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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必显得如临大敌一般,”景重挺了挺背脊,说,“就当平常。”
那老张、老陈二人正来了,便被伙计奉了茶。他们接过茶,才吃了半碗,就见景重笑盈盈地出来了。二人忙站起来,笑称“贤侄”,景重也垂首叫了叔叔,复请他们坐下。景重也只开门见山地问:“两位叔叔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该不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做事情不周到,得罪了两位叔叔?那可真要先赔个不是,万请看在侄儿年纪轻的份上饶侄儿这一遭。”
那老张笑道:“哪里是啊?只是我们这儿刚好有个急事,需要把货提前交了,不知道你们的货可先提么?”
60、
“原是如此,”景重点头,道,“我们也得按规矩办的,这个货单我已看过了,其实货也准备得差不多。旁的都好说,只是我们的胭脂花露你们是知道的,都是采用当季的新鲜花卉采制,从不用压仓货,又是细心精制而成的,不能赶时间。我想这也是你们一直这么信赖我们字号的原因。所以你们说要急,并非不行,只怕是会害了品质,对叔叔的生意也无益。”
老张却道:“我们也知道,只是急用。唉,我们也不难为贤侄了,只求把定金退还了,我们明年再找你们订货,也是一样的。”
景重笑着说道:“这个呀,父亲不在,我也不好做主。”
老陈笑道:“那么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给个准信儿,我们到时再找他商量就是了。”
景重笑道:“他在路上有事耽搁,哪里说得准呢?”
“是为了什么事而耽搁呀?”
“那你们又是为了什么事而要提前收货啊?”景重反诘,见他们一时怔了,又笑道,“也就白问问,没什么意思。其实这个事也难说,像我爹迟归了,像你们有急事,都是难预定的,幸好咱们是有合约,白纸黑字,都好说话。”说着,景重便打开抽屉,翻出了合同,看了看,又笑道:“这个日期在合同上是写好的,你们提早要收,这可不合规矩啊。”
老陈、老张方知道景重不仅是个年轻小少爷,但他们也已是老油条了,便笑道:“规矩不是人定的?像我们交易啊,有的是不照这个的时候,远的不说,就说前年,你们花圃子收成不好,货也有些不足,我们也都很明白,没有盯着合同上的一字一句来做。这便是古人说的‘法外人情’。贤侄现在却指着这个说话,岂非生分了?”
景重笑道:“我倒听说过这个,不但两位叔父没有按合同收货,我爹也没有按合同收钱,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少收了你们一千两银子的。”
老陈、老张讪讪笑道:“哎呀,这倒是他的好处。”他们岂料景重才刚当家的,却也知道这件旧事。
景重便道:“因此两位叔父也说得有理,法外是有人情的,我们做生意的,打什么官司!既然你们要提早交货,我们尽快赶就是了,其实本也成了七八,赶工的话,加收工钱,相信叔父们也都明白。不是侄儿贪图多一千几百银子,那都是给下面的人的。”
老陈、老张被噎得无话,只笑道:“可不是这个理。”景重正松了一口气,那老陈却又说:“只是我兄弟老王,就是做装潢的,数月前给你们新修了几个店面,那个数还没收足。不为别的,他快要娶儿媳妇了,因此缺银子,便想要回银两,你说如何?”
他们见景重年少却厉害,便看他还有什么太极要耍。却见景重一笑,只道:“原是这个,那肯定是要给的。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还他呢。”二人都称奇。景重便叫了伙计来,只说:“从官中支钱,将欠装潢老王的银子给送过去,更有一件,多封一百两,说是我贺他娶儿媳妇的。”那伙计忙答应着下去了。那老陈、老张,看景重的态度并不似是在危乱之中,又如此慷慨大方,心中也有些疑惑了,只是告退。
虽然勉强叫退了两位,却转瞬又有叔伯约吃饭。景重一接请帖,就知道事情不妥,但只得收拾一下,梳好头,穿好衣服,故作一脸淡然地前往樵翁楼。甫一进楼,景重便见几个叔伯围坐在桌子旁,脸上带着几分慈善的笑意。景重忙入座,又和几位叔伯闲谈。
老朱却笑道:“这个事情嘛,原叔伯们也不该烦你的。只是天气比往年凉得快,便想找人提早去采炭运送,你说怎么样?”
景重闻言一笑,说:“叔伯的主张自然是好的。”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你是景字号的少当家,老当家又不在,只能你拿主意。”老朱叹道,“且我们几个叔伯呢,年纪大了,家中也有事,好比说东村老陈,他就死了老婆,真可怜。我们也想送点什么,刚好说起账来,发现这个数目有点儿乱啊,正想着不如先把账给平了,别的都好说。咱呢,刚好也欠着你们账上八百吧?”
景重最怕老朱他们提账,但也只得笑道:“这个有什么好算的。我们相交亲厚,不必在意这些。”
“这个做生意啊,可要把账算分明。”老朱便道,“好比我现在就打算把那八百还你。”
老陈却附会道:“是啊,景家可有欠老朱别的多少?”
景重无奈地一笑,说:“上次装潢的事情,大概欠了十万?”
老朱摇头摆手说:“八万而已,八万而已。”
“是嘛,”老陈笑道,“八万对于景家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景重只是笑,明知推不过去。凭他巧舌如簧,也不能敌得过几位叔伯的夹攻。今天他勉强支取八万,明天又有新的人来讨债,他哪里应付得过来?但如若他躲债,或跟旁人催债,事情只会恶化得更迅速。老朱提了一壶酒来,亲自为景重添上,景重忙站起来,说“不敢当”,老朱笑道:“来来来,咱们叔侄俩喝一杯。”众人都捧杯喝酒。正喝着,又见一个人来了,众人一看,都笑道:“老章!”
老章又走进来,笑道:“正好你们都在,正说着运煤炭的那个生意,只是说现在路不好,要赶来的话,正要加钱呢。”
老朱道:“那就加!”
“可他们说要提早收。”
众人便道:“那就提早交呗。”老朱又扭头笑问景重:“没问题吧,景贤侄?”景重微微一笑,说:“只要各位叔伯以为可以,我想父亲也会同意的。”老朱又来了老章坐下,笑道:“正是可巧,可巧!”
景重笑道:“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呢。”
“你们知道巧,也不知道约我?”正说着,却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衫的中年人笑着走进来,手里还盘着核桃。
众人忙站起来,笑道:“老洪!”
洪老板笑道:“可不是我?偷偷吃酒不叫上我,好啊,分明不当我是个朋友了,我也走了罢了。”众人忙笑着说:“都是我们错了,以为老洪你忙嘛。”洪老板拉着景重坐下,笑道:“忙,谁不忙?最忙就是老景,可不是?”说着,洪老板看向了景重。
61、
景重无言以对。他仍怕洪老爷恼着白梦之事。早不提、迟不提,偏在洪叔叔已对白梦定礼之后才又横加一脚,且看来洪叔叔也十分喜欢白梦,此事确实不怪洪叔叔生气。景重也觉自己在此事上多有失当。
洪老板又道:“重儿,你也不该瞒着了。叔伯们又不是别人,如何不把你父亲的事告诉他们呢?”
景重惊得失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瞪着洪老板看。众人听了这话,也兴致勃勃地伸长耳朵,等着听听洪老板要说什么。
洪老板却要让大家再等等,只吃了一口酒,又给景重倒了一杯,说:“重儿,快喝酒。”景重强打精神,拿起了酒杯,喝个底朝天,喉咙都火辣辣的,双眼都冒出金星来了。洪老板扶住他的肩膀,笑道:“大家也吃酒,吃完这一杯,我有好事情告诉大家!”
众人便举杯吃酒,吃了便问:“到底什么好事?”
洪老板笑道:“其实老景去的,不是别处,而是小定那儿取盐引。”
“盐引!”众人不禁雀跃,眼睛都快掉出铜钱来。
景重也非常吃惊,扭头看向洪老板,却见洪老板神色自若:“你们知道,小定那儿没什么盐商,盐引也很难取,免得引起无谓争端,他就在回程时取道小定去打通关节,途中已与我略通个信,事已准了六分,还要再看看,怎知途中又出了乱皇的事儿,他便滞留在了小定。事情原是这样,不过盐引,最迟嘛,明年春天就有了。”
老朱笑道:“老洪可不是撒谎吧?”
洪老板笑道:“是,我撒的弥天的一个大谎,你最好不要信,也不要给我钱合股!”
老朱忙笑道:“唉哟,现在要当盐老板了,口气也不一样起来了。”
景重深明洪老板之意,感激在心,恨不得流泪,但此刻却马上欢笑道:“洪叔叔的口气本就如此。”
“可不是!你这个小孩,嘴巴也紧啊!”
景重却笑道:“明明是洪叔叔不让我说,自己却先说了,当罚一杯。”洪老板便自罚一杯,众人俱举杯畅饮,打趣着把话岔开,更无人提要景重还钱之事了。只是酒席毕了,景重便与老朱说:“朱叔叔,你们既要提早运煤炭,那自然少不了补给支出,在我们账上的那八百,暂可缓着。至于那八万,我也即刻送到府上,您是要真金白银地抬过来呢,还是要银票呢?”
老朱忙道:“现在你们要打点关系弄盐引,自然更缺钱,我这个当叔叔的,怎么好伸手问要?况且也不急。”
景重却道:“这怎么能行?”
老朱笑道:“快别说了啊,再说我就急了,你不是与我生分么?”
“那是重儿的过错了。”
说着,洪老爷却前来,向景重一招手,便笑道:“可巧到我家来坐坐。”景重忙跟着洪老爷上了车。进了车内,洪老爷只瞑目养神,并不理会别的。景重也分外尴尬,只得干坐着。过了半天,车子停了,洪老爷才下了来,和景重一起进了大宅。
洪老爷又叫人泡茶,领了景重进外书房。书房里的书多是多,但都很新,看来洪老爷不怎么爱读书,书本只是摆设罢了。景重不敢坐下,洪老爷扭头看他,说:“怎么不坐?”景重方才坐了下来。但洪老爷也无话了,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整理着里面的信件。到了半晌,见婢女进来奉了茶,洪老爷才说:“好生守着,不让人进来。”婢女忙点头答应,拿着托盘走了出去,将门关严了。
景重如坐针毡地捧了茶,呷了一口,仍然口干舌燥。洪老爷把盒子的信一封封地拿出来,说道:“这个是你爹给我写的信。”景重忙站起来,说:“叔叔……”
“当他没再寄来时,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啦。”洪老爷叹了口气,说,“也许说什么娶亲,也是想排忧。”
景重也不知该什么,半晌才道:“他……他还很好。贼人只说半月后再打发人送信来,告诉我们怎么付赎金。所以我最近一直也再为这件事而忙,打算好好利用这半个月。”
洪老爷冷笑道:“你是他亲儿子,倒来安慰我!半个月!半个月给你来干什么?给你娶老婆么?你以为半个月的时间很长?是不是……?”
“景重不敢。”
“我问你,你上次来拜访,竟不是为了白梦,而是为了你爹?”
景重诺诺点头。
洪老爷十分气愤,正想摔东西,却惊觉手里攒着的是景老爷的信,手指都软了五分,便泄气般的垂下手来,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可识得分什么是轻重缓急?”
62、
景重也红了眼眶,只是低头不语。洪老爷背着手踱步,围着书桌踱了几圈,才又敲了敲桌子,说:“这么说来,你要娶亲竟不是真心话,只是不要那个女娃嫁我这个老头子而已么?”
景重半晌只支吾答应了一声,又道:“只是母亲十分中意她。”
洪老爷冷笑道:“你该是个新派的人,竟也说这话。好没道理。分明是看不起我纳少女,自己觉得是个英雄,倒不想别的了。”
景重却也无话,只是低头。
洪老爷抬头看了景重垂手而立的样子,一阵火气,只道:“你娶什么媳妇?你自己就一个小媳妇样,做给谁看?给绑匪看?绑匪可怜你,兴许就把老头儿还给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景重便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已正经想通了,父亲终究有了春秋,不能熬,如半月之期已届也没有计量。我只拿我自己去和父亲交换,求别的办法罢了。”
洪老爷冷笑道:“真是好计策,存心把你父母给勒死才更好呢。”
景重被堵得无话。
“你父母什么春秋,才得你一个儿子,难得把你拉扯成这样,你却转眼去贼窝里当人质,却是极好的主意?再说,你既去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