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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时小语已经大门不出很久了,一来身体虚弱,二来精神萎靡,根本没有出门的兴致,想来这个许诺应该比较好遵守,然而,在许下这个诺言的当天傍晚,他就堂而皇之地去逛大街了。
但是那不算违背诺言,因为他是挽着薛豆青胳膊出去的,两人堂而皇之地去刘家铺子吃了顿面,顺便逛了下夜市,一人买了一个大蒲扇,一边扇着一边溜达回家去了。
夜里依然热得要命,时小语依然八爪鱼似地要黏在他身上睡,幸亏买了巨大的蒲扇,一边扇一边拍蚊子,迷迷糊糊也算睡着了。
半夜里被渴醒,流汗流得太多,几乎要脱水了,回头看时小语只头发被汗浸湿了贴在脸上,倒也睡得香,薛豆青悄悄从他胳膊抽身出来,去外面舀了瓢凉水喝下去,顺便冲了个凉,总算凉快点,这才又回屋去睡。
轻手轻脚地回了屋,却发现时小语坐在席子上,两眼懵懵的,仿佛没有睡醒,又仿佛睡魔怔了。
薛豆青在他脸前挥了挥手:“怎么坐起来了?要不要喝水?”
时小语盯着他脸看了半天仿佛不认识他,薛豆青想这大概真是睡魔怔了,于是去倒了半碗凉茶端来喂他喝。
喝下水去的时小语清醒了点,眨眨眼睛道:“你去哪儿了?”
薛豆青道:“口渴,出去喝了点凉水。你怎么坐起来了?是不是太热了?”
时小语咧嘴一笑:“还行,好像做梦了。”
薛豆青道:“做什么梦了?我看你像是梦魇了。”
时小语道:“不记得了。”
薛豆青道:“那继续睡吧,天亮还得过一阵子呢,
两人躺下去继续睡,时小语再次从后面抱住薛豆青,抱得特别紧,紧到薛豆青都要骨头疼,便想去掰开他手指,却忽然发觉时小语贴在他背上低低地哭了。
薛豆青顿时有点头大,这一天到晚喜怒无常时哭时笑的,自己到底能经得他折腾多久呢。
时小语开始还怕吵到他一直压抑着低低地抽泣,却越来越收不住,哭声越来越大,薛豆青很想对他发一通家长作风,揪着他耳朵喊再哭就把你丢出去之类的,在发作之前,听到时小语断断续续道:“我本来想……如果……这样还不能留住你……我就彻底放弃了……”
薛豆青知道他说得是早上的事,不禁又是一阵脸红,很想讥讽说那么你现在应该满意啦。
“可是……我并没有真的妄想……你会留下来……”
薛豆青忽然心中一痛,想起方才时小语独坐在黑暗中一脸死灰魂魄全失的样子,并非是做恶梦,而是以为薛豆青再一次离开了。
这到底是不信任自己呢还是不信任薛豆青呢?
薛豆青翻了个身,从正面抱住了时小语,时小语吃了一惊,抬脸怔怔地看着他,薛豆青也吃了一惊,因为时小语小小的居然可以全部缩在他怀里。
两个人都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对方,那场景有点诡异,薛豆青更是有点慌得不知所措,潦草地在时小语额头上亲了一下,道:“睡吧睡吧,别哭了。”
时小语倒也听话,在薛豆青胸前把眼泪鼻涕蹭干净了,渐渐收住哭声,只偶尔打个嗝出来。
薛豆青怀里抱着时小语,渐渐冷静下来,想自己如此拥抱一个人,其实还是第一次。
无论与明佑如何纠缠,明佑总不会投怀送抱给他,他永远都只能缩在床的一角,从背后抱住他,明佑再慷慨也只能给他一个背影,如果哪天心情好,大概也会掉转头抱抱他,像抚摸小狗似地摸摸他,可是如果是薛豆青以同样的姿势拥抱他,却似乎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离开明佑这么久,薛豆青渐渐想明白,明佑其实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这么些年来若不是在自己死缠烂打,他们那点可怜的缘分早就尽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念念不忘去纠缠一个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人呢?
薛豆青低头看看怀里的时小语,时小语似乎睡着了,面容平静而安宁,与方才独坐黑暗中的失魂落魄判若两人。
被爱不如被需要,或者说,薛豆青其实有点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安过,被明佑抱在怀里的时候也不能。
与其被爱,不如说他更需要被需要这种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都有点生疏了~~~这不是结局,结局还需要些日子
第一百零六章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了也就没有那么烦恼了,薛豆青现在觉得心无牵挂身轻如燕,每天早上吃完早饭溜达去为人师表,教一些棍棒拳法赚得些银两养家糊口,时小语比不得明佑娇贵,粗衣淡饭好养活,一点点银子就足矣,倒也过得轻松。
时小语好养活那是时小语的事,薛豆青那与生俱来要庇护他人的英雄情结却始终在作祟,如果可以,他总是想让时小语活得更娇贵一点,穿金戴银不敢说,至少要给他做几件绸缎衣裳才好,老是穿粗布麻衣白糟蹋了好肌肤。
时小语身体康复,不再那般需要照看,薛豆青也不愿意长时间和他腻在一起,便又寻了一份活计去一个镖局打杂去了,每日回家得便迟了些。
时小语有点不乐意,因为薛豆青不在家的话,没人做饭吃,围着锅沿儿转来转去恨不能把刷锅水舀来喝了,薛豆青每次晚上回家就看见时小语像只饿惨了的猫似地蹲在灶边,抱着肚子一脸怨毒地瞪着他。
薛豆青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自己做?就算自己不会做,你不能到街上去买点吃?非得饿得要死要活的?”
时小语道:“你不叫我乱出门的啊,我要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啊!”
如此蛮不讲理薛豆青也懒得跟他辩驳,只每日早上出门前把午饭也准备好了搁在桌子上,晚上顺便买点吃的回来,一天就这么一次俩人凑一桌抵着脑袋吃一顿,顺便扯些废话,时小语不出门,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催着薛豆青讲一天的见闻,只讲到大半夜也不让睡觉,困得薛豆青想骂娘,好不容易可以睡了,这死孩子又腻腻歪歪动手动脚起来,薛豆青忍住一脚踢他下床的冲动,扭头朝外装死,时小语自己玩一会见他不回应也就放弃了,搂着他脖子睡去。
这一日回来得比平时略晚些,果然见时小语又蹲在灶边一脸锅底灰,薛豆青晃了晃手中的布袋:“猜猜,是什么?”
时小语嗅了嗅鼻子,哼了一声道:“烤鸡。”
薛豆青笑道:“狗鼻子真灵!”
摆好桌凳,烤鸡摆中央,切了两碟咸菜,又烫了一壶酒,招呼时小语道:“还蹲在那干吗?快点过来吃!”
时小语居然不轻不重地又哼了一声,没有起身的意思,薛豆青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这隔三差五就得耍一场性子不是?
纵容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了,薛豆青都有点诧异于自己最近好像成了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走过来拧拧他鼻子:“怎么今天不饿吗?”
薛豆青做的都是舞刀弄棒的勾当,手指肚都是茧,时小语觉得鼻尖沙沙的一阵触觉,不禁一酸,眼睛红起来。
薛豆青最怕他哭,顿时慌张道:“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回来的晚了点,哪里都没去,今天镖局里有点事,所以才晚了。”
时小语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终于笑道:“我叫你给我买粘牙糖,买了吗?”
薛豆青一拍脑袋:“啊,忘记了。”
在时小语发作之前,抢道:“哎哎,回来的晚了嘛,哪里还记得买!就为了这事犯浑啊?你出不出息啊!好了,快点来吃饭吧,等哪天有空我领你出去买,想买多少买多少!把你这张嘴粘起来才好!”
拉着时小语来坐下,道:“今天我错了,所以允许你喝一点酒。”
时小语撇了撇嘴表示不屑,但还是乖乖坐下来,一边啃鸡腿一边喝小酒,说说笑笑不再犯别扭。
吃得差不多了,时小语忽然道:“薛哥哥,我是不是说过,我再也不对你说谎了?”
薛豆青道:“嗯,好像是吧。”
时小语笑得诡异:“你信了吗?”
薛豆青差点被噎到,瞪了他半天,垂下眼道:“信你我就傻了!”
时小语收起笑严肃道:“可是我要你相信我。”
薛豆青恨恨地撕下一块鸡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被骗得多了就皮实了,他有点不相信时小语还能有什么谎言会伤害到他。
得了这样的回答,时小语有点沮丧:“那……为了避免说谎,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吗?”
薛豆青看了他一眼:“不说就不说吧。”
时小语道:“与你有关的事,也可以不说吗?”
薛豆青有点好奇与自己有关的事会是什么事,但是他不愿意配合时小语卖关子,索性道:“嗯,随便。”
时小语道:“你说的?”
薛豆青犹豫了下,点点头。
时小语把杯子里的残酒饮尽,打了个嗝:“那我睡觉去了。”
薛豆青叫住他:“刚吃了东西不要睡觉,会不舒服的。”
时小语不听,径直去床上躺下了,薛豆青只好收拾了下桌子,坐到床边逗时小语说笑,免得他真的睡着了。
时小语却始终打不起精神,眼睛盯着屋顶不吭声,薛豆青一天的见闻也讲完了,再也想不出话来说,自己也困了,于是吹了灯一同躺下了。
时小语从背后揽住他,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明佑要你回皇宫去,你会回去吗?”
听到明佑二字的薛豆青心跳漏了两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时小语把脑袋凑得近一些:“会吗?”
幸亏是背对着时小语,脸烧成什么样子也没关系,只含混道:“别说笑了!他才不会叫我回去呢!”
时小语道:“所以我才说,如果?”
薛豆青忽然觉得屈辱,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别人都当笑话看了。
时小语伸手摸着他胸前:“你心跳得好快。”
薛豆青更觉窘迫,一把打开他手,粗声道:“别闹了!睡吧你!”
一夜无语,薛豆青哪里还睡得着,激动过去,想时小语冷不丁地提起这话算是什么,方才吃饭时也出言怪异,莫非是,明佑真的来寻他回去?
此念头一涌起,顿时又是一阵心跳加速,身后时小语呼吸均匀貌似已经睡熟,薛豆青慌忙捂住心口,怕心跳得太厉害会透出声音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看见时小语还在睡着,悄悄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就出门了,一天都神思不定,天黑以后更加心慌,有点不敢回去见时小语,在街头徘徊了半天,想起来今天忘记给时小语做饭了,这会该饿得他四脚朝天了,于是不再犹豫,飞奔回去。
差不多该到家的时候薛豆青发现自己找不到家了,掉头来回跑了几次,确定那被两纵队举着火把的士兵所包围的建筑物的确是自己租住的房子。
此惊非同小可,看这架势分明是来抓人的,时小语足不出户不可能是来抓小语的,可自己也没有作奸犯科啊,想不出事由来,时小语还在屋子里待着呢,也不由得他多想,气势汹汹冲到门口。
立即被拦下:“什么人?”
薛豆青道:“这是我家……”
守卫立即放下兵器,恭敬道:“原来是薛将军回来了,里面请。”
此惊更甚,薛豆青差点没收好下巴,一边纳罕一边推门进去,刚到门口,就见一物携劲风呼啸而来,薛豆青反应灵敏,偏头躲过,却是家里常用的饭碗,摔落在地碎成几片。
一个箭步冲进屋去,不料屋中正跌出一人来,这次躲避不及,撞了个正着,偏偏两人力道都够大,撞得猛烈,彼此都向后趔趄了两下。
薛豆青刚稳住脚步,对面那人已经破口大骂:“你他妈不长眼啊!”
薛豆青捂着脑袋抬头,见对面一人身材魁梧,五官俊朗,剑眉倒竖,要不是眼神里带些痞气,倒是个响当当的霸王形象。
薛豆青与此人交集并不算多,但算得上刻骨铭心,想忘都难,顿时牙根作疼,第一反应便是摸向腰间佩刀。
作者有话要说:熟人来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