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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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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敏?
    难怪苏允的神情那样慌张惊惧,若方才的一幕落入苏敏的眼中……
    我蹙眉,难不成世上真有如此巧的事?
    想站起来,却浑身乏力。周身游走的真元却似安稳下来,被扯动的伤口也不觉特别疼痛。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身体里注入了某种新的力量,与我特别的血脉相辅相成,起到了治愈修复创伤的奇效。
    应还是归元丹的功效吧。我并未多想。也不知苏允追出去又会如何,撑着桌子站起身,身子并不稳,一步一步小心的挪到门边。
    “你……还好吧?”
    廊下立着郑忠,见我出来立刻迎上前。他看了眼我袖口上早已凝固的血迹,神情间颇见关怀忧心。
    唉,连这老仆人也晓得心疼,长这么大,苏允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征服不了的人。
    “刚才是谁进来过?”
    看郑忠的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应该要跟着苏允追过去才是。
    “是二小姐。”郑忠答道。
    果然。
    我叹了口气,这可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郑忠疑惑的看着我,“你跟大少爷怎么都这么紧张?”
    紧张?只怕比这要糟糕的多。
    “他们往哪里去了?”
    “花园那边。”郑忠往后院指了指,他犹豫着抬起手臂,“我扶你吧?”
    我摇头。
    “带路吧。”
    花园的石子径上,苏允独立。
    风起,飘来山石后的哭声,苏敏已奔得远了。
    我止住郑忠,自己慢慢走近前去。不太敢看苏允的表情,匆匆瞥过时,发现他已变得苍白的脸上似有红色掌掴痕迹。
    心又开始为他疼。
    那个不懂事的女孩,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竟然还出手打了自己的亲哥哥!如果可以做到,我定然要将她千刀万剐!
    感觉到我走近,苏允神情木然的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令我更加揪心,很想安慰他,伸了手却不敢触碰他的脸。
    “苏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心很慌,“……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要挟他吻我。发生这样的事,连最亲的人都误解,要他如何自处?
    竟是真的后悔,即便方才激吻的欢愉与惊喜也不能令心情好受。不想看他受到伤害,不想,不想,一千一万个不想。
    “不需要道歉。”
    苏允看着我,神情竟是平静的。
    “不关你的事。”
    自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不怪我。
    “亓珃,如今我们两清了,是吗?”
    我震了下。
    原来……如此。
    恩怨两清,所以他不怪我,这是他还债付出的代价,他坦然承受。
    苏允啊苏允……
    我的手扣上心口。
    为什么你总是能一语中的,似百发百中的利箭,次次都穿透我的心脏。
    “是。”
    我点头,摇摇欲坠的向后退去。
    “我们,恩怨两清了。”

    35. 亓珃 -天意弄人

    “是。”
    我点头,摇摇欲坠的向后退去。
    “我们,恩怨两清了。”
    鹅卵石的小路坑洼不平,我被绊了一下。应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苏允伸手欲扶。
    不,不需要了。
    我扶住道旁花木,抬腕做了个手势。
    何必勉强自己呢?我知道你讨厌触碰我。
    而我,也不再需要你的怜悯与慈悲。
    可笑的,什么时候我亓珃成了别人可怜的对象?想起此前种种,突然觉得自己太窝囊。像个可怜虫,乞求他的怜惜与感情。
    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有今日!
    从小到大,得到数不尽的宠溺,被太多人迷恋,从不觉得被爱有多难。
    直到,遇见他。
    此生,爱上他,到如今,成了个笑话。
    大概,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报应。老天要惩罚我,对感情太儿戏,对真心太挥霍,从不懂得什么叫珍惜。
    如果这是报应。好吧,我接受。
    花园门口一个苏府的家仆匆匆而来,他本直奔主人,但见我也在,便顿在了路前,想说话又面露畏惧。
    “成海,什么事?”郑忠拦住他问。
    “忠叔,那个御林军统领又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宫里的很多太监和侍卫。”鲁成海忍不住抬眼看了我一眼,又赶忙畏缩的垂下头去。
    意料中事。柳严霜做事向来周到,我既然要出游,他自然会通知宫中做些应有的准备。
    苏允没说话,他甚至没有看我,神色从容而镇静。
    对他实在太熟悉了,看这幅决然的神色便可猜得到,他是已做好了我对他报复的准备。
    明明一个谎言就可以换取全府上下的平安,他偏不肯。非要把话说得直白清楚,叫我死心。
    该说他愚蠢,还是该说他傻?倘若我真的被激怒,他此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要赔上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应也有挣扎的吧?到头来,仍旧不肯抹灭良心。
    果然是一个诚善不欺的正人君子。
    苦笑。
    爱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我居然会爱上这样的他呢?
    天意太弄人。
    心中长叹息。我回首对那家仆道:“告诉柳严霜,他一个人进来就可以了,我在书斋见他。”
    鲁成海听见吩咐即刻便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下去看苏允,见主人点头才转身快步而去。
    苏允走过来。我的决定不知道是不是让他意外了,至少他平静依旧的面容没有流露任何痕迹。
    他向我伸出手:“我扶你去书斋。”
    摇头。别再给我希望,心死一次就够了。
    “放心,你的债已偿还,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不想再看他的脸,我向郑忠招手,老仆人立刻上前,看了看他的少主人,神情复杂尴尬。
    我搭住郑忠的肩头,“走吧,去书斋,找件干净衣衫给我换上。”
    衣服自然是苏允的,他身量比我高,袖口也便做得长些,腰身也宽大。苏允领着柳严霜进了院门,他人留在门外。
    书斋内窗帘垂落,刻意的遮住日光。柳严霜并未发现任何异状,接了我的命令,便去打点车马,协助苏府运送家当上船。
    时当正午,苏府上下匆匆吃了午饭,收拾行装正忙得人仰马翻。
    让郑忠闭了门,书斋的小院很安静。我盘膝而坐,吐纳运息。此去长乐山行船至少要小半日。连芳等宫中内监侍从自然要簇拥而行,体力太不支的话,难免露了破绽。既然承诺,还是善始善终的好。
    又是苦笑。何时我会说什么承诺?何时我又要对谁善始善终?
    唉,为何碰到苏允的事,我便不像我。
    衣服上有皂角的香味,朴素而熟悉,他怀抱的味道。不知怎的,心又乱了,眼前都是他苍白的脸,还有那鲜红如血的掌痕。
    心微微的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放不下这个人,即便怨入骨,恨入心,赌咒发誓要把他忘掉,也还是放不下。
    “吃点儿东西吧?”
    郑忠早已送来了饭食,见我张目便将托盘递近前来。
    我摇头。哪里吃得下?
    “那……至少把药喝了?一路上风大颠簸,这药最起码可舒缓伤口的痛楚。”
    还是摇头,我站起身。
    郑忠跟着站起来,神色担忧。
    “再休息会儿吧。”他并非多言的人,如今却也变得聒噪,“如果你觉身子不适,也不急着动身。”他顿了顿,“这是大少爷的原话。”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因为这只言半语而欢喜好一阵。现在,却只觉得更凄凉。可怜我吗?真是要多谢他的善意和仁慈了。
    “苏敏在哪里?是不是还闹着不肯上路?”
    听见我这样问,郑忠很明显怔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带我去见她。”
    郑忠更是惊疑,怔怔望着我并不动。
    “怎么?担心我会对你的二小姐不利?”
    郑忠立刻摇头,“不,你一定不会的。”
    听见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倒叫我有些惊讶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做出伤害大少爷的事的。”郑忠这样说道。
    又是怔了怔,我苦笑。瞧,连你都知道呢,偏他还要怀疑我会报复。
    “走吧。”我叹息道。
  
    36. 亓珃 -启程

    劝服苏敏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其实,只要说出真相即可。苏敏并非一个不明事理的懵懂少女。正相反,她继承了苏家人的理性与睿智,比一般的深闺千金要聪慧识体得多。
    我不知道为什么苏允不向她解释清楚,也许有些事,他本人是说不清楚的吧。
    从苏敏的小阁楼出来,我嘱咐郑忠道:“不要告诉苏允这件事。”
    免得他又觉得是欠了我的债。我要的他也给不了,还来还去只是徒然令他痛苦罢了。
    老仆人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默然的应了。
    干嘛对他那么好?有时候也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其实答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干嘛对他这么好,明明,他就是这世上伤我最深的那个人。
    回到书斋坐下不久,柳严霜便来复命。
    “一切就绪,只等君上下令启程。”
    我点头:“很好。”
    “连芳公公在府外求见多时,让末将请示君上,是否准许他们进来伺候。”
    我想了下,“也好,让苏府的人动身吧。传连芳。”
    虽是轻装简从,跟着连芳和柳严霜出宫来伺候的仪仗依旧很浩大冗杂。苏府门前的巷道太小,御辇停在了街口。整条道已肃清,午后本来熙熙攘攘的市井此时不闻人语,当我扶着连芳的手缓步而行时,随侍的宫人与侍卫乌压压跪倒一片。
    “君上万安!”众人叩首。
    我回过头去。苏府的人也已纷纷坐上府门前的几辆青幔小车。最后出来的是苏敏和她的小丫鬟。苏允指挥着郑忠与管家忙着装运行李,见妹妹安安静静的走出来竟是有些讶异的。他看着妹妹,已忘了讲到一半的话,但却没有动。
    苏敏低着头走到哥哥面前。离得太远,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苏敏似乎又哭了,苏允抚摸她的头在安慰,而后她扑进哥哥的怀中,不知说着怎样悔恨道歉的话。
    放下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我挥手:“启程吧。”
    连芳忙答一声“是”,垂下了御辇的帘幔。车窗外柳严霜的声音高声呼喝:“起驾!”
    亓都的渡头离苏府所在的东岫坊并不算太近。一路向西,几乎要穿越整个都城。秋高气爽,数日连绵细雨之后,今天有难得的艳阳。窗外,繁华市井,富庶都会,应是赏心悦目的如画景致。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再看一眼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但不想动,不想看,只是默然枯坐。
    轿子停下后,连芳在帘外道:“君上,可以登舟了。”
    我扶着他的手走出轿子。阳光太刺目了,不由抬手遮住眼。
    “苏府的人都跟上来了吗?”
    “回君上的话,苏府的轿子比御辇轻便些,所以反而先到了。柳将军已让他们先上了后面的一艘船。”
    我点头,如此甚好。登舟下了船舱,令连芳关了舱门。
    “启航吧。”
    连芳愣下了。
    “不等苏大人过来吗?”
    “不用了。”我摇头,“你也去吧。”
    先王早年甚喜出游玩乐,尤爱砚水风景迤逦,所以在两岸都建了许多亭台楼阁,与四周花木人家辉映成趣。舟行水上,每隔十数丈便可见一座造型独特的桥梁,有的别致小巧,有的古朴典雅,有的富丽华美……色色不一,巧夺天工,极尽奢豪之能事。
    时值深秋,倚窗而坐,我眼前所见当然及不上父王率众踏春时景致的万一。那样铺张奢靡的出游也只是在宫里老人的口中或有所闻,他们说,最后一次摆驾溯江时,白玉延落水遇溺,至此后,父王就再没有出过宫。
    我会怀疑,其实那场并非意外,白公用了性命为赌注,死谏父王回头。还曾暗地里笑过父王,为了一个宠人放弃肉林酒池的逍遥快活,每日早起贪黑做出个有为国君的模样,都是为了让那个人安心。一度垂危后,白公的身体逐年恢复了。亓国复兴的大业也一年年的有了眉目。父王走时不准白公陪他,白公跪拜灵柩时也不曾流泪,却在一夜间苍白了长发,这几年日渐衰老。
    总是很羡慕他们,连生离死别也能如此默契安然。
    模糊了眼睛,其实并不想流泪。但是心又酸又涩,无法排遣的委屈。
    是我太贪心吧?其实本来,只求一个拥抱,一个吻,就够了。什么时候,变得有奢望?如此的不满足?
    趴在窗棂上,泪水湿掉整个臂膀,轻轻的咳嗽,甜腥带血。船行驶得并不太快,也不算颠簸,但伤口太深,痛楚已渐渐的明显到锐利。
    向御舟的后面遥望,三艘普通的航船随后而行。已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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