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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等着自己的居然是被仗毙的命运,那两个小监突然又来了力气,哭嚎起来,扯着嗓子嚷着皇后开恩,童乐史饶命。殿中一片混乱,王廉倒也不制止,像等着什么似的看着青莲,不放过一丝表情,呵,果然还是开口了。
事情闹到这份上,青莲再沉默下去就要有两条人命丧身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在意料之中。青莲启齿唱曲,孝纯惬意享受,小监卖力挣命。王廉看着青莲,只见他目光撇在别处,既不看送上来的词谱,也不看殿中香艳的好戏,声歌如惊石响玉,在激荡的情绪下有些颤颤的尾音,越发的撩人心魄。王廉似是很享受得眯起眼睛,手指暗暗击节,真是熟悉又美好的歌声,相似而感人的好戏啊。
布悌在小院担心了一早上,见青莲完好地走回来松了口气,也没注意到青莲煞白的脸色。布悌早预备好了茶水,见青莲回来便提了食盒去尚膳监领饭去。青莲失魂落魄的坐在条凳上,脑海中满是方才回响在殿中的那夹着娇喘语的歌声。
青莲很难过,怎么样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荒的歌曲交杂着长辈们的嘱托,道德钢线划得青莲的心道道血痕。青莲跌跌撞撞的走到屋中橱架上,取来酒瓶,一阵默然后把半壶残酒一饮而尽。劣酒如喉,青莲顿时喉中如烧如割,咳得人都直不起身子,但是青莲心中却安定下来。青莲心道:再不要做像彤枫楼那样的事,既然如今躲不过,这副嗓子还不如毁了去!
喉痛如刀割,青莲根本用不下饭食,和衣躺下休息了一会儿便又有人来传唤。青莲默默收拾了东西去了,没再说一句话,布悌只当青莲是累的,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青莲又是一身是血被人架了扔回来,布悌才打听清楚其中的原委,想着公子如今失了邀宠之技,以后主仆该如何自处?
无门
青莲在儿童声带初长成之时,在彤枫楼被鸨母逼迫接客曾被灌过酒,由此而伤了喉,养了好久才恢复过来。自此以后青莲便对酒水过敏,哪怕只是果酿清酒,只要略沾些青莲就会咽喉红肿充血,十天半月说不出话来,这次青莲拼死扞卫心中的清白,不惜饮酒自毁声音。
青莲其志决绝,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若不是那酒被尚膳监掺过水,只怕青莲半壶入喉,天籁之声真的就要自此毁去了。但是即便如此,饮酒后的青莲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样虽然能够应对孝纯荒的逼迫,但是青莲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日午后青莲被传去偏殿早做准备,依旧是默默的在一旁调弄丝竹。孝纯歇完午觉过来找趣,还没听几首曲子便要青莲为戏伴唱,并且这次孝纯更是停了配乐,只想听青莲曼妙的清歌。
王廉很好奇青莲这次为什么不再辞绝,难道就这样妥协了,直到青莲开口王廉才知道眼前此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坚绝得多。青莲启齿,吐露出的唱词早就不成曲调,声音喑哑如噎喉中,就像风走沙砾,难以入耳。
青莲如此打算,如今声音毁去,纵使逼迫我也再无法满足尔等,虽然满目污浊,也好歹可以守住自身的青白。从清越空灵到喑哑暗沉,孝纯不相信只一刻午休时间,那令人沉醉的声音就被荼毒如此,定是青莲那厮装腔作势。
但是纵使藤鞭加身,青莲奉上命唱曲也只得那枯哑的声音。青莲每吐露一字,咽喉处便像是被利刃剖了一刀,声声泣血。直到后来青莲的声音弱的几不可闻,嘴角溢出鲜血丝缕不绝,孝纯和王廉才确认,那个清傲的童乐史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生生把自己的声音给毁掉了。
抗命若此,孝纯顿时觉得自己这一个皇后当得窝囊,连一个小小乐师都收服不了,便对青莲愈加的狠毒。不唱曲可以,但抗命却是事实,宫中自有法子让人生不如死。所以自青莲毁去声音之后,每日青莲都是早上一身素衣出去,晚上却是一身血痕被人架了回来,到后来青莲连早上自己都难以自持,只好被人挟了出去。
青莲失了所有的恩宠,布悌在宫中也连带着被人瞧不起,但是无法,既然是主子的坚持,微薄如他又怎好改变。青莲对布悌很好,当知道布悌用体己为自己求药之后,青莲便让布悌用自己的职牌去乐府领自己乐师的俸禄,然后全都赠给了布悌。因此即使如今遭受冷遇布悌还是很尽心地照顾青莲。只是布悌心里明白,他服侍着的人虽然对自己很好,但终究无法依傍。
十余日过去,青莲饱受折磨,身体已是不堪承受,被责打的伤口因为缺药没有好好护理,反复的发炎让青莲低烧难退。到后来青莲已是昏沉难辨,布悌冒死到前殿去在路上堵住王廉,哭求着能否请医官过来瞧瞧。
也不知太医院的哪一位庸医,见不过是被皇后惩戒的一个小小乐师也没有用心诊治。庸医开了几剂猛药,青莲又怎受得住?后来人虽是清醒了,但是精气被掏空后青莲越发虚弱了。
青莲自用酒伤了声音后,咽喉一直充血肿胀,吃不下什么东西,每日只能勉强用些羹粥,有时遇到皇后留难,或跪整日,常常饿饭。青莲本就有脾胃虚寒的旧疾,怎禁得起如此折腾,外伤内患,青莲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了一个躯壳,不知何时灵魂脱出这幅皮囊得以解脱。
纵使青莲心中坚定的信念,要等着父兄和嘉瑞回来,但是也无法抵住这般元神的虚耗,不过强撑着一口气而已。布悌看着青莲越来越虚弱,心里又急又怕,因为他知道在这食人不留渣的深宫,青莲哪怕是就这样死了,也是静若流沙,无声无息,没有丝毫人会在意。
青莲入宫二十余日,早已是形消锁立,不成人形。好在孝纯见青莲意志坚决,每日折磨见不得结果页觉得无趣,所以近几日前殿已经不再来人传唤,任由青莲在此小院中自生自灭。青莲倚在床上休息,不时的也和布悌闲话二句,但是很快又会昏睡过去。
布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也忍不下去,纵使知道在宫中强抢出头是没有好结果的,但是依旧决定豁出去搏一会儿。布悌知道青莲是乐史官儿的身份,自上次去乐府替青莲领俸禄时恰巧遇上去检视的礼部侍郎李涵均,布悌就留了个心眼儿。
布悌自小长在宫中,也是一个有眼色的人,乐正肖仁对青莲的嫌恶的神色让布悌知道求他一定没有结果。反而是大官老爷李涵均问及青莲之事,语气中透着关切,不然布悌也不会那么容易就领到一个待罪乐史的俸禄了。
今日一大早布悌准备好一切后,便守在紫微殿前的御道旁,因为布悌知道每日驻京的大官会到这里处理政务。果然守在一旁的布悌看见那日见到的李涵均和一位须白长者一同往紫微殿处走,布悌闯出去,扑倒在二人面前哭喊着:“青天大人,我是霓芳宫的小监布悌,请救救童青莲乐史,请救救童青莲乐史!”
布悌所求之人一是朝中新贵李涵均,一是首重老臣严守方,不知一大早会惹上这样的闹剧,但是当听见童青莲的名字二人皆是一怔。童青莲,严守方脑海中的浮现出的是那个在御书房勾引皇上的白面男宠,而李涵均则是在顾府灵堂那个知礼灵秀的童府二公子。
不管怎么样,布悌这样做事十分逾矩,很快就被侍卫打走捉到内侍府去了。严李二人各负心思,还是李涵均忍不住先开口:“严太傅,上次我去乐府时就听说那童青莲似得罪了孝纯皇后,被禁在霓芳宫里很不好,今日这事,只怕内有隐情……”
“怕什么,不过是小小乐师,难不成为了方才那个小奴的疯言去和中宫皇后计较?”严守方语气冰冷。
“但是那童青莲是童屹将军的二公子啊。”李涵均补充道。
“这个我知道!”
“但是……”
“还什么但是,李侍郎,什么时候你对后宫的事情这样关心!”严守方打断又辩解的李涵均,“那人和皇上之间的风言你不是没听过吧。童青莲我见过,也亏是礼乐童家教养出来的,一副狐媚模样。本来皇上和那童景瑜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很惹人非议了,现在非常时刻,若是我们为了一个皇上一时兴起而随意玩弄的男宠插手后宫中的事,朝中会怎么想?”
严守方一听青莲在霓芳宫出事,又怎猜不到由头,但是他根本就不想插手,那人就此自灭最好。于是严守方拍了拍李涵均的肩,劝说:“李侍郎,那个童青莲既是童将军的公子,又岂会无故被招进宫来蒙受冤屈,或许本就是皇太后授意如此,用来牵制童家的呢?现在局势未明,我们怎好贸然插手,徒留话柄?”
李涵均想想也是,既然是童府的公子,如今童家之势如日中天,那童青莲又怎会有性命之虞?也不知那小监假命与何人,今日哭求端的什么居心,莫不要被人利用了去。布悌冒死哭求为青莲乞命就这样被严守方轻易揭过,自此青莲便在宫中陷入求生无门的境遇。
莲步
布悌的逾矩之举很快就传到了孝纯耳中,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布悌被内侍府遣送到霓芳宫的时候,又是一轮新的教训。好在王廉事先做了安排,才没有打死布悌。惩戒过后布悌强撑着身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去,在惩室门口遇到了王廉。
“疼么?”王廉看着面前扶着墙躬身行礼的布悌,语气间中分明透漏着幸灾乐祸,“布悌,想你也是个伶俐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不找些‘哥哥们’爱护也可以撑到现在,在宫中也算是少数了。只是小布悌啊,你觉得今天这样做有意义吗?值得吗?”王廉走上去轻轻拍着布悌苍白的脸说道。
布悌低头沉默,但是王廉仿佛看到了那垂落而变换着的眼神,继续蛊惑道:“布悌,要知道像我们这些人在这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那一颗心了。不要想着自己的心有有多真,意有多诚,那东西不能到饭吃,也不可以为你挡板子,而且被人踩在脚下,没有谁会低头看一眼的。我们都是死无全尸的人了,怎么还会有心呢?”说到此处,王廉的眼神中有些暗淡。
“我教的,记住了么,布悌?”王廉轻轻搭在布悌的肩头,用一种假似温柔的眼神看着布悌,说道:“今天的话,你且琢磨琢磨,我是难得教人的,不要让我失望哦。”王廉转身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对了,布悌,内侍府已传话来,你已经被降下一级,三年内不得晋升,并且扣俸一年,等童乐史出宫,你就去火房当差。呵呵,这就是你付出真心的代价。”
布悌瘸着腿回到小院,发现青莲并不在屋中,时近晌午,只好咬牙换下黏合了血迹的裤子,想取些药抹,发现药盒已空了。布悌怕错过了领饭的时间,只好胡乱地打了水冲洗了一下,套上裤子就往尚膳监去了。果然啊,没有任何人在意。
布悌取了饭回来,等到未时见青莲还没有回来便自己先吃了,晚上布悌领了餐饭,没等到青莲也自己先用了,不再有一颗殷殷期盼之心。布悌看夜已深沉,便自回房休息去了,想着青莲被送回来肯定是一番动静,到时候再起来伺候就是了,现在担心又有何用?
话说当布悌惊扰监国严太傅的事传到霓芳宫之后,孝纯就命人把青莲拖回了前殿。布悌一个小监哭告于大臣,就像是打在后宫之主孝纯皇后脸上的一个响亮的耳光。要不是王廉暗中维护,只怕布悌的小命儿早就没有了,但是这口恶气怎能不出?
入宫后连日的罚跪打罚,青莲的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勉强被扶着走到了偏殿,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侍卫一番好打。青莲也不挣扎,只是蜷跪在地上默默受着,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孝纯看着下面受罚的人莲个闷哼都没有,越想越气。
“大胆的奴才,也敢使人闹到前殿去,不过是一个任人取乐的宫廷乐师,便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孝纯怒斥,“王廉,告诉这个眼界高的奴才,在宫中乐师都还做些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宫廷乐师若供奉在内廷,除了奏乐之外,还可作唱曲的优伶,献艺的舞姬,或是陪侍的男宠,这都是常有的事。”王廉细细数来,都是取乐于人的勾当。十分不堪,却都是事实,若不是从梓烨帝那会儿开始看重宫廷乐师的身份,入得宫廷的人还不是任上欺凌,哪有半分自主的意愿在里面。
“哦,原来乐师还有这般用图啊,难怪乐府在宫中总是不断人。王廉,想必童乐史的舞艺也不错的?也让本后见识一下。”孝纯如此要求,分明是让青莲难堪。
“臣,不会。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这些日子里青莲早就是受够了孝纯的折磨,虽然心中不存丝毫脱困的希望,但是依旧守着一个臣子侍主应有的本分,只要不做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