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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紧紧拽着陈九的手不放，还躲在他身后一动也不动。陈九问道：“只能让他一个人去吗？那我们呢？”冉诺急忙解释道：“教主就在前面的水榭里，他老人家平时都不见人，我们一般教众也只有在重大祭奠的时候，才能远远地望上一眼呢。两位自然需先到别处安坐一会儿。”
陈九抬头望去，湖中水榭里隔着纱幔，似乎是有个人坐着，只是影影绰绰地有些看不清。一阵清风吹过，纱幔四处飞扬，只见那人一头如雪的银发也随之舞动，如妖似幻。陈九侧头用探寻的眼光看了看莫白，莫白抿起嘴沉吟片刻，最后慎缓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转向另一边，蹲下身子对小哑巴说：“老人家不喜欢人多打扰，你自己去吧，我们会在外面等你的。”言罢还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鼓励。小哑巴犹犹豫豫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松开手独自向竹桥走去，临了还三步一回头的。
经过冉青边上的时候，她悄悄说了声：“教主人很好的，你不用怕的。”小哑巴一哼气，再也没回头，径直走向水榭。众人看着他走了进去，里面那人站了起来，个子也不是很高，似乎在说着什么，小哑巴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冉青站起身轻轻咳了一声，说：“两位，这边请吧。”随后将他们往另一处带去。
第二部 第四十九章
绕过湖边，众人来到半山腰上一处悬空飞阁，门口有两个妙龄少女端着牛角酒、笑盈盈地送了上来。陈九不胜酒力，面露难色地看向莫白。莫白却并不看他，径直取过一壶先喝了，当他又将手伸向另一壶时，被冉诺堪堪拦下。
“哎~白兄弟，这可是我们苗家招待贵客的上礼，从来没有代喝这一说啊。再说，闻着味儿我就知道了，是教主私藏的五宝花蜜酒，散毒去邪，练武之人喝了还能增进功力。唯有教众立下大功时，才能得赏个一口吃吃呢。”
莫白这才对陈九说道：“是好酒，你喝吧。别勉强，慢点喝。”陈九听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字，实在是件难得的事，心里一乐也不再推脱，双手接过牛角杯捧着喝了起来，果然异香扑鼻、入口滑爽，饮下后更是沁人心脾。他一口气饮尽，末了用袖口擦擦嘴角，赞道：“果然是好酒！”
冉青白了他一眼，轻声道：“那还用你说？！~”冉诺哈哈笑道：“小兄弟，够爽快！教主素来喜欢清净，大家也就不闹腾了，两位不要觉得怠慢了。改天上我家坐坐，那可非得敬上个十几杯不可啊~先里面请吧。”“哟，要真那样，我可不敢去啦~”陈九和他已算熟络，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跟着走进阁去。
这飞阁不似寻常苗家起居居室，只是用来观景宴客，除了正中挖设的火塘，四壁上还装饰着各种兽骨竹器，颇具特色。从敞开的窗户远眺出去，恰好将一片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陈九靠在窗棂上赞叹道：“这地方真是漂亮，就是让我死在这儿也成啊~怎么会怠慢呢……”
“你这娃儿，小小年纪，什么死啊活啊的？！来来来，先罚你喝上一杯！”从后堂走出一个满面红光、声如洪钟的老者，一屁股在首座上坐了下来。冉青见到他，立即跪坐到几案前将酒杯满上，“师父……”冉诺见状，急忙先招呼客人落座，引荐介绍道：“这位是家师，五圣教大祭司、大长老……”
“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夫廖沙，吃吃吃，别客气~我早算到，苍龙托生，将得遇两位贵人。呵呵，青儿你把哪位贵客给毒倒啦？”廖沙夹起一块狗肉便吃了起来，大口喝着酒，与其说像一名巫师还不如说像是一个猎户。
“师父~教主都罚过人家了，你还提……”青儿小声地抗议着。“你这丫头，会用教主来压你师父啦？！帮人家带个路、伺候着吃顿饭就算是罚过了？教主现在还没收了你，将来要是真做了教主夫人，还不爬到老子头上来了？！明天开始，去炼五十个‘彩狸蛊’来，听见没？”
“啊？那么多……师父，你欺负青儿，青儿不依啦……”冉青那点小心事被当堂说破，不由得又羞又恼，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莫白此时站起身向廖沙作了个揖，道：“是晚辈莫白，无礼冲撞了青儿姑娘，现在已然无事了。老前辈就莫要再过多责罚了吧。”
冉诺趁势也赶紧上前跪下，说道：“师父，出门在外青儿闯下祸事，还是徒儿管教不严，您就别怪她了。再说，山上也没那么多彩狸来炼蛊啊……您说是不是？”廖沙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眼看冉青哭得梨花带雨的终是不忍，加之旁人求情，摆摆手道：“大药库好久没整理过了，你去理张清单列表给我，就这样吧。”
教内珍贵药品另设有小库房专门藏储，清理大药房着实是件吃力又捞不着好处的苦差事，但比起满山遍野地跑着去抓凶狠剧毒的彩狸来说，实在轻松不少。冉青见她师父主意已定，只能见好就收，掏出手巾抹去眼泪，替廖沙又满上一杯，也为莫白斟了一杯酒，算是谢他不计前嫌之恩。
莫白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廖沙冉诺都齐齐拍手叫好。几个人兴致渐高，廖沙本就不拘小节，干脆跟着几个后生晚辈划拳行酒起来。陈九先前才喝了一杯，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并不去凑这个热闹。他一个人坐在边上暗暗气苦，想白大哥和别人倒是熟络的挺快，怎么就对自己像是霜打的冰葫芦，又冷又闷呢……
他正出着神，门外传来通报声：“苍龙大人到！”话音未落，就见小哑巴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他将纸片送到陈九面前，指指上面的字，又指指自己，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陈九接过一看，正中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字，他轻声念道：“叶非……这是什么？”小哑巴使劲儿地点头，又指指自己，无声地笑了。廖沙示意要看看纸片，到手一阅，说道：“果然是教主的笔迹！两位有所不知，苍龙托生一般并非我教众，入教前都得再取一个教名，都是以‘叶’为姓的。”
陈九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感情好，这孩子没名没姓的，总叫小哑巴也不是件事儿。叶非，真是个好名字，贵教教主倒写得一手好字啊。”“哈哈哈哈~”廖沙笑道：“过些时日，等老夫将叶尊主身上的蛊毒拔了，开口说话又算什么难事？！我们教主的生父是个汉人，所以对汉学也十分有兴趣啊。”
“啊——”众人正说得好好的，却听见冉青一声惊叫。她疾步上前夺过小哑巴、也就是叶非别在腰间的一枚晶莹剔透的淡蓝色水玉细细一看，咄咄逼人道：“这个东西，你怎么来的？哼，定然是偷来的！我要去还给教主。”
叶非伸手去夺，却怎么也够不着，一张小脸憋得发紫。冉诺见她闹得过分了，展开身法飞步赶上，将冉青手中的物事夺了，呈给廖沙一看，的确是教主的贴身饰物。冉诺抢在廖沙之前先骂道：“你啊！越来越不像话了！教主的东西，能让人随便偷去？定是亲手赠予叶尊主的，还不快去给叶尊主陪个礼？！”
第二部 第五十章
“你胡说！这块水玉是先代教主的遗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了一个陌生人？！”冉青到底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子，立刻又绯红了双眼，只是憋着一股劲儿不让眼泪流出来。冉诺边蹲下身子，将水玉牢牢地系在叶非的腰带上，边说道：“什么叫随随便便？什么叫陌生人？教主和尊主将来是要互下‘子母蛊’的，往后便是同生共死之人，送块水玉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可是……”冉青指着叶非，支吾了半天都说不出句话来，“他……他是男的啊……”乍听之下有些牛头不对马嘴，陈九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个七八分。冉青那么着紧那块水玉，想必并非因为那是祖传宝物，更像是定情婚聘所用之物，眼见落入了他人手里，自是气愤难平。
冉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妹子的心事，只是当着客人的面也不能说什么。他微微叹了气，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教主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岂是我们做属下的可以妄自揣测的？……”转而又向首座一拜，道，“师父，青儿她明天还得去理药库呢，不如让她先退了可好？”
廖沙一挥手算是允了，冉诺连忙使眼色给边上的侍女，让她们将冉青送了下去。陈九看着她远去的倔强背影心念一动，不由得对这位豆蔻少女如斯钟情的白发老翁，产生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廖沙此时站起身，欲将首座让给叶非，可他却粘在陈九身边、手里把玩着失而复得的水玉，动都不肯动一下。
陈九见廖沙尴尬地站在一边、又不敢入座，抬头说道：“老前辈，您还是先坐着吧。这孩子野惯了，不懂规矩，您以后再教他也成。”廖沙也不多客气坐回原位，道：“那老夫就倚老卖老一次，尊主以后可不能计较啊~不过尊主那么亲近你也是难得，往后也没多少时日了。明天就得送两位出谷，但尊主自然还是得留在谷中的。”
没想到那么快又要分离了，陈九心里一沉，道：“老前辈，这是不是太紧了一点儿？能不能再缓个几天啊？”廖沙摇了摇头，说道：“让两位进谷，已经是格外的例外了。再说，尊主身上的‘幼蛹蛊’也不能再拖了。否则别说开口说话，连个子都不能再长高，一辈子都像个孩童一般，这像个什么话？！”
忽然，就听见“哐当”一声响，原来是叶非将酒杯掷到了地上。接着他站起身，一手紧紧抓住陈九的胳膊、一手将几案上的碗碟一个个地向廖沙扔去。他嘴里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嘶叫，眼泪也不停地流了下来。陈九慌忙地抱住了他，轻声安慰道：“小哑巴、小非，你别急啊~我不正在和老前辈商量吗？你别急……”
这时，又听见门外传来通报：“教主驾到~”他从叶非的肩窝望出去，那来人皓发如瀑、一袭玄紫长袍，身形飘逸，一眨眼就到了跟前，“我是五圣教教主蓝轩，两位想必就是护送本教苍龙圣尊前来的贵客吧。”声音清爽脆亮，丝毫不显老。陈九再去看他样貌，竟是一如少年无二，双眸是极浅的水色，当下惊得合不拢嘴，心道：这教主究竟是几岁了……
叶非虽然背对着门口，但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缓缓静了下来。廖沙一见来人急忙站起身让出首座，蓝轩一摆衣袖、毫不客气地落了座。他向叶非招了招手，道：“过来。”叶非悄然将头拧向一边，并不理睬。蓝轩见状并不气恼，只是轻叹一声，又道：“前面你都答应我什么来的？都不作数了吗？……”
叶非闻言立刻朝他摇了摇头，一想似有歧义又点了点头，可是这样也不对，这下可真是说不出的苦。他一恼之下，起身抓着陈九的手来到蓝轩面前，指指陈九、又指指自己，然后紧紧地挽住了陈九的胳膊。陈九对座上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却感到蓝轩那张如冰似雪的俊俏脸庞上闪过一丝愠色，心中不由得一寒。
“你是想让这人留在谷中，所以才对廖长老发脾气的吗？”蓝轩的语气平淡，完全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冉诺悄然使了个眼色给战战兢兢跪在边上的侍女，示意她们赶快将杂乱的场面收拾干净了。叶非坚定地点点头，满怀希翼地望着他。
“规矩，是我定的，你和长老发什么脾气？！来，坐到这里来。”蓝轩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定睛看向他。叶非不由自主地迈出一小步，忽然像是回魂一般，又退回到陈九身边。对于这种明显的抗命举动，蓝轩也不恼。他将右手搁在把手上支起下巴，眯起双眼、以整待暇，这次的眼神却射向了陈九。
陈九被他看得心里直哆嗦，他轻轻推了叶非一把，轻声道：“去吧……”叶非回头看着他，又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蓝轩边上。蓝轩的嘴角微微翘起，对旁人说道：“这些东西性太热，叶儿吃不了，去传碗百宝粥来~”
他用手一边抚摸着叶非柔软的头发，一边慵懒地对廖沙问道：“廖长老，非情谷中，不得留驻教外之人，这条规矩，改不得吗？”廖沙皱了皱眉头说道：“历代教主，延续数百年，偶尔入谷做客者不少，长期居住，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这时婢女送上一碗碧色的热粥，清香四溢、甚至远远盖住了阁内原先的酒肉浓味。蓝轩悠悠地执起匙子、舀了一勺，缓缓吹出一口气来，那粥就不再冒气。他将勺子送到叶非嘴边，叶非张口吃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来这药粥的味道并不如闻起来那么好。
果然，当蓝轩送上第二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