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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他仍为鹊翼朝太子之时,曾来我朝拜会,有一面之缘罢了。”风夭年道,“但当下鹊翼主私服出现在司马大人府邸,应是为了玉城公夺位之事?”
“什么都瞒不过鲜风主。”司马素拱手假意恭敬,“得蒙鲜风主相助,必能让玉城公在国内威望提高,而鹊翼主之兵力则可让他如虎添翼,此次一登大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那是不是我死了,则更能让司马大人的计谋完美无缺?”风夭年微微侧头,那鹿眸略眯,虽无杀气,却让司马素心头一凛。
“是要用到这个……传言。”司马素吞了口唾沫,“毕竟赤帝教义曾在敖烈国兴盛多年,亦有许多百姓已对神嗣生死未卜惶惶不安……”
“那你就尽管用吧。”风夭年摊开手道,那口气之中无所畏惧,倒让遮遮掩掩的司马素诧异吃惊起来,瞧着夭年那张清瘦美丽的脸庞,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迷茫与不安,是滋生信仰的肥沃土壤,若我未算错,今年敖烈国本就会遭受百年大旱,百日无雨,饥荒频发,百姓惶惶。”风夭年瞧着司马素那张发愣的脸笑了笑,“天意吧……若在我苟且偷生和赤帝教义重兴之间选择,鲜风一族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所以,大人请自便。”
“是……是……”司马素蹙眉弯腰恭敬,只觉得自己在那少年的一番话中诺诺唯唯。他虽初到敖烈便被重烈囚禁,却似有天眼一般知晓敖烈国中之事,不得不让他心生畏惧。
风夭年慢慢踱步到司马素面前,那脸上的微笑却渐渐转淡,化作了王者和神嗣的威仪,“但请司马大人放了戾夜,我鲜风主亦有不想妥协之事。”
司马素回房便觉得心有不安,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发展到现在,却似乎在偏离自己原本的计划。
无论是那看似无害实则聪慧过人的鲜风主风夭年,还是半途闯入的独孤休,甚至连原本与自己同盟的鹊翼主,对独孤中郎的那般紧张模样,也着实让人心中不踏实。
他在屋内独自一人踱步了几圈,终于摸清楚了当下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听得房门被轻敲了两下,外面沉岳的声音低沉响了起来,“大人,已经按您的命令放了戾夜。”
“你进来。”司马素下了决心。
如今自己可以控制的,便是那毫无逃脱能力的风夭年。只要《赤帝告天书》仍在自己手中,至少可毁重烈在国中的威信,为玉城公登基找到契机。
所幸杀手沉岳跟随自己已多年,家中老小都依仗自己的照顾,不怕他有背叛之心,如今倒是不得不更倚重此人,以使大业得成。
“大人有何吩咐?”沉岳推门叩拜,恭敬等待下令,却被司马素扶了起来。
“沉岳啊,如今老夫身边可倚重之人只有你了,方才你也看到,如今我司马一族正逢危急关头,独孤中郎闯入府上无礼大闹,分明是有陛下在后撑腰方能如此仓皇。”
“可惜刚才云霄贺出手阻拦,否则独孤休已一命呜呼。”沉岳冷道,“是否需要小人夜闯中郎府将其斩草除根?”
“不不不……”司马素慌忙摆手,“他身受重伤,不足为惧,倒是老夫对神嗣之事颇为忧心。”他沉吟片刻,终返身去了里屋的书架那边,扭开暗门将一卷书策小心翼翼取了出来。
那书策看来已有年份,竹简呈现生锈的黑褐斑驳,竹简两边用金箔装饰,细雕了赤帝之教的神秘图案。
司马素犹豫了许久,终觉得自己目标已经败露,只要书策在身边,必有被寻得地一天,只得深吸了口气,将书卷递给沉岳,“记得,随身不离,用你的性命担保不失此书。”
“小人遵命!定不负大人重托!”沉岳叩拜朗声道,显然已是将这书卷当做了自己的性命一般重视。
“平日里你亦无须在老夫身边守卫,平素里的那些贼人是伤不得老夫半分的,戾夜既然被放,你去监视风夭年即可,切勿让他逃脱。”司马素下达命令,深深喘了口气。
快到决战的时候了,一步错步步皆错。
究竟此番能否光复司马一族的后党地位,全看这一步了。
重雅回宫几日却未见重烈,听得他突然恶疾于行宫休息,任何人都不见,心中只觉得蹊跷,便侯在独孤休府上想问个究竟。
到快傍晚时分,才瞧着独孤休一行向着中郎府走来,那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却并没独孤休的影子,而是其后一方精致卧榻跟随,走的缓慢而平稳。
“独孤休,我皇兄究竟去了哪?你倒是给我……”重雅冲上去撩开帘帐,原本要吼出来的最后半句话,便吞进了肚子里,“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重雅诧异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独孤休半边身子都已经被血迹浸湿,绛红色的衣衫因血液而变成了褐红色,怵目惊心。心脏位置的衣帛被剑伤刺穿,虽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从那流血量来看,根本就是几乎毙命之伤。
在敖烈国中竟然能有人有能力,并胆敢将独孤中郎伤成这样,重雅脑中便不知道怎么地浮现出了那丑面杀手沉岳的冷酷狼眸。
那是一双自信到傲然的眸子,若非武艺超群又谋略城府,怎会有那种眼神?
“死……不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独孤休闷哼了一声,想扶着软垫起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就好生歇着吧,究竟是何人将你弄成这样?”重雅按住对方的身子阻止他继续挣扎。
“是……太常大人手下……一名丑面人。”独孤休喘了口气缓缓道,凤目瞧着重雅,便看见对方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警觉,“玉城公可曾见过此人?”
“见过……几面。”重雅含糊道,别过脸去不想讲自己这几日在司马素府上之事让独孤休知道,“我是来找皇兄的,他究竟去了哪里?”
“陛下突然重病,太医说……需要静养,因此在行宫歇息,谁也不见……”
“你认为我三岁小孩,会相信这些?”重雅吼了出来,想到自己这几年被皇兄所骗,今日还要被独孤休与皇兄联合起来欺骗,便觉得心中忿忿,“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
重雅声音弱了下来,瞧着独孤休惨白的脸孔,只得叹了口气,“算了,今天放了你,你好好休息几日……别给我死了!”他大声吼出最后一句话,愤然转身准备回府。
没想到身后却听见独孤休虚弱的声音传来,“玉城公可知,鹊翼主云霄贺暗访司马素……如今就在司马大人的隐秘小居。”
原本已经要匆匆离去的脚步,便因这句话而骤然停下,突然觉得自己曾与司马素所谈之事,似乎被独孤休全部洞察去了一般,心里突然惶惶不安起来,“我……怎会知道。”重雅接话掩饰,加快脚步离去。
重雅原本是想要回自己王府,可半途之中却只觉得事有不妥,想着司马素和风夭年不知道在背后搞什么鬼,终狠踢了一下马腹,扭转马头便向着司马素的私密院落狂奔而去。
抵达之时已是黄昏之末,最后一丝残阳刚刚落下,余晖昏暗猩红压抑,灯烛燃气半明半昧,踏入里园之中,便瞧着亭榭之内那个熟悉的身影悠然凭栏坐着,探出了半边身子瞧着那池水之中吃食的红鱼。
重雅本是不想不想理会的,加快了步子整个人已经走向了拐角,却又想想心中不爽,折返回来提脚踏入了亭中,“鲜风主正是好兴致,在这里优哉游哉喂鱼。”
“不是喂鱼,只是有些苦核桃吃不下,丢在水里罢了。”风夭年啪嗒啪嗒口中咀嚼着核桃肉,将手中挑出来的些碎屑一股脑丢进了池塘里,便听得归雀啼鸣的寂静黄昏之中,水中鱼儿发出争食的响亮水声。
“殿下不是应该在宫中与您皇兄正面交锋么?”戾夜向前一步挡在了风夭年和重雅之间,口气之中略有一些讥讽,“怎么也有兴致来此处了?”
“皇兄病了,不在宫中。”重雅没看戾夜一眼,瞧着风夭年在昏暗之中,仍白得有些发亮的脸颊。
就算是无情之人,听到这句话也总该有些表情吧,但风夭年却脸眉头也没动,不冷不淡了一声:“哦。”
“这就是你的回答了,风夭年?”重雅明知道对方就这德行,但心中却仍然冒火,虽然皇兄有愧与他在前,但不得不说这些日子对他百般照顾无微不至,而此人根本就是狼心狗肺,不对,是没心没肺!
“那玉城公是希望我回王宫探望?再嘘寒问暖伺候卧榻一侧?”风夭年抬眉回瞧重雅,一双鹿眸因池水的波影撩动而闪烁着银子一般的光辉。
“不指望,你连我都丢之如敝履,谁知你心里还打什么注意。”重雅冷笑一声,硬声道,“我问你,鹊翼主云霄贺在此处的事情你可知道?”
“匆匆见了一面,没能说上话。”风夭年抬起手,戾夜又从身侧的篮子中将刚刚剥好的几颗核桃放进他的手中,瞥了一眼重雅,低头继续剥核桃,颇有些贤妻良母的气质。
“无论你心里打什么主意,风夭年,我警告你,莫与鹊翼主相交。”重雅坐在风夭年身边,探身出去瞧着对方的眼睛,那双鹿眸只是定睛看着水池,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美妙景色一般。
“重烈在鹊翼朝为质子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风夭年开口询问。
27
27、第 27 章 。。。
重雅惊讶地看了一眼风夭年,还以为他只对自己的复国大业有心情,没想到也好奇这件事情,心中也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来,徐徐道来:“天下剑术之中,鹊翼朝东宫独传的《翼碎剑法》最为精妙,皇兄刚去鹊翼朝时刚满六岁,暂居太子府中,原以为与云霄贺情同手足,便提出想要学习剑法……没想到……”重雅咬咬牙,“没想到那人却出尔反尔,在皇兄肩上留下了烙印,对其如家奴一般虐待使唤,却至始至终只教了独孤休剑术。”
“为何?”风夭年讶异,原以为重烈多疑的个性是因为至亲司马凰导致,没想到在他年少背井离乡的日子,就已经有了被人背叛的记忆。
“那人变态!”重雅口无遮拦,讥讽道,“笑面迎人,骨子里面却尽是些让人搞不清楚的点子。当初约定皇兄年满十六岁便回国继位,可他却偏偏出手阻拦,若非独孤休拼死护驾,只怕皇兄至今仍在鹊翼朝中被囚禁。”
倒是怪了……听闻今日他在中院对独孤休的出手相救,倒并不像个无情变态之人,却更似个多情种子,“可陛下既然未得剑术传授,为何武艺却在独孤休之上……”
“其实皇兄刚刚回国的时候,根本不会武功,但在鹊翼朝中的十年之间有一个神秘人教授他内功心法,因此刚刚归国之时他虽然不懂一招半式,内力却颇为深厚。”重雅幽幽叹了口气,“皇兄的剑术,是在他登基之后四处拜师所得。”
“短短八年?”风夭年讶异。
“不,六年。”重雅摆出了个手势在风夭年面前晃了晃,颇有些得意道,“其实皇兄刚刚登基那些日子,也胡天胡地了两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后宫豢养了一群美女俊男。”他嘿嘿笑起来,“现在倒是搬起脸来教训我了,他也不有当年的日子,啧啧。”
风夭年蹙眉瞧着重雅那般开心的模样,挑眉冷冷道,“你看起来倒是爱惨了你皇兄,莫不是忘了那日在我房中的信誓旦旦了?”
蓦地,重雅的笑容便在脸上僵住,被风夭年一盆冷水从头泼了下来一般,感觉到晚风的清冷,看到夜色已经笼罩了这方庭院,一点方才的日光余晖也不见了。
这么交谈着,竟然忘记了身边这个少年是有多么无情和冷酷,随时随地都将自己玩弄鼓掌之间,心便冷到突突生疼。
迅速从风夭年身边站起来,板下了脸冷道,“我自是不会忘记,兄弟之情再深厚,亦不及父母养育之恩,我如何去做心中自有分寸,告辞!”说着,便拂袖而去。
风夭年又定睛朝那被鱼儿搅碎的水面定睛望去,许久对身边的戾夜道:“觉得有点渴了,茶水再喝只怕要夜里睡不着,你去厨房给我找些红枣汤来吧,顺便去房间帮我拿件披风来。”
戾夜依言退下,身形消失在里院花园之中,夜色浓重,那水面的鱼儿扑打身影便更觉得有些寂寥。
“这么听来觉得敖烈主真让人同情,你说是不是?”风夭年开口道仰头探出亭榭栏杆,瞧着墨色的天空,繁星点点,若宝石散落于帷幕之上。
没人回答他,仿佛这花园之中只有风夭年一人一样。
“你都跟着我一天了,不下来喝口茶?”风夭年笑笑,倒影早就出卖了他的藏身之处,戾夜看不见,但一直瞧着池水的风夭年却早就看见了。
那亭上之人终于轻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可不像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