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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血口喷人!”陈元霖气的脸色通红。
赵渊不理他,接着发问:“陈兄主战,誓要踏平北燕,那我可否问陈兄一句,两国若真是开战,江南可否为北方后盾?若为后盾,可愿提供多少粮食,调遣多少兵马?”
“偌大江南,哪是我说的就算的?”陈元霖回答。
赵渊嗤笑一声:“官官相护,层层盘剥,各族势力错综复杂。你说了,确实不算。”他抬头,透过光秃秃的树梢,望着远处灰色的天空,淡淡的说:“如今的南楚,就像是一艘大船,表面上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可舱底,已经开始漏水。”
他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依我看来,南楚之病,结症从来都不在北燕!”
赵渊目光深邃的扫过台下,再开口时,字字都带上了铿锵力量,一字一句都仿佛带有金戈之音的迸溅出来:“南楚之病,病在贪污腐败,病在朝中无将,病在君王无为,病在党争激烈。能臣受到打压,忠良无辜蒙冤,南方耽于安逸,北方民不聊生!”
赵渊说着,声音已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哽咽。他仰头看天,只觉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唯有这天地悠然浩大。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总结道:“赵渊主和,实乃因为,此时若是开战,南楚,必、败、无、疑!”
刚刚陈元霖陈词的时候,台下听众一片喧哗叫好,有的冲动的,甚至已经拍案而起,仿佛恨不得立刻撸袖子打到燕国去似的。然而此刻,赵渊说完,台下却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渉,”温郁之的声音淡淡的在江渉耳边响起:“有的时候,主战,不一定是骁勇血性。主和,也不一定是软弱可欺。敢说真话的,才是大勇。”
“我们南楚……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江渉根本没反应过来温郁之在讲什么,他呆呆愣愣的坐着,茫然的问:“那如果北燕打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温郁之和沈沁都没有回答他。温郁之沉默的仰头望着天空,沈沁则长长的叹了口气。两人的神态,都和台上的赵渊一模一样。
江渉突然就想起了两句诗来:“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要是真有一天,南楚真的亡了,那自己,岂不就是亡国之人了?这天下之大,到那个时候,却是再也没有自己的故土了……
江渉光是想着,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算了,别胡思乱想了!”温郁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听那姓赵的书生胡说,只要变革得当,楚朝定然中兴。北边的蛮子要是打了过来,我们打回去就是了!”
“是,这要是开战了,那还有什么说的,打吧!”沈沁也笑了:“不过这赵渊倒是不简单,年轻人,眼光够准,胆子还够肥。要是他春闱中了,可千万得把人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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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和温郁之去过集思台后,江渉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慌。中兴一个国家,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又谈何容易?江渉感觉自己隐约的体会到了温郁之肩上的那份压力。
如今他在温府住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温郁之父母的忌日。
忌日当天,皇上特意下旨,给温郁之放了一天假,还命自己的贴身太监代他来温府祭拜。
温郁之开了温府祠堂,供上父母牌位。从早晨到下午,各色人马便络绎不绝,没个消停。
京城一众官员贵族,只要排的上号的,几乎全来了一遍。温郁之穿着一身白布麻衣,站在正厅接待。脸上始终带着几分适度的哀戚,完美的就像一层面具。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待温府闭门谢客之后,温郁之的老师戴恭时如约而来。他看到江渉,愣了一愣,随即慈祥的笑了,评价道:“宝剑出鞘,只是锋芒太盛。”
江渉面上恭恭敬敬的回答“受教”,心里暗骂他倚老卖老。
戴恭时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摇头笑道:“呵,小伙子还不服气了。”
江渉一哽,无话可说。
见江渉吃瘪,温郁之乐了,忍不住嘴往上翘了翘。
这是他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戴相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差不多的年纪,皆是二十出头。
走在前面的人一张国字脸,一身祭服严严整整,鬓发也梳的一丝不乱。那人绷着嘴角负手而立,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微微皱着眉的神态,倒和温郁之有几分相似。
戴恭时笑的介绍道:“小侄戴桁,来京城赶考,现在就住在我府里。我想着你们都是年轻人,今日就带他来认识认识。”
这便是让温郁之提携的意思了。温郁之当然明白,立刻上前与戴桁闲话起来。
可在江渉看来,这戴桁严肃虽有,却怎么都缺了几分沉稳。温郁之板起脸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柄重剑,力压千钧,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可他,明明是一样的神态,就是有股说不出的刻板呆愣。
对于这“翻版温郁之”,江渉简直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那人看江渉也是同样的不顺眼,皱着眉瞟了江渉侧颈的那朵芙蓉花一眼,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哪来的人妖,不男不女。”
江渉直接给气笑了。温郁之看了江渉一眼,目光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倒是戴桁身后的那个青年见了江渉,眼睛一亮,两步上前,拉着江渉袖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发问:“你是‘芙蓉雨’吧?听说你是江湖高手?诶,江湖上都有什么?真的好玩吗?”
这人的风格和戴琰截然不同。一身白色的忌服,倒是穿出了一股随性自然的味道。再仔细一看,青年人唇红齿白,目光中更是透出一股灵动慧狭,给人一种言笑晏晏的感觉。
“诶,你知道我?”江渉看他顺眼多了,便干脆把戴相侄儿丢到一边,开始满嘴跑马车:“我跟你说啊,江湖可好玩了!你知道那‘天山童姥’么,据说可以返老还童。还有那‘葵花宝典’……”
温郁之颇为无语,这分明是江渉最近看的武侠小说,还说的还跟真事似的,也不嫌丢人现眼。
他无奈的笑笑,任由江渉和那青年胡侃,转身指着那青年问戴相:“这位是?”
“哈哈,这是徐瑶,表字轻驰。”戴恭时笑道:“戴桁他同乡,便和他同路上京。挺聪明一孩子,有几分才气。不像戴琰那小子,圣贤书读来读去,就读出了一身傻气。”
想到戴琰那年纪轻轻就板着个脸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温郁之也不由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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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周六早上八点
☆、温相忌日
几句话的工夫,五人已走到了饭厅门口,按照习俗礼仪,父母忌日当他禁宴饮,更忌大鱼大肉,于是桌上便几乎全是素菜。
小晏也被温郁之从书房里面放了出来,本就是家宴,便没有太多讲究。戴相坐了上首,其他几人随意就坐。桌上除了江渉,全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便吃的安安静静。
用过饭后,下人撤下碗碟,端上清茶。戴相意味深长的看了温郁之一眼,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马上要定下来了……” 摸了摸胡子,面上一派莫测高深。
温郁之清楚自己老师什么德行,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那半,要你去猜。他心念疾转,想到年末的土地改制,已然明白了自己老师的谋划。心中一惊,想着这终于是要动手了。面上却是声色不动,喝了口茶,淡淡的说:“学生懂得。”
戴相点了点头。
温郁之一句“懂得”之后,就也什么都不再说了,安安静静的坐着喝茶,八风不动的样子颇得戴相真传。江渉、戴桁和徐瑶三人听的皆是一头雾水,简直是百爪挠心。
江渉看着这师生打哑谜,觉得他们做官真累,他一个江湖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于是直接发问:“主考官到底是谁?”
温郁之扫了厅内众人一眼,反正没有外人,便细细说与江渉分析:“严丞相家的三公子今年会试,他定要避嫌。”他接着指了指戴相侄儿:“而如今戴桁也要考试……主考官若不是丞相,那便定然是在‘大九卿’里面选。”
他口中的“大九卿”,便是指朝堂上的九位二品官员,分别是包括温郁之在内的六部尚书,加上左右督御史以及大理寺卿。
“大九卿……”徐瑶眼珠一转,已然会意:“是刑部的蔡大人,还是左御史欧阳大人?”
温郁之没想到这不着调的小子对朝堂形势倒也熟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右督御史是上一届的主考官,这一届就不大可能依旧是他。而大理寺卿陆大人,工部尚书上官澜,还有我,我们三人都还太年轻,做考官资历不够。而兵部要主持武举,礼部本身就负责监考等其他事宜,可以排除在外。吏部……嗯,朱通被杀了,孙袁立刚刚上任,也不可能让他当主考。”
“于是就只剩刑部尚书蔡震,还有右督御史欧阳旭。”戴桁也懂了,接口道。
“那他们两人里面,又会是谁?”江渉问。
“额……”温郁之却是一哽,一下子接不上话。他转开目光,最后含糊其辞的说:“嗯,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渉感觉简直像是饭吃到一半,结果被人把碗给强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简直是要被气死:“你怎么能不知道?”
“拜托,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温郁之揉了揉眉心。
“唉,对了。”戴相接口,却也没有回答,而是转开了话题:“小桁、轻驰啊,这马上就开考了,你们可有把握?”
“定当尽力而为,不求高中,只求无憾。” 戴桁的回答就像他人一样的中规中矩。
“确实,尽力而为,无憾便好。”温郁之接口。心里却是清楚,以戴桁的性格,即便是中了,日后为官也是前途有限。
“小桁这是谦虚呢!”徐瑶笑着说:“到时候点个状元回来,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戴桁连忙谦虚:“我哪能中状元,轻驰莫要笑话我了。”
“诶,徐瑶你呢?能考上么?”江渉插话。
“唉……”徐瑶长叹了一口气:“我定然是没戏的,纯粹是来京城见识见识。”
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唉声叹气的样子不像是在谦虚,反倒是确信自己必然落榜似的。
“你怎么就考不中了?”江渉立刻问道。
徐瑶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脸一红,还是直说:“唔,我字不好看……”
科举虽说是选拔人才,可首先得看书法,其次才是文章。若是不能写得一手方正漂亮的“馆阁体”,别说状元榜眼,就是个秀才也未必能中。但凡天下读书之人,字定然是从小练起。温郁之幼时就因为这个挨过父亲不少的打。
书法这种东西,成为名家当然需要天赋。可只要肯下工夫,写的工整却是不难做到。对于徐瑶的这个理由,众人皆是颇为无语。
“哎,你写两笔看看?”江渉本来没什么,可徐瑶一说他“字不好”,好奇心反而是被勾起来了,定要看看他的字怎么就“不好”了:“小晏啊,去拿纸笔来!”
就连戴恭时也是好奇,徐瑶在他府里住的这些日子,他只知道这是个挺有几分才气的年轻人,倒还没看过他的字:“写两笔吧,写的不好大家都不笑话你。”
连戴相都发话了,徐瑶便只得动笔,写了首太白的诗。
见到他的“墨宝”,众人表情不一,江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字……何止是不好,简直是丑出了风格。
倒是温郁之重新仔细打量了徐瑶一圈,心里想着,就这么手烂字,也能乡试得中,看来这人文章,定然是写的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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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温郁之打发了小晏去睡觉,然后一个人来到祠堂,对着父母的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头,接着便坐在蒲团上发愣。
江渉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温郁之没有看江渉,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孤零零的飘荡在清冷而空寂的大堂上。说了半句,他就突然又沉默了。
江渉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可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就能体会到他那种深切的悲哀和疲惫似的。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这才发现,自己平日插科打诨,可着实不是个会安慰人的。
于是他便干脆什么也没说,站在门口陪着温郁之一起发呆。
温郁之也并不介意。
江渉发现,自己和温郁之相处时,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两厢静默。
那人或悬腕写字,或凝神静思,或静静饮茶,或就像现在一样,什么也不做,只是一个人发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