话没说,站起身便跟着她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个。只听“啪嚓”一声,温客行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顾湘和张成岭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曹蔚宁却一脸义愤,指着那对狗男女远去的方向不平道:“枉温兄你对他一往情深,他怎能如此见色……见色……”
  见色忘义?好像也不对,曹蔚宁咬舌头了。
  温客行转过头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姓曹的傻小子如此顺眼,遂一脸潸然欲泣状寻求安慰——于是这回换顾湘咬舌头了。
  然而曹蔚宁思量了片刻,又正色对温客行道:“这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唉,温兄,方才是我嘴快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周兄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可不要误会他。”
  顾湘立刻附和道:“是啊主人,你可不要误会,你瞧周絮那脚后跟都是冲着你的,可见他走得多勉强啊。”
  这回即使是曹蔚宁也听出顾湘这话不像话了,只能又无奈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张成岭道:“顾湘姐姐,你别说话了。”
  温客行忽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追着周子舒而去,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顾湘吞了口口水,小声道:“我家主人这是急了。”
  曹蔚宁摇摇头,嗟叹道:“真是夜来风雨声,眼泪流多少……自古情之一字,伤人最深,可有什么办法呢?”
  张成岭心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默然不语,低头吃饭。
  那美人一直将周子舒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栽了几棵梅,还未到开花的季节,美人推开一扇屋门,随后一股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美人卷起珠帘,半倚在门边,巧笑嫣兮地说道:“怎么,你不进去么?”
  周子舒顺着她的目光往里扫了一眼,从那打开的小门,能见到里面影影绰绰的屏风香塌,梳妆台歪在一角,铜镜旁挂着一件女子的长裙,胭脂盒子未曾盖上,妆奁散乱——传说中的温柔乡也不过如此。
  周子舒笑着摇摇头道:“姑娘的闺房,在下一个臭男人,怎好随便进?”
  美人笑道:“你这会还君子起来了,我请你进来,你也不进来么?”
  周子舒又笑了一下,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姑娘赎罪,在下就是再多一个胆子,可也不敢往这烧着‘胭脂冢’的屋里钻,那是要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美人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你们男人,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怎么你都跟着我来了,这会又不中用了?”
  周子舒道:“话说这么说,不过能活着还是活着好,活得时间长点,也能多从牡丹花下过几次,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可没有千万人中、叫你一眼看到便非此君不嫁的魅力,这点自知之明在下还有,姑娘实在太抬举了,不说咱们痛快点,直接说你所图的是什么,说出来,没准……也好商量。”
  美人觑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你们那一群,不是女人,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有个傻小子,一心全都扑在了那傻姑娘身上,另一个……”
  她微微顿了顿:“另一个更是奇怪得很,自打我进去以后,便没看过我一眼,眼里只盯着你一个‘臭男人’,你说怪不怪?唉,看来看去,竟只有你这么一个正常男人,我不奔着你去,还能奔着谁去呢?”
  周子舒干咳一声,立刻后悔自己问了这问题,于是直接了当地道:“姑娘若是奔着琉璃甲来的,可以回去了,我手上并没有张家的琉璃甲,倒是听说昨日高大侠和沈大侠各自拿出了一块,你若有心,不如去他们那问问。”
  美人微微眯起眼,将撑着珠帘的手放下,轻声道:“琉璃甲,我总会会拿全的,别管是谁手里的,你说没有,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骗人的么?”
  周子舒只是靠在梅花树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表情平静地盯着美人的脸看了一会,忽然感慨道:“姑娘形容举止,在我见过的诸多女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句话本来是句好话,可不知为什么,那美人听见了,脸上的笑容却立刻保持不住了,竟有些失态地尖声问道:“你说什么?”
  周子舒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说,姑娘的人已经很美了,就算五官平平,也算另一种丽质难掩,何必执迷于皮相,反而落了下乘呢?我有一位朋友说过,面相天成,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稍有改动,便能叫人看出端倪来,我看姑娘也算手艺精湛,怎么这道理竟然不懂么?”
  美人脸色冷了下来:“那你还跟我来,难不成是为了羞辱我?”
  周子舒只是摇摇头,柔声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易容之术,外行人瞧不出究竟,内行人门道就多了,周子舒惯于观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女人虽然风姿绰约,年纪却肯定不小了,然而她的脸庞颈子乃至手上的肌肤颜色都十分自然,自然到简直像是真的一样,没有半点破绽,天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当年四季庄传下来的绝活——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只见这美人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好啊,那便叫你知道。”
  她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和一小瓶药,将那药水倒在帕子上,然后开始抹脸,那如画一样的美丽面容便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皮肤退了颜色,五官变了形状,然后从左半边脸,剥下一片如蝉翼一般的人皮面具,简直像是传说中的画皮一样。
  周子舒屏住呼吸,这女子本身长得并不丑,虽比不上她画出来的那样惊世骇俗,却也绝对算是个美人——如果不是她左半边脸那诡异可怖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的话。
  他在那一刻,知道了这女人是谁,于是脱口问道:“你是……绿妖柳千巧?”
  绿妖柳千巧,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她身负千张画皮,精通魅惑之术,最爱化身美人勾引年轻男子,吸人精气将人至死。手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案子,可她实在太变化多端,竟也没人能抓得住她。
  柳千巧冷笑道:“这回,你可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琉璃甲了吧?”
  周子舒默然片刻:“你不是为了封山剑,是为了阴阳册。”
  她变化多端,可自己那张脸却是一辈子也不能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爱美天经地义,一个普通女人,为了一张好皮相,尚且能做出不少叫人吃惊的事,何况是她。
  精于易容术者,如果守不住自己那颗心,而执着于皮相,千万张面具换来换去,自己都时常弄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是美是丑,那不是离疯魔不远了么?
  周子舒摇头道:“张家的琉璃甲,真的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柳千巧冷笑一声,手中亮出一把短剑,招呼都不打,便向周子舒刺过来,周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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