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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遍乱哄哄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和其他下人的声音混在一起。裴青头疼欲裂,连忙凝神静气,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乘物游心。只是这次起效甚慢,耳边混乱之声,胸中不平之气却越来越强烈的似要喷涌而出。
正是剧痛之时,耳边忽闻一阵悠悠的琴音,一声又一声:“吒吒知知都都知。都知都。担多知。多知担。那怛吒吒吒。吒吒吒怛那
多多谛谛多多谛。多谛多。谈多谛。多谛谈。那檀多多多。多多多檀那
波波悲悲波波悲。波悲波。梵波悲。波悲梵。摩梵波波波。波波波梵摩
无数天龙八部 百万火首金刚咋日方隅今朝佛地普庵到此 百无禁忌
南无普庵祖师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那许多单音参差组合,构成一个自然的旋律,犹如天地人相互交融,令人自然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正是那日在许州江上听到的《普庵咒》。
裴青盏茶功夫睁开双眼,欢喜地叫道:“晚楼。”
空中一声裂帛,弹琴之人叹口气缓缓站起来,裴青定睛一看,却是韩清商。韩清商走过来,慢慢跪在裴青床边。
裴青慌忙道:“韩馆主这是为何?”
韩清商道:“清商馆上下愿为侯爷驱使。”停了停又道:“昔年清商馆犯事,承细柳公主恩情,饶我全馆上下几百条人命。师祖和前馆主穆乘风都有遗命,如果遇到公主后人,必报此恩。韩清商愚钝,多年寻觅,竟然不知恩人之子就在眼前,累侯爷受苦,还请侯爷责罚。”
裴青便扭过头去,道:“我娘亲是谢玉。”
韩清商轻笑一声,道:“那不也是一样。细柳公主和谢玉谢司乐本就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不分彼此。”他早从采薇那里得知这少年的心结,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出口。
裴青整个人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清商。
韩清商低声道:“丹山凤泣钩帘听,沧海龙吟对酒闻,说的就是谢玉和白细柳。当年公主在洞庭湖剑挑中原七大门派,谢玉凭借手中一具沧海龙吟琴与公主琴剑相和,刺破万里乌云,掀起汹涌江水,银涛无际。世人酒阑歌罢,至今仍闻鼍怒龙吟。”
裴青深受打击。
韩清商知他一时接受不了,也不逼迫,换了个话题问道:“侯爷身上的余毒深入骨髓,但不知病发之时都是如何治疗的?”
裴青便报了一串药名。
韩清商略想想,只觉没什么大碍,又问:“刚才我见侯爷闭目调息,气脉不稳,却是为何?”
裴青道:“谢石教了我一个法子,疼到极致就闭目养神,努力倾听远处的细微声音,可保神智不失。我练过后果然疼痛大减,十分有效。”
韩清商沉思片刻,开口道:“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者。”
裴青惊道:“你为何也知道这口诀?”
韩清商点头道:“这是本门心法口诀中的一段,名为逍遥游,听说也是缘自细柳公主,对乐师自我修炼极为有益。侯爷因毒落下病根,若是用这心法口诀,辅之以内力催动琴声治疗,可解病痛,延年益寿。”
作者有话要说:雷到了吧,原来这文不仅BL还GL,灭哈哈~~~~~~~~~~~~
汉·曹操《步出夏门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时的曹操已是五十三岁的人了。古人寿命短,五十岁就是暮年了。
第三十七章
裴青为停云在城外买了一块风水极好的墓地。出殡那天早晨淦京刚刚下过一场雷阵雨,缓解了一连半月的酷热天气,昭仁帝也在那天恢复了早朝。
流水在坟前边抹眼泪边念道:“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东轩,春醒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停云霭霭,时雨蒙蒙。 八表同昏,平陆成江。有酒有酒,闲饮东窗。 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落月等一干家仆站在裴青身后,回头望去,大多是不认识的生面孔,不由生出物是人非之感。昔年回柳山庄中的停云落月逝川流光四人,停云已走,逝川入了大内当差,裴青身边只留下落月和流光二人。
停云者,思亲友也。
停云与落月刚入山庄时不过才十岁,谢玉为她们起名,是为了念着她们的名字也能稍慰思乡之情吧。裴青想起谢玉当年隐姓埋名自贬身份藏于回柳山庄之中,老父幼弟四处寻觅不得其踪,谢玉有时抱着自己默默流泪,二婢年幼乖巧,垂双鬟,环绕左右,一句接一句逗着谢玉和裴青取乐。谢玉去后,停云贴身服侍,嘘寒问暖,陪着他渡过了人生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甚至陪着自己到淦京来,四下帮衬打点,从未有照料不周的地方。自己一念之差竟然逼死了这位好姐姐,裴青只觉羞愧悔恨万分,竟然有了万念俱灰的念头。
耳边传来轰轰的雷声。裴青抬头,见天边的云彩滚滚,凝聚不散的样子,慢慢都汇聚成停云的笑脸,便觉胸中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子,该回了。”落月流光二人一齐出声。
裴青示意他们先走。他二人担心道:“今日恐多阵雨,还请公子随我们回府。”见裴青依旧不应,便留下雨具领着众人先行告退。他二人是裴青身边的旧人,今见停云惨状,俱是物伤其类,心也冷了几分,对裴青便不如往日上心。
裴青听身后脚步声渐远,终于忍不住慢慢倒在停云坟前。
暴雨倾泻在裴青身上,让他周身颤抖起来。雨水降到地上变成泥水,从新坟上冲刷下来,浇了他一头一脸,带着墓地里特有的腐朽气味,迷了他的眼睛,引起阵阵刺痛的感觉。
冷暖旧雨新雨,是非一波万波。
裴青伏在泥水里,仰天大笑,状极疯癫。
老天太不公平。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对他好的人便都要去死吗?白细柳一世英名,却生子不养,累他如是,再大的光环在他看来都是乌云罩顶,只怕一辈子都永无宁日。他敬慕白细柳为人,赞赏白细柳的功德成就,却不能忍受自己是她后人的敏感身份。又憎恨白细柳拖累谢玉等一干人,害自己出生便不能享受正常的人生,更被至亲之人欺瞒利用,身心俱残,一腔深情付诸流水。
他想着想着悲从心来,又在累累坟茔间放声大哭。
云聚得快散得也快。不一会就雨收云散,艳阳高照,青山绿水勃勃有着生机,阵雨过后虫鸣蛙噪好不热闹。
淦京的官道边摆着一个小小的茶铺,午后空无一人,掌柜坐在道边正打着瞌睡,被人摇醒,见一个年轻公子一身泥泞,脸色苍白地站在自己面前寻一碗茶喝。
“公子你是遇上匪盗了还是怎么了?”掌柜一边倒茶一边问,见那公子虽然浑身上下腌臜不堪,却气度不凡,污脏的衣服也隐约能看出不错的质地来,不似寻常人等。
裴青喝了茶,见掌柜上下打量自己,心中一动,便笑道:“掌柜,你可愿与我换身衣裳?”
裴青穿了掌柜的粗布衣裳,问了往益州去的方向,便悠悠地顺着官道走了下去。天下之大,他不知哪里是他立身之处,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对他说:回益州去,回益州去。
如此走了两三天,离了淦阳地界。他身上的值钱东西都与茶铺老板换了衣物干粮,便没有地方歇脚,只得露宿在野地了。好在他在蜀中山里早练了一身本领,野兽也近不了身,自然没有什么危险。
这日路过一个小镇,他顺手将在野外打来的猎物卖了几个钱,觉得啃了几天的干粮有些发霉变质,便到镇中心的旅馆里好好吃一顿。
点了一碗牛肉面,风卷残云地吃完,正要叫小二来结账,忽见楼上走下来二个壮汉。穿着普通,长得不甚起眼,却一般高矮胖瘦,踏步下来,沉稳含蓄,听着楼梯吱呀呀直响,二人脚底似有千军万马翻腾不息。
裴青打了个寒战。心里已经明白这二人的身份。
那二人支开小伙计,来到裴青身边,低声说道:“公子请上楼,天字第一号房间,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裴青点头起身上楼。走了几步路,竟然发现自己腿脚发软。连忙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的东西。凝神静气闭目养神,再次睁开眼睛,双目已是奕奕闪亮,面上流光溢彩。那二人见了也生赞赏之意,举止更是恭敬。
裴青到了楼上,推开房门,果见靠窗的桌边坐着一个人,玉带锦袍,面色温和,认真地看着他。
裴青心头剧震,连忙关好门,几步迈进来,跪在裴煦面前道:“裴青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大病初愈,为何不在宫中修养,却跋涉至此?”
听见裴煦缓缓叹一口气,道:“朕若不来此地,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裴青再磕头,道:“陛下,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望陛下为江山社稷生民百姓保重自己。”
裴煦心想你如今便只有这些话和我说吗,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柔声道:“你过来,把手伸给朕。”
裴青膝行而前,将手腕递上去。裴煦摸了摸他细瘦如竹竿的手腕,大惊失色:“你经脉怎会如此混乱?”
“裴青在外多有奇遇,已得高人指点,经脉之伤,善加调理,并无大碍。”
裴煦又探了探他的脉象,果有一股异种真气,虽然微弱,然绵延不绝,流动不息,心下稍安。将裴青手掌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见那手指瘦骨嶙峋粗糙不堪,掌心中处处都留下风刀霜剑的痕迹,眼中一热,泪水就落在裴青掌心中。
裴青像被烫到了一般手掌一缩就要收回,却被裴煦牢牢握住。
“你抬起头来。”
裴青缓缓抬头,见裴煦一双眸子定定看着自己,心中大乱。裴煦面容俊雅,朝堂之上威严端正,帝王气象不必多言,私下看人却格外认真诚恳,温厚仁和,让人不知不觉中就与他掏心挖肺了。如今他面上尚带病容,看起来更是少了几分威严,眸中波光流转,竟是十二分有情的样子了。
“哥哥如此待你,你可曾恨过哥哥?”
裴青听他换了称呼,嘴唇抖动,良久方说:“以前不曾恨过,如今,也不恨。”
“为什么?”
“裴青只恨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力自保,连累亲友,更是大罪。”
裴煦眼光在他脸上流连,似是在回味,又似在感叹,道:“哥哥对不起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父王临终要我发誓今后要善待与你,那时情况危急,我自顾不暇,保不住自己又怎么能保住你,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身份特殊,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晋王府能容下的?”他这样说,脸上便有几分苦笑,将桌上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递给裴青。
裴青见那盒子中躺着一片破旧的纸张,取出来看了,纸上写着“洪光六年六月初五丑时一刻名青字稚柳”几个字,笔迹扭曲,似是握笔之人脱力而划,纸上还有点点褐色的斑迹。
“这是你母亲细柳公主当年生你之时,亲笔写下的生辰八字。父王临终前交托与我,我是那时才知你的身份的。”
裴青单手拿着那张纸片眼前一片模糊。裴煦见他面上并无惊讶之色知他早就知道了身世,继续说道:“你生的不像细柳公主,却有七八分像你外公武帝白雁声,和你舅舅白琼玉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性情气质无一不像。”
裴青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眼中便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裴煦极是尴尬,微微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白雁声玉面长须,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子。白琼玉人如其名,面如琼玉,身为男子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裴青已是面上一片惨白,只听他继续说:“家丑不可外扬。裴家二位长辈,太祖皇帝和父王,当年分别爱的是白琼玉和白细柳,太子党和公主党争斗不休,几欲反目。后来白细柳嫁入蜀国,公主党终于败落。日后太祖登基,父王请求亲征蜀国,原想救回公主,谁知公主却在宫中自焚而死,父王痛失爱人,便无心朝事,退至晋陵。
谢玉带你逃出了蜀地,你生来带毒,奄奄一息,谢玉救不了你,就带着你来找父王,住在回柳山庄中。你渐渐长大,面容不似你娘亲,却长得像你舅舅……”
裴青恍然大悟,难怪幼年时晋王不愿和自己亲近,难怪裴煦要在自己身上下毒。太祖裴烈对白琼玉不能忘情,自己便成了一枚绝佳的棋子。原来错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自己这张脸。他身子一阵痉挛,似乎灵魂已经出窍,瞬间委顿下来。
裴煦一手将他抱起来,将他环在自己胸前,感觉他瑟瑟发抖,心中亦是酸楚难当,只道:“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你。我昔年在父王面前发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