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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尧君不料初九仍醉心这些荒唐鬼神命数之事,试问世界观不同怎么在一起?他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彻底丧失信心,差点拔腿就往回走,但对初九还有最后一点指望,问他:“若举头三尺真有鬼神,你怎么还会蒙受这等冤屈?”他说出这句,觉得有些为初九打抱不平的意思,又接口道,“……连累我同你一起奔走。”
初九煞有介事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天意贫道还未能参透。”
梅尧君确定初九已经无可救药,翻了个白眼,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初九赶紧接上:“爱过。”然后后脑勺就被梅尧君重重打了一下。梅尧君手劲很大,因此这一下也特别响,以至于吵醒一位刚睡下的妇人。
妇人推开临街的窗户,睡眼惺忪地责骂他们:“打情骂俏摸光腚,哪有在大街上干的?”把两人训得满脸通红。
等妇人忿忿然阖上窗,梅尧君才把话问出来:“你信神还是信我?”
“待贫道仔细想一想……”初九如实说。然后又挨了一下子,可见在梅公子面前最好不要说实话。
老实说,初九两者都不信。他虽然是个道士,但从他平日里懈怠念经还老是挂科便不难推断他对神并不虔诚;而人就更不可信了,尤其是梅尧君这种善变的男人。但初九刚挨了一下子,已经知道在梅公子面前不能说实话,他只好说:“当然是信你。”
初九做了很长时间的江湖骗子,虽有被拆穿的时候,但终归还是得逞的次数多。因为他正经的样子分外人模狗样,说起话来简直让人不得不信。梅尧君第一次见他就着了道,被他外表所欺骗,拉着他跑了半个城;相处半年,竟然全无长进,初九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
他呆立了片刻,伸手去揉初九的脑袋,温声道:“走吧,先将曲断送至老板娘处,再同我去找父亲想办法。”
梅昀风的事,初九几次欲言又止,这回也不曾说出口,只道:“先去找老板娘,迟了老板娘该睡下了。”
转过这个街口,便到了老板娘的酒馆,门却牢牢锁着。初九从门缝往里看,一片漆黑。
“今天老板娘睡得真早。”
“那……他怎么办?”梅尧君颠了颠肩上的曲断。
“老板娘不该这么早歇息,贫道去后院看看她房里是否还点着灯。”
他们便绕到酒馆后院,初九翻墙进去,梅尧君抱着曲断在外等着。
初九进去之后,梅尧君疲态尽显。他何曾见过横尸遍地的惨状?他过往的生活安定到乏善可陈的地步,是平不动的暮江,岸上有春花满正开;而江湖斗争分明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种种恍然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因为是梦,便无章法可循。所以下一刻的所见所闻又让他始料未及。听见院里的初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初九?”
初九从他旁边墙上翻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最后跌进他怀里,把他撞得连退几步。
他感到初九在发抖,这种情景之中他反而镇定起来,拍打初九的面颊,小声问他:“发生了什么?”
初九不答,梅尧君再问。
良久,初九借梅尧君的支撑站定,他脸色煞白,沉默的样子宛如一尊雨中的雕像。他说:“老板娘死了。”
梅尧君如遭电击,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扯过来初九,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几只巨大的蝙蝠从他们上空掠过,稳稳落到他们周围,恰好挡住他俩的去路。梅尧君大惊,他认出这些人都是父亲的死士,而他们身上有着分明的敌意。
黑暗中不知是谁开口说道:“公子,请同我们回去。”
梅尧君反问:“那他呢?”“他”指初九。
死士沉默,如同一堵墙,在他们周围纹丝不动。
一道流丽的雪光,是初九拔出阙一,他对死士平静道:“让开。”
死士没有让开,而是聚拢,像黑压压的鸦群,与那道锐利冰冷的雪光缠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
初九原以为这些死士赤手空拳,过招之后才发现他们两手均持一尺余长的短剑。短剑让其招式更加灵动迅疾,加之他们人多势众,攻击环环相扣,有如极快速地挑动琴弦,剑招便是密密匝匝、短促尖锐的乐声,让初九应接不暇。
他挥剑刺伤一个靠近的死士,鲜红而灼热的血线从对方伤口中喷射而出,落地时有淅淅沥沥的响声,像春蚕吐丝,又像一场沾衣不湿的春雨。初九想起在清微观与几位师兄打斗、被师兄向师父打了小报告那桩陈年旧事,关禁闭之前,他被李启玄叫去,李启玄一边怒气冲冲地用拂尘抽他,一边训诫他:“不得出手伤人!”然而,他现在已经离那些日子太远太远了。
尽管艰难,但初九依然维持着微小的优势。最初死士共有六人,现在已经在初九手下折损两人,剩余四人不惧不退,反而使出更加变幻莫测的剑招,步步逼近,像一张无声无息收紧的网。
梅尧君心跳如鼓。贴身搏斗中,死士的武学有绝对的制胜权,再相持下去只是夜长梦多,迟早会被对方扭转乾坤。于是他狠了狠心,捉住初九的右手腕,托住他的手将剑横在自己脖颈处。梅尧君皱眉,大声道:“都住手!”
初九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差点一手滑割断梅公子的喉管,几乎和梅尧君同时,初九既惊既怒道:“你做什么?”
眼见梅尧君的小命就悬在初九颤颤巍巍的手上,死士果然不敢动弹,生怕初九或是梅尧君一激动撕了票。
“退开!”梅尧君命道。他瞪了一眼吓得魂不守舍的初九,恨铁不成钢道:“把剑拿稳,割到我脖子了。”
初九尝试冷静下来,但适得其反,他的右手抖得更厉害,剑刃甚至划破了梅尧君的颈部皮肤,片刻之后,鲜血就从发白的伤口流出。梅尧君感觉自己被一条冰凉的蛇咬了一口,打了个寒战,看初九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得牙痒痒,若不是不合时宜,他早就给初九一个爆栗了。
伤口不深,但对恐吓死士有立竿见影的奇效。那些死士见了血,瞬间紧张万分、手足无措。
“给我立即离开此处,不得跟上来。”梅尧君重复了一次,这次那些死士都有些动容。
他们面面相觑,于沉默中用眼神交换彼此的念头;几尺之外,初九的剑架在梅尧君脖颈上。这是两座针锋相对的冰山,最终是死士一方做出妥协。他们交流完毕后,对梅尧君点头致意,背起伤者飞身离去,眨眼之间便消融在浓重的夜色里。
半盏茶后,确定死士已经远离,梅尧君才推开初九,气鼓鼓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认真思考会不会留疤的问题。初九脱力般倒退几步,手中阙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梅尧君知道自己把他吓坏了,于是便改变主意不打他,用没有血的那只手去揉初九的脑袋,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快离开。”
初九点点头,抓起地上的阙一,插入剑鞘,于腰间系好,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绢,要给梅尧君擦拭血迹。
梅尧君瞥了一眼那张手绢,大惊失色,撇着嘴避让初九的手,从袖间抽出一块雪白的绸布,自行一点一点地擦净颈上沾染的鲜血。
初九再次受梅尧君嫌弃,并不介怀,他深情地凝视梅尧君,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梅尧君被他哄得融成一滩糖水,温柔道:“不会发生这种事。”
“幸好……”初九喃喃道,“不然,你死后变成鬼,贫道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尧君额头上青筋直跳。此刻他的心情若写下来,一定是字字血泪,楚辞、白头吟、长门赋之流拍马都不及其沉痛万一。他追悔莫及,恨不能时光倒流到半年前,好让他绕开那个鸟不拉屎的小镇,遇不上这个负心薄幸的江湖骗子;至少也要在刚才同死士离去,与这人分道扬镳,从此不复相见,免得生生熬成一对怨偶。
初九却浑然不觉,他把曲断背到背上,对梅尧君道:“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不宜在此耽搁。”
梅尧君前一刻还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候竟然一言不发随初九离去。他一边走一边顾影自怜,痛心疾首于自己从一枚冷酷霸王攻沉沦至小媳妇儿攻。他为此耿耿于怀,后来一连失眠了好几日。
为找曲墨,他们一路南下,预备去平昌县聚丰楼处打听曲墨的消息,也好与他澄清此事,并一道找出凶手。山水迢迢,又多次遇到来路不明之人的围追堵截,他们行得很慢,夜里便宿在破庙废宅等处。
曲断第二日醒来,讶异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吵着要梅尧君和初九送他回去。
梅尧君早看他不顺眼,直言道:“你回不去了。”
曲断一听,以为是他两人使坏,要掳走自己,遂又哭又闹,正气凛然地指着他们道:“妖孽!快放我回去!”
梅尧君重重敲打他的头,厉声说:“闭嘴,放你回去你小命就没了。”
这话成功威慑到曲断,曲断愣了半天,不解其意,又缠着初九问为什么。
初九不忍告诉他,梅尧君却没有那些耐心,对初九说:“烦透了,把他嘴堵上。”
初九摇头,责怪梅尧君:“你竟然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曲断见有初九为他撑腰,抱紧初九大腿,说:“死没用的公子哥,心肠忒坏!”话音未落,便被点了睡穴。
梅尧君还没来得及生气初九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就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暗自感慨他手段之高,又在心里为自己下半生点了一支蜡烛。
亡命天涯,对于一对新婚燕尔的小情人来说,原本勉强能算得上浪漫,是让革命友谊再次突飞猛进的契机,但偏偏被一个小孩搅和了。梅尧君日日郁郁寡欢,阴晴不定,仿佛提早进入更年期。
初九话也很少,背地里摸摸索索,不知在做什么。
一日,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水从荒宅单薄破漏的屋顶滴落,恰好打在梅尧君身上,将他从并不深沉的睡梦中唤醒。
他睁眼,耳中充盈着绵密的雨声。这时正是黎明时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光便格外的晦暗。他伸手摸向身旁,原本睡在此处的初九不见踪影,掌下的温度也若有若无,让他分不清是否真实存在着,而曲断在较远的床铺上发出微微的鼾声。
梅尧君披衣起身,推开房门,见到屋外的廊庑尽头有闪烁的火光,初九蹲在火旁,念念有词。他再走近,才看到火堆里是一摞烧化的纸钱,旁边还堆着一沓所剩不多的黄纸。
他问初九,“这是给谁烧的?”
初九答:“老板娘。那日就这么走了,想起她生前的好,甚是过意不去。”
梅尧君沉默片刻,对他说:“那便给我也拿一些。”
初九把剩余的纸钱都交给他,看他一张一张送进火里。火焰贪婪地卷走夹在指间的纸钱,剧烈的燃烧后只剩下一堆死灰,灰堆上腾起淡淡的烟霭,缓缓散开,在水汽充沛的空气中归于沉寂,教人一分一毫也寻不得。
雨势不减,天色却逐渐明亮起来,屋檐上露出半块天空,宁静的灰蓝色展现出巨大的冷漠与不可抗拒的天道循环。
梅尧君对初九说:“我们去找曲墨,把那晚的事问个明白。找不到也没关系,曲断还在这里,有他在,你的冤屈也说得明白。”
初九点头。
梅尧君自顾自,继续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麻烦。待这事了结,我们便再也不去招惹这些麻烦。洛阳、长安……这些地方都待不得,我们不如去南方购置一所宅子,南方人少,很清静。”
梅尧君说这些话时,絮絮叨叨,在簌簌的雨声中宛如梦呓,用的却是承诺的语气,只是这些承诺,最终一个也没兑现。
初九想到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边缘发卷的纸来。他递给梅尧君,眼神明亮,还含着微不可见的笑意。
梅尧君记得这是谢朱城那间宅子的房契,他买下它之后,把房契随手仍给了初九。他原本想说那间宅子太小,又十分陈旧,并不是好去处,但见初九如此雀跃,便道:“去这里也好,只是离那曲墨老头子近了点,分外惹人不快。”
初九却说:“只要抬眼见不着,十里之外、百里之外、千里之外都没有甚么差别。”
梅尧君弹他脑门,“初九道长越发得意忘形,竟然驳本公子的话,早知就该任你被那些伪君子捉去。”
初九不满他动手动脚,护住脑门,背对梅尧君蜷缩起来,支吾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梅尧君暗骂,真是反了!说:“好,我不动手,你来动。”一面伸手去剥初九的衣服,像剥开蛋壳,光裸的初九像枚软趴趴的糖心蛋。然后梅尧君兽性大发,抱着这枚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