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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神嗣-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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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独孤休皱眉踌躇片刻,觉得此事不吐不快,便开口道,“属下认为,此人乃未来心腹大患,最好在敖烈国前处置了。”
  “我要留着他。”重烈睁开眼睛,那黑色的眸子直视独孤休的双目,方才懒散放松的神情褪去,便是敖烈国主不容人违抗的威严。
  “敖烈国中也有信奉赤帝教义的信徒,若风夭年联合这些人策反,或可东山再起光复鲜风,何不在行军途中谎称不敌劳顿,驾崩西归?”
  “你让我言而无信?”重烈冷道,面色表情有些不太愉快。
  “陛下本就无所谓仁义道德那些虚名,今日怎会为了一小小的敌国十二皇子踌躇思量……”独孤休硬声道,明知说了戳痛重烈的话,却如鲠在喉一泻而出。
  “出去,”重烈低咤,撩起水花便扑在了独孤休俊美的脸颊之上,显然已经是压抑住了素日里要爆发出的怒气,“此事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独孤休依言退下,回味着这句话却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如此敷衍的借口,是重烈第一次使用。
  自自己八岁开始,便陪同六岁的皇子重烈前往鹊翼朝为质子,十年的质子生涯,八年的成王之路,“自有分寸”这句如此生疏的话,独孤休还是第一次听到。
  而联系这几日重烈瞧着那风夭年的眼神,早不似对个敌国俘虏的那般猎鹰的冷漠,倒有一种说不清地关切之意,便在独孤休心底受伤的同时,滋生出一种恐慌的情绪来。
  他那孤独的,高高在上的王啊,究竟会被叫风夭年的少年,变成什么陌生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从自己第一眼见到这个王者之气十足的孩子开始,直到未来生命的尽头,独孤休知道,自己都会陪伴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将他视为自己的天、自己的命、自己的信仰,以及……可以为之毁灭的存在。
  
  言而无信、弑母篡位、嗜血凶残……重烈不知道为何入夜无法安眠,反反复复只觉得脑子里面无数细密的声音絮絮耳语,令人心烦意乱。
  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那些恐惧而渺小的人们,因为愤怒和仇恨而产生的窃窃私语。自己应该早已经听习惯了,为何却时不时前来自己的内心搅动一番……?
  重烈觉得睡意全无,便披了件外罩便起身出帐,偶有几个守夜兵士看见国主跪拜行礼,夜仍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唯有柴火噼啪燃烧之声驱散了黑暗的死寂。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风夭年的帐前,犹豫了片刻,重烈仍是低头掀帐而入,瞬间的黑暗让他一时间不能适应,片刻便瞧见醉卧在床榻一边抱着酒壶的弟弟重雅。
  又是这般酣醉……还放着自己的帐篷不去,又混到风夭年帐中睡觉!重烈皱眉踢了踢那烂醉如泥的家伙,对方却咕哝着翻了个身,大字朝天地打起了呼噜。
  
  风夭年正在熟睡着,微微张开的嘴唇看起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娃娃。浅青色的亵衣松松垮垮几乎包不住那瘦弱的身子,一头浅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枕头上,更显得他的病容有些许憔悴。
  这就是鲜风国的新王风夭年,一副无害弱质的模样。
  很难想象那日在赤封山门的正中,他登基为王时刻的神圣模样。
  亦很难想象,他因成为了亡国灭族的最后一根血脉,而背负的沉重罪孽。
  重烈不知为何,看见那张睡颜心中便有突然安定的感觉,头脑中便胡思乱想起“信仰的力量”、“神明的庇佑”之类,自己不想相信的屁话。
  他自嘲笑笑,用剑鞘勾了勾凌乱的被子,将风夭年□在外的脚丫遮盖了起来,刚准备离开,却见风夭年翻了个身子,抱紧了身上的被子蜷缩了起来,口中呓语道:“水……来人……”
  
  真是一个受人照顾惯了的贵族皇子。重烈摇摇头,俯身从床榻的桌几上拿过水壶,便蹲□子让那水壶的口子凑近了风夭年的嘴唇。
  对方却没有就着喝下,却闭着睡眼抓住了重烈的手腕,迷迷糊糊便往自己的嘴里倒去,咕咚咕咚两口下肚方睁开眼睛。
  重烈就这样冷不丁对上了那双惺忪的鹿眸,黑暗之中即便是睡意朦胧,亦有一种令人目不转睛的魅力,而那双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温和柔软,竟让重烈并不急于挣脱,反倒更凑近了分毫,想瞧瞧这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会说开口说些什么。
  “原来是敖烈国主陛下,”风夭年揉揉眼睛眯起了眼睛道,“难不成……是来与我做个了断的么?”
  “不是。”重烈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个回答,压抑着心中的不快。
  没想到这孩子第一句开口竟然是这个?
  没谢谢自己深更半夜为他盖被子就算了,不谢谢自己喂他喝水也罢了,竟然如此狼心狗肺地问“了断”这事。
  难道他脑子不好使唤?若自己真有害他之心,早在出赤封山门之时便一刀结果了他,又如何会携带这个病怏怏拖后腿的家伙,全军慢悠悠行走归国?
  “那难道是过来伺候我起夜的?”风夭年眨眨眼睛不领情地道,“不劳敖烈国主费心。”
  “我不过是怕你半夜逃跑,进来瞧瞧。”重烈起身冷道,方才的怦然心动便被风夭年的一番冷语给浇地透透彻彻的,起身便准备离开这个让自己心绪烦乱的地方。
  没想到风夭年却在身后阻止道,“等等陛下。”
  他还想说什么?若是清醒了觉得方才说过了道歉,是决计不会接受的,但重烈仍然转过了身子瞧着风夭年。
  “能把您的这位自家弟弟领回去么?”风夭年伸出脚丫子踢了踢床榻边烂醉如泥的重雅的头,“劳烦陛下好生看管了,都连续三日醉在我营帐中了……”
  




7

7、第 7 章 。。。 
 
 
  重雅大字朝天睡到半夜,只觉得背部在冰冷又不平的地面上咯得难受,便迷迷糊糊爬上了身边的床榻,抱着被褥趴着继续会周公。
  可毕竟已经多日未曾在床上安眠,这一舒坦,头脑反而倒越来越清醒,黑暗中睁开眼睛顶着个头疼欲裂的脑袋想了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是在风夭年的营帐之中。
  那这床……?
  重雅抱着被子很满足地嗅嗅熟悉的味道,恩……一股子中草药的气味便扑鼻而来,果然是风夭年的。
  伸手想借醉揽上床上之人,胳膊却只触碰到了空荡荡的床铺。
  无人。
  重雅眨眨眼睛,酒便顿然醒了一半,猛的坐起身子环顾四周,竟然发现有脚步凌乱践踏的痕迹,心中一慌便意识到定是出了问题。
  
  风夭年只觉得颠簸,来人二话不说便将他装在了麻袋中一路狂奔。
  闷热的空气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不知那些人究竟走了什么曲折偏僻的道路,不断有树枝折断抽打在他的身上,便突突生疼起来。
  若是鲜风之人来救,定不会如此闷声不吭,纵然在敖烈国主身边如笼中之鸟,可这一出军营,风夭年亦心知不妙,生死难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风夭年听见远处隐约的奔腾水声,似是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边,正纳闷对方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听见麻袋外面有人交谈。
  “大人只说要将他带远了解决,不知应该如何解决?”
  “若用刀剑,以陛下慧眼定会发现是我们所为而连累大人……”
  “不如开了麻袋掐死可好?”
  “只怕半死又见了我们的样貌……”
  几个人沉默着踌躇了起来。
  
  “如何处死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还劳各位烦心,真是罪过罪过。”风夭年出声冷讥。
  “死到临头之人还有心思玩笑。”有人狠狠踢了一脚麻袋,夭年吃痛闷哼了出来,觉得肩膀都要断了。
  “不然直接丢进河里算了。”有人重新提议,“我们搬几块石头让他沉入水中,纵然他是什么神嗣,也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究竟是哪位大人非要置我死地,各位可否在我临死之前告知?”风夭年一边询问,一边从脖颈中掏出放着中药的香包。
  这香包一直随身携带,里面放着些安神平息的干草药,而自入赤封山门之后,那枚划破自己掌心的尖锐宝石,便被自己偷偷藏在了其中,即便是重烈也未曾发现。
  他摸出宝石放在手中,小心翼翼切磨着麻袋的织物,显然将自己淹死会是这帮人最好的选择,他不想这么束手待毙。
  “即便你做个冤死鬼,我们也不会告诉你这位大人的名讳。虽然陛下视你为珍宝,但留个敌国新王在身边,怎么都是后患无穷。”外面的人絮絮叨叨说着,却被人打断了话语。
  “快找石头吧,再晚归营,连大人都没法帮我们遮掩了……”
  “是……独孤休中郎将么?”风夭年手中的动作停了停,心中划过这个名字开口问道。
  这一问外面便炸开锅一般慌了手脚,甚至听见刀剑落地的惊慌之声,推推搡搡相互捂口的惊诧之声。
  “中郎将何时能违抗皇命行事了?”风夭年意识到自己戳破了真相,提高声音道,“若你们不将我送回军营,铸成大错之后敖烈主怪罪下来,即便是中郎将与陛下的情分,也怕是难逃责罚!”
  “怎么办……”那些人慌乱了起来,没了主心骨。
  “带我回去!”风夭年提高声音命令。
  却听见其中一人高声道,“不可听他的!快丢下河,别管其他得了,快点!”
  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只觉得一双大脚踢了过来,巨大的力气几乎将他的肩胛震碎,整个人便滚动了片刻,掉进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明明一个时辰之前还看见他好端端睡在床上,重烈仔细打量着房间中的凌乱脚步,脸色便沉了下来,“谁人守夜?”
  “回禀……陛下,未曾见……到有任何异常。”兵士已经有点吓傻了,低头没敢瞧重烈的脸,匍匐在地上浑身打着颤。
  “各营帐清点人数,速速来报。”重烈坐在床上,余光便瞟向了一遍神色有些不太自在的独孤休。
  “我觉得,是自己人所为,中郎将有何高见?”重烈斜靠在枕头上,一遍慢慢摸着凌乱的被褥,一遍斜睨着独孤休不紧不慢道。
  “也有可能是鲜风国人前来营救。”独孤休低头回禀。
  “如此不惊动守夜之人便能潜入带走风夭年,我们驻军在鲜风国都城之外三个月,你我之命早就不保了。”重烈冷道,那双狼眸的视线便落在独孤休的脑门上便再也没有移开。
  “别说这些了,赶快搜山找啊!”重雅焦急搓手,“算算时间应该还没走太远,你们俩就别再这里磨蹭了。”
  “那我也要知道该往哪里找不是么,中郎将?”重烈起身踱步到独孤休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凑近其脸颊,“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陛下是在怀疑我?”独孤休抬眼直视重烈的眸子,“我们朝夕相处十八年,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俘虏产生猜疑?”
  “我不是猜疑,只是给你承认的机会。”重烈冷冷道,“等会全军清点人数便知是否有人不在营中,继续盘查便能知道那些人受谁指示,你确定要我做到这一步么?”
  重雅不敢言语,连大气都不敢出,皇兄与独孤休之前如此紧张的气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股子魄力,让人恨不能赶快从这帐中逃出去。
  就在此时,兵士在外禀报,“陛下,全军清点完毕。”
  “哪些人擅自离营?”重烈不再用视线给独孤休施加压力,走向营帐门口。
  “禀报陛下,共有七人不在营帐之中,是……”
  “他们向北去了。”独孤休打断了兵士的回报,僵硬地回答,口气中是满心的不甘,“但现在应该……已经处理完了。”
  
  水流湍急,夭年企图用手中那宝石割开麻袋,却几次都只割伤了自己的手。
  身体就这样浮浮沉沉地漂流,不断撞击在挡在河中的石头上,想要抱住不被水冲走,却根本无力可使。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因为撞击而疼痛不堪,更可怕的,是水流已经渗进了麻袋之中,再无多余的空气给他呼吸,整个人眼见着便彻底浸在水中,窒息的痛苦让他再无力气挣扎。
  夭年以为自己会走得更远,至少……能看到鲜风国最北边的疆土,据说国界有一条分明的界限,仍然属于鲜风国的土地上生长着青葱脆嫩的小草。而属于敖烈国的土地,则是一片沙砾石的土地,日光照射之下泛着点点银色的光芒,如同撒在地面上的星星露珠。
  可惜,不过是奢望了。
  他闭上眼睛,觉得意识在一点一点消散,身体仿佛与流水化作了一体,这便要融入自然无牵挂的归去。
  
  就在这时,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中拖了起来,有人声吵闹而焦急地嚷嚷些什么,紧接着便解开了麻袋的口。
  夭年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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