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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卞城跟在后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回环曲折,冉秋手上的地图也折了几折,他忽然停下脚步,将手举起,做了个“停”的手势。
上面传来佩环叮咚的声响。密道的前面,隐隐有几个异族之人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什么。
☆、宫中混战
彭三恩是直接从西门潜入后宫之内的。一路上躲过了无数的守卫,他翻过一道高墙,终于到了瑾妃的长春殿。
瑾妃正听着外族使节说着他们的条件,一面在心里暗嘲狮子大开口。她登帝之后,每年要向六国进贡十万两银子,一万头牛、羊、猪,一百名美人,还要在边境建立十多个由外族管制的榷场,并向六国称臣。
最后,她要在这一份盟约上面签字用印,一旦毁约,六国便会将这份盟约公之于众。如此一来,便是中原百姓一口一个唾沫也能把她淹死。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椅。笃笃的声响让异族的使节不禁有些胆寒。这个美丽的后妃与他们皇宫之中毫无权力的女人不同,她的野心与狠辣恐怕连男子也不能及。
她看着他们的眼神,根本是在看一群蝼蚁——尽管现在迫切需要援助的人是她。
瑾妃忽然坐直了身体,目光一冷:“你们,”她用流利的齐语说道,“下密道!快点,有人来了!”
彭三恩已觉房中隐有人声,且守卫皆被遣退,十分怪异,连忙跃上屋瓦,翻开一片,看着下面的动静。瑾妃此时正立起身,四处找寻方才她听见的那一丝响动,猛地向彭三恩落脚的地方看来。
彭三恩目光一凝:瑾妃会武功!而且看来功力也不低,委实可疑。
忽然,瑾妃床榻下面发出一阵响动,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出来,彭三恩目眦尽裂,生出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异族!
“密道里面有人!”那几个人用齐语喊道,“他们会武功!我们,我们的人都被——”
瑾妃往他们中间一看,不由心头一紧:那个负责谈判的人不见了。这种情况之下,他断无活路。该死!
密道之中究竟是什么人?瑾妃飞快地想着,却毫无头绪。能够知晓宫中密道的,京城里面也不超过五个人。而这五个人之中——
“卞城!”她恨恨咬牙,却无能为力。跟卞城拼起来,她没有多少胜算。何况,听起来现在密道下面还有几个超一流的高手。
彭三恩正欲离开,另想他法,却看见远远的一只百余人的队伍向这边跃来,张扬而迅速。另一边,一队禁军也朝这边赶来,看人数竟是有五千之众!
看来是瑾妃宫中的动静惊动了所有的人。
他按住了腰上的剑,剑柄上的花纹深深刻进他的掌心。他几乎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那群黑影却只是停在了他面前:“彭大人。”
彭三恩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你们,到底是谁?”
那个人缓缓地举起手。手上的白玉扳指与他那日所见虽然玉质略有不同,纹饰却一模一样:“在下槐洛秀。奉先皇之命,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你是槐洛秀?那我昨日晚上所见是谁?”彭三恩觉得闹钟一片混乱,怀疑之心愈重。槐洛秀看出他情绪变动激烈,连忙道:“将军昨晚上是受奸人所骗,我们晚了一步!先皇交代我们一定要保证将军的安全,还请将军信我们一回,片刻之后,真假立辨!”
彭三恩渐渐收敛了神色,放松下来。如果他们与他是敌对的,现在便可以动手。武功孰高孰低,人数孰多孰少,一目了然。
只是……向这边涌来的禁军已经将长春殿外重重包围。若是今晚逃了,瑾妃毁尸灭迹,便再无她与异族勾结的证据。
怎么办!彭三恩心中暗暗盘算着所有的退路。
忽然,一枚红色的烟火从长春殿的后面缓缓升起。
“该死,瑾妃给异族的信号!”彭三恩瞬间抽出长剑,“战!绝不容许异族在中原土地之上放肆!”
这时。从五千多名禁军之中,忽然走出一匹马来。马上端坐的,竟是还没有完全长成的七皇子,瑾妃唯一的儿子,卢衣。
“母妃,你不必再负隅顽抗了,”卢衣缓缓开口,带着明显的悲恸,“你与异族勾结之事已经暴露,请您出来……束手就缚罢!”
长春殿中一片死寂。卢衣再道:“您的探子……我已经将她处决。现在,传国玉玺在我手中,请您,束手就缚!”
长春殿门猛地打开。头戴凤冠,仪容齐整的瑾妃缓缓走了出来。她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婢女们,各个手里都拿着已经出鞘的长剑。
剑刃之上的寒光,刺进每个人眼中。
彭三恩在屋顶之上看着身着白色锦袍的卢衣,眼中神色晦暗难辨。他身后的百余黑衣人便这么静静立着,等待时机与彭三恩的命令。
忽然。又一队人赶到。深刻粗犷的五官、奇形怪状的衣饰——竟然是几百个潜入皇宫之中,按照信号赶到此处支援的异族!
一刹。
彭三恩身形轻展,剑锋一指,一个异族人的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瑾妃的身影忽动,直取卢衣!
瞬间,三队人马疯狂地向长春殿口涌去,混战在一处!
☆、尘埃落定
从瑾妃一行出去的时候,冉秋已经翻开头顶上的木板。一行人鱼贯而出,在空旷的长春殿内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看到瑾妃袭向卢衣的刹那,冉秋、穆岫羲、贺无伦瞬间冲了出去,三个人都朝着瑾妃的衣袍抓去!
忽然,一个身影从他们后面疾掠而过,踏过士兵们的帽盔,千钧一发之际,挡开了瑾妃企图抓住卢衣咽喉的手。
三个人瞬间停下了来,站在战场之中,一边挡住士兵们的冲击,攻击异族和槐洛秀的势力,一边注意着卞城和瑾妃的动静。
两人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拳脚相交,瑾妃忽然脱下凤冠朝卞城丢去,碎金与宝石纷纷散落,上面闪烁的寒光在白日里怕要耀花了眼。卞城抬手一挡,瑾妃的十根指套如同匕首一般朝他甩去,卞城忙抽出扇子,将指套一一挡开。
“你上当了,”卞城带着嘲意开口,“那枚传国玉玺根本只是个骗局!”
“什么意思!”瑾妃一边抵挡,一边厉声喝道。
“那枚传国玉玺不过是仁宗为了保全烨王而编造的,这种白玉在景平门的山下要多少有多少!”
瑾妃脱去了指套,如鱼得水,拳脚攻击指尖,又从袖子中抽出三丈宽大红绸,一时间将卞城层层包裹。下一瞬,红绸又忽然四分五裂,一块绸布袭向瑾妃,将她脸上划出一道血光!
“不可能!”她对卞城喊道,“不可能!我的传国玉玺——”
她猛然上前,在士兵的头上借力跃起,一把发黑的细针洒出,明显带着剧毒。卞城用袖子一挡,手上却中了一根,立时发麻,连忙向长春殿门跃去。刚从殿中出来的周津迅速掏出一套针具,连动十八道穴位,卞城手上的麻痹感才渐渐消失,黑色的血液从手上划开的口子流了出来。
武弦从他身后跃出,五根极长而韧利的弦缚住瑾妃右手五指,让她动弹不得。
瑾妃左手立时抓断武弦,手指之上一条伤痕深可见骨。
她不管不顾,朝着卢衣冲去——
忽然。卢衣身旁一个穿着铁甲的侍卫抬起头来,跳起一丈,一掌打向瑾妃胸前,然后温柔地接住了缓缓落下的她。
一行血丝从瑾妃口中流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郕王。
“为什么——”她狠戾不甘地问。
郕王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从未贪恋过你的人皮面具。”
瑾妃瞪大了眼睛。郕王的手拂过她的睡穴,她的头向一边歪去。青白的脸色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彭三恩眼中的死人。
正在与异族混战的他,忙乱之中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与异族战成一处。身后的槐洛秀一直跟着他,那些黑影则在抵挡着不分敌我只管冲击的禁军,一面斩杀哇哇大叫的异族。
彭三恩手中的八百多个西北军士根本没来得及赶到。
郕王在一片混乱中抱起瑾妃,对卢衣点了点头,便向着禁军身后跃去,很快便不见了。
卢衣仍旧盯着战场。跟着瑾妃出来的几个婢女眼见大势已去,都没有多少抵抗的心思,死在了禁军剑下。彭三恩身后的人和异族都不断地减少着。禁军们踏着自己同袍的尸骨不断向前冲击。
后来从长春殿中冲出来的几个人也加入了战场。贺无伦的暗卫们穿着轻便的夜行衣,如同传说中的鹰隼一般出其不意地猎食着敌人。
战场上面无比惨烈。不时闪现的血光混着刀光剑影,将这里变成了遍布尸体的荒野。
卢衣觉得血液沸腾了起来。杀戮,战争……实在让没有见过这些场面的他恐惧之中带着莫可名状的兴奋。
直到两个时辰以后,声响渐息。
异族们全部被消灭,尸体零零落落散在长春殿门前。禁军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殓同袍的尸骨。汗湿重衣的贺无伦等人靠在长春殿门前喘息。
槐洛秀手中的势力被杀伤殆尽。彭三恩倒在地上喘息,槐洛秀则靠在长春殿外的一根柱子上,低着头,握着剑,身上的口子一股股往外涌出鲜血。
冉秋走到他面前。槐洛秀抬起头,苦笑道:“莫怨尤。都是皇家的事。二十年前……”冉秋神色冷漠地挥手。身后,刚刚从密道之中赶来的景平门人将他点了穴道,撒上上药,绑了起来,带走。
彭三恩只是看着,却没有了任何力气。冉秋在他耳边道:“这是他的报应。”
彭三恩点点头。玉玺已经找到,这些人也与他无关了。
卢衣走到他身边,吩咐身旁的士兵:“彭将军辛苦了。你们,将彭将军抬下去,好好治伤。”
“慢着,”彭三恩盯着卢衣的眼睛,“我只问你,若是异族有朝一日进犯我朝,殿下可会贪生怕死,苟且求全?”
卢衣答得掷地有声:“杀!”
彭三恩笑了笑,卢衣附耳过去。他轻声道:“遗诏就在……”
☆、一切有数(完结)
第二日。七皇子手下的禁军在昨天晚上包围了宸妃和二皇子的寝宫,又派五百禁军将他们软禁在宸妃的长夏殿中。
大臣们正要抗议七皇子在父丧期间残害手足的恶行,石天元便拿出了先皇留下的遗诏,立七皇子为帝,二皇子为襄王,辖江阴、淮阴两地,宸妃随行。
瑾妃身死,与先皇合葬与皇陵之中,谥懿德皇后。
彭三恩很快便收拾行囊,带着他手下的八百余人赶回西北,镇守边关。
冉秋在客栈里面看着外面的动静。喜欢凑热闹的人不少,如今万人空巷,他们也落得清闲。槐洛秀的下场自不必说,大仇得报,他们也该回去了。
那天晚上回到客栈的时候,穆岫羲问他:“那枚传国玉玺真的什么都不算么?”
他只是笑了笑,不答。其实当年皇爷爷将那枚玉玺送与父王,并不只是威慑昌帝。自开国以来,除了开国皇帝之外,皇帝都葬在皇陵之中。而这枚传国玉玺,其实是开国皇帝打造的,有关自己陵寝的设计。一旦子孙有难,便可打开他的皇陵,从里面拿出无数的宝藏。
父王大概是被皇爷爷告知了这个消息,才会为了保全自己和让玉玺存留下去,而滞留山庄之中拖住昌帝,最后死于非命。
所以说,传闻中仁宗虽然昏庸暗弱,却是个心疼儿子的父亲——那枚玉玺开启的宝物,它可以夺取的是整座江山!可惜,天意弄人。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冉秋想起冉涛那张圆脸,忽然很想现在就快马加鞭地跑回去,直奔梅鹤山庄。当然,小孩子免不了闹点别扭,撑过去就拨开云雾见青天!
冉秋在脑海中默默地幻想冉涛扑向自己的样子。
——手上还拿着一把三四尺的大砍刀。
他擦了把汗,觉得前途堪忧。
晚上。穆岫羲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冉秋的房门外敲了敲门。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