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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为他贪恋你的温柔,因为他太了解你,知道如果你晓得他可以痊愈,你必定不会再如此对他!”
血色已从苏允的脸上全然褪去,戚玉臣的话仍利矢一般的透心刺来。
“苏允,那段时间,他有多么害怕失去你,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铁石心肠如你,也该有眼睛吧,为了留下你,他一天天走向死亡而在所不惜,而你,却真的能忍下心肠用那样的话伤害他!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如果可以,我真想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135 如此痛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戚玉臣失控的怒吼传入殿内,回音阵阵,斜卧床内的少年不由轻轻蹙起纤长秀眉。
“白公,玉臣近来……”
白头的老太监听那说了一半的话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心中不由一紧,道:“玉臣不知分寸,是老奴教导无方……”
“也没什么。”少年淡淡道,“你去说说他好了,也不必太过苛责,寡人喜欢他,只要他明白内侍的本份就好。”
“是。”
白玉延纳首而拜。
这最后一句话虽然很淡,其中的意思却很明白。倘若再如此泥足深陷,不知道该有的本份,便不能在身边留了。
老太监直起身向上看了一眼,床榻之上,少年君王姿态慵懒,虽有病后孱弱之意,那双眼却寒凉如故,不能亲近之貌。
“白公,”亓珃淡淡道,“你去让苏允进来吧。你说得很对,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寡人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该被这些琐事缠住手脚身心。这,还要多谢你的提点。”
“老奴惶恐。”白玉延方要起身,听见此言不由又跪倒在地道,“君上天纵聪明,这些些小事,原不必老奴来多嘴。”
亓珃伸手向上示意,白玉延站起身来,见他嘴角含笑,盈盈美目看着自己,不由也是心中一动。
“白公,父王说天下能直言谏君者唯有你。所以,即便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你对寡人也还是要如此才好。寡人……我一直当你似长辈一般看待。”
白玉延眼角微湿,却是笑道:“君上,老奴惶恐。”
亓珃倾身过来,拉住他的手,将脸孔放在这双经受岁月磨砥的粗燥大掌之中。
“白公,这些日子,我觉得好累。父王曾说,无论外貌心智,我都占了世人之先,若是吃亏,便是太过好强。我是不是争胜得过了?”
白玉延感到掌心中有微凉气息传来,心头微微一冷,仍是微笑道:“君上的意思,是以为此前种种都只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
“难道不是么?”亓珃的声音传自掌心,略带暗哑。
“也许吧。”白玉延将掌心中的小小面容捂得温暖了,温和道,“但是我看苏允对你,却像是动了真心。像他那样沉静从容的性子,方才只是听说你的病情便已那般失态,现在又被玉臣这顿数落,更不知是如何光景了。”
亓珃微微抬起了脸孔来,神色十分淡漠。
“他那也不过就是内疚罢了。”
“既然有内疚,便并非无情。君上……”
亓珃挥挥手靠回枕畔,“白公,你不了解他。”
“哦?”白玉延却是一笑,“老奴从不见君上对谁如此上心,看来君上对苏允也并非能一下放得开的。”
亓珃愣了一下,微微蹙眉,一缕怒意在眸中微闪。
白玉延最是察言观色的好手,此刻却似浑然不觉,依旧笑道:“那也难怪,苏允其人,无论相貌人品,都是世所罕见。奴才倒有一比,在此红尘俗世,他的人和品正如一支青莲。君上长在深宫,终日与权谋为伍,如今更要执掌朝野,在列强环伺之下支撑一国,这双眼早已看惯污秽风尘,难得见到这样干净纯粹的美景,惊鸿一瞥之下,一见倾心在所难免。”
“君上,”白玉延慈爱的笑容如冬阳般温暖,虽然半跪与床畔仰视而望,却分明带着长辈的关怀,“先王常赞君上慧眼识人,眼光独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亓珃在那温和注视下微垂了眼睑。
“白公,不要说了。”
白玉延微微笑着,“君上方才让我直言不讳,这剩下的几句话,老奴斗胆,冒死说了吧。世人都道自古君王无真情,但其实,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千载最难帝王业,但帝王也是凡人,谁会不想‘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白玉延顿了一顿,见那少年君王将脸偏向一侧,烛光熹微,看不清此刻面上神情,只听幽明嗓音倦倦道:“白公,我是羡慕父王的,因他有你。”
今日不断提到心中那个人,白玉延终忍不住泪落下来,却只是一滴水珠在眼角滑落,很快消失无迹。
他仍是微笑着道:“君上不必羡慕。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也许,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亓珃摇了摇头:“我不相信缘分。从小到大,想要的我会自己去取去争,即便那叫做不择手段。”
白玉延略倾身靠过去握住少年的手,掌心温暖令亓珃回眸。
“真心之所以难得,便是因为不可强求。但,倘若真的有幸遇见此生中让自己不能割舍之人,那么,老奴以为,君上不应放弃。”
这句话似有规劝之意,又分明是在激励鼓舞,前言与后语矛盾,亓珃不由怔怔的望着那老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强求但也不放弃么?可能么?
半晌,他挣脱老人的手,目光垂下,神色黯然。
“白公,父王与你同心同气,你大概并不知道,其实爱一个人是会如此之痛。我想,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像前些日子那般的去爱另一个人了。”
淡漠如常的语气却让老人心如针刺般疼痛起来。
“君上……”白玉延的声音终于亦忍不住颤抖起来,“君上莫要如此伤心……”
亓珃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微坐直身,目光下移,望着老人微然一笑。
“你不必担心,过了这么久,寡人早已想明白了,这也没有什么。”
少年的微笑有如月华明净,却又似星河绚烂,照得人无法逼视。白玉延明白,那往日冷漠清傲的少年君主已然回来了。
他微向后将身子拉离床畔,正身跪好。
只听亓珃漠然嗓音接着又道:“无论如何,遇见他,让寡人明白了许多事。至少,他教会我,这世间确有不可屈服之人,无可奈何之事,无论你如何天赋异禀,抑或贵为皇胄。我想,这一课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
白玉延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想要说的话都似乎已被面前这不足双十的少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说尽。
本以为以自己的人生阅历经历可以佐助他一二,却没料到,他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通透灵澈。
白玉延一笑,却不知为何,唇角漫上一抹自己也看不懂的哀伤。
他俯身下拜,神情欣慰而凄清。
“君上圣明。”
136 疗伤
苏允跟在白玉延的身后,缓步走入内殿,恍惚中似听有人说话。他吃力的抬起头,眼前一道帘幔遮蔽视线,只有一只玉色手腕伸了出来。
“苏大人。”白玉延向帘旁的一张矮凳示意,“请坐。”他将那只手腕小心翼翼双手托住,待苏允坐定方递过去。
“天白老人的引血推宫之术,五指相触已可达到效果,苏大人,老奴没有记错吧?”
苏允恍然的垂眼看着那支玉腕,恍惚而茫然的怔着。
白玉延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啊……唉!
方才话已说得那般明白,但事到临头仍是不愿相见的。
白玉延把亓珃的神情瞧在眼里,便提议垂下宫幔,隔帘疗治便好。亓珃点头应允。却只料不到,苏允落寞的神情此刻看在眼中竟会令人如此难受。
“苏大人。”白玉延再次出声提醒时,苏允方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略颤抖的接过那只手腕。
触指冰冷。
这凉透心底深处的温度,熟悉如故。
自方才开始的从未停歇的痛楚在心底翻滚,苏允有一种冲动,想要掀开那道隔住目光的帘子,看一看那个人,问他一句为什么。
但他知道,那答案已不重要了。现在唯一重要的,是倾己所能,让他活下去。
收拾心神,苏允抬头向白玉延道:“推宫之前需先饮血,白公可否拿一只碗来?”
白玉延见他终于恢复些许常色,放下心来,忙命人取来空碗。
苏允右手指尖在左腕上轻划而过,将那碗放在手下,顷刻接了满满一碗腕血递给白玉延道:“请君上服下。”
真的需要这么多血么?
白玉延瞧着那手腕上深长的口子,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只是端了碗掀帘而入。
少顷,空了的碗被他取出,白玉延问道:“苏大人,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没有了。”苏允道。
白玉延见他已然闭目凝神,右手将亓珃五指分开,贴于自己手掌之上,便知他欲行功。
“那……老奴先退下了。君上,苏大人,若有所命,老奴就在外头伺候。”
“嗯。”
帘内传来一声低低应答,正气运丹田欲推功入掌的苏允不由心头微颤。
五指相抵,却不见他的人。但那冰凉的触感与弥散在寝殿之中他淡淡的味道都令心跳加剧,神魂不宁。
胸口一滞,只这一晃神间,真力四溢,喉头发涩,竟险些走火入魔。
苏允忙深吐重纳数次,好不容易将那股流窜真元重新归位收拢,再不敢胡思乱想,双眼紧阖,掌中一吐,将一股绵长深厚的纯真内力缓缓顺着手心推了过去。
137 只是君臣
绻心等了一个白天终于等到苏允回来,却被公子的脸色吓得也面无人色。
“公子,你怎么……”
苏允摆了摆手,似乎累到极处,连话都不愿多说,去了外袍一下躺倒在床上。绻心忙跟过去帮他除去鞋袜,拉过被子来为他盖好。
“我没事。”苏允合着眼道,“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绻心担忧的守在床侧,不一会儿边听得有轻轻鼾声响起,公子竟这么快入睡了。听那呼吸匀长平稳,确实身体无碍,到底放了心,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退出门外。
第二天天未明,绻心听见隔壁房中似有声响,忙穿好衣服赶过来看时,床褥已空,公子竟已出门而去。
去了哪里呢?绻心茫然的想。
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推宫续血三日之后,亓珃身体颇有起色,一直苍青的脸色亦显出红润。戚玉臣久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再见到苏允时,虽仍没什么好脸色,却到底不再怒目相向。
白玉延看在眼中,熟悉这徒弟心性,倒也不着急教训提点,每日只陪着亓珃说话解闷,苏允来时便放下帘幔守在外面等他输功完毕再送人出去。
到了第七日上,白玉延送苏允出殿时将他唤住道:“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允强按胸中翻滚血气,将喉头一股腥甜勉强压下,方才喘息了一口道:“白公请讲。”
白玉延将他引入配殿中坐下看茶,苏允看着端上来的茶碗没有动,一只手一直按在前胸。
白玉延凝着他的这是微微颤动的手臂,叹了口气道:“君上之症,非数日之功可毕,苏大人莫要太勉强才好。”
苏允摇头道:“谢白公关怀,我没事。”
白玉延知他必不肯听,便又道:“苏大人是聪明人,你若再一味冒进,倘使君上尚未痊愈,你已不支,那老奴只有去东临清凉山寻访天白老人这一条后路了。”
师傅仙踪飘渺,并不是常人所能找到。苏允心中一惊,方才明白此前自己这般不管不顾的作为却是所虑欠周。倘若不是白玉延明白提醒,真的在还未竟功之前耗竭内力,那么他的病……
苏允拱手一礼,诚恳道:“白公,苏允糊涂,多谢提醒!”
白玉延见他已然醒悟,欣然微笑:“苏大人客气了。你我都是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是份内之事。”
苏允怔了一怔。
“怎么?”白玉延看他面色心中明白,故意追问一句,“苏大人并非如此想么?”
苏允垂首,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
“苏大人,君上有话让我转达与你。”
心中一颤。
有话,方才两人就一帘之隔,为何还要人转达?
莫非,连声音也不愿再让他听到么?
“白公请讲。”却是沉声这般说道。
白玉延看着他的脸色,一笑,娓娓言说。
“君上让我转告与你:
他曾爱过你,也恨过你,伤过你,也救过你。你是唯一一个他得不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学会放弃的人。
如果有错,他先错了,是他一厢情愿,一开始便毁了你的挚爱,也毁了你的生活。事到如今,希望你莫再记恨于心,毕竟,他曾对你真心。”
苏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