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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妄冷冷道,“那是你们俗家弟子的事情,我鹤鸣山是道教仙山又有先帝亲撰碑铭,历来又安分守己,哪怕是在武林之中都甚少出头。就算朝廷有多大的风浪,都是牵连不到咱们的。”
沈秋暝气结,“平时个个都说尽好话,什么同门之谊、一视同仁,到了这种时候可就看出来所谓亲疏远近了。你既然这么想置身事外,刚才何必多事?”
张知妄瞥他一眼,字正腔圆道,“随心所欲耳。”
沈秋暝刚想还嘴,却见张知妄猛然顿足,顺着他目光一看,远处山门星星点点,竟有灯火。
一瞬间,沈秋暝脑中闪过万种念头——山下农户家中的陈允怀,反常已被知悔师兄发觉的裴钦宴,还有……有望继任掌门的张知妄。
未有丝毫犹豫,沈秋暝转身便猛然出手,手中长剑如灵蛇般缠上张知妄。张知妄愣怔之下并未还手,上臂被划出一条血口。
“知妄知妄,还当真是人不如其名,”沈秋暝扬声道,边给张知妄使眼色,“平日里仗着掌门的偏爱不可一世,今日我便让你知道,这鹤鸣派武学奇才可不止你一个!”
张知妄似乎会意,可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竟仍未还手,沈秋暝又逼近几步,低喝道,“两条人命啊!何况,我最坏被逐出鹤鸣,到底还能回余杭,你若是离了鹤鸣,又有何处可去呢?”
张知妄喉头耸动,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沈秋暝一招“万物一齐”逼得拔剑。
脚步声忽远忽近而来,远远地甚至已能看见正明子的发髻。沈秋暝一双黑眸在暗夜里亮的惊人,他对张知妄一笑,“若不是本派严禁私斗,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你了。”
百感交集,张知妄深吸一口气,“看招!”
两人于山峦林间鏖战,你一招蓬然入海,我一招曳尾于涂,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直打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
“住手!”正明子一见,不由怒道,“都是知字辈的弟子,竟也如此悖逆门规,简直岂有此理。还不快拉住他们?”
张知妄的功夫比起正明子恐怕都还高上一筹,沈秋暝也是知字辈的佼佼,他二人缠斗,入雪剑光中几乎看不见人影,普通弟子哪里还敢上前?
见情势眼看就收不住,正明子气的直喘气,“还不快叫掌门师兄!”
半个时辰后,张知妄与沈秋暝双双跪在上清宫正殿,唐照临面色铁青地坐在堂上。派规严苛,过招讨教还能容忍,可眼前的两个爱徒竟在几十个弟子面前拔剑相向,真要按派规论处,逐出师门都不为过。
“谁先动的手?”正明子肃立一旁,山羊胡子气的直抖。
张知妄默不作声,一边的沈秋暝却扬眉一笑,“丈夫为人坦荡荡,是我。”
他跪的笔直,脸上却没有愧悔之意,竟依然满是嚣张。
正明子还欲斥责,唐照临却伸手制止他,淡淡问,“为何要动手?”
师傅一双眼睛状似古井平静无波,实则如大江般暗潮涌动,沈秋暝顿时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这双眼下简直无所遁形,但事关几个人的生死荣辱,也只好勉力站直身子,拿出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气势答道,“回师傅的话,弟子与张知妄向来不睦。今日早间你让张知妄来指点我的剑法,他语出不逊,我便回了几句,谁料当时他竟借机羞辱于我。我回到房里思前想后忿忿不平,于是便趁了众人晚课的时候去留仙峰寻他,之后又约他到妙高峰……”
他顿了顿,又道,“弟子的本意是与他说个清楚,谁知道他竟抓到了弟子的把柄要挟弟子……”
“要挟你?”张知妄冷笑道,“我却不知道师弟你竟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图谋。”
沈秋暝在袍子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继续道,“弟子一时气急……”
“等等,”那个一直乐于拆正明子台,永远都笑眯眯的空明子突然道,“你说是晚课时间你去找他私斗,那为何我们在宵禁过后才发现你们的踪迹?倘若你们私斗了数个小时,那为何依然如此真气充沛?”
在余杭家里时,沈秋暝便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在祠堂罚跪的次数怕是比这里所有弟子加起来都要多,面临这种质问也早就是驾轻就熟,只见他脸色不变张口就来,“好罢,那时候我与裴钦宴在妙高峰。”
裴钦宴正站在他师父知悔身后,一直忐忑不安地听着,此刻见沈秋暝突然把他点了出来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还不知作何反应就听沈秋暝又道,“张知妄拿来要挟我的,也不过是这件事——弟子与裴钦宴曾多次在妙高峰捕食野味……”
“大胆!”正明子怒喝道,“本派是清修圣地,你竟敢……”
张知妄猛然叩首,“弟子察觉之后,本指望师弟能迷途知返,诚心悔过,谁料师弟竟误以为我要挟他,因而做出持剑私斗的事情,此事弟子亦有大错,还请师傅责罚!”
他语毕,裴钦宴不敢置信地看他,似乎难以相信他三言两语竟把事情全都推到沈秋暝头上,自己落得个干干净净,想要出声,可投鼠忌器担心张知妄供出陈允怀,一张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再转头看去,裴钦宴竟发现沈秋暝不仅不怒,眉宇之间竟还有些喜气,只见后者跪行几步,在唐照临脚边趴伏在地,口中道,“徒儿在派中杀生又与师兄私斗,自知罪孽深重,倘若正明子师叔将徒儿逐出本派,徒儿亦毫无怨言。”
唐照临深深看他,良久未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幽幽叹道,“也罢,知妄你起身罢,禁足三个月,抄写南华经百遍。”
众人均觉得这个处置太轻,无奈一旁掌管监院的正明子都未有异议,空明子之流纵满腹不满也只好按捺下来。
“沈秋暝,”唐照临沉声道,“着禁足于天谷洞一年,至于是否能够留在本派,观其后效而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古洞无人石酒酢
天谷洞本是派中圣地,传闻张天师曾在此处清修得道,让一个劣迹斑斑的弟子禁足于此可谓闻所未闻。不仅正明子玄明子等人颇有非议,就连沈秋暝自己都觉得此事是大大的欠妥。可不管他怎么想,掌门一意孤行,他也只能打好包袱乖乖到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住上半年。
来送他的只有林知非与裴钦宴,其他弟子对他不知是鄙夷还是忌讳,不约而同地装作。
“师兄留步,”沈秋暝看着眼圈微红的林知非,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掌门让我在此处思过,说不定某日我也能悟出什么道来飞升了也说不定。”
裴钦宴又惊又惧地打断他,“何必说这些晦气话,咱们这些俗家弟子用不着飞升。这次……”他避开林知非,低声道,“此番你为他所累,日后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你我兄弟,说这种俗气话做什么?”沈秋暝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林知非“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找你知非师叔出头!”
林知非瞪他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来给我添麻烦。”
裴钦宴依旧懦懦无言,沈秋暝却笑道,“你看,师兄答应了。”
热热闹闹一场送别,沈秋暝终究还是得一个人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洞。他点亮一个火折子,四处张望着。
天谷洞由四个小山洞联结,相互之间都有石道互通,其中一个中竟还有石榻石案。沈秋暝放下包袱,又点燃石案上的烛台,盯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发起愣来。
与张知妄私斗,虽是为了隐瞒陈允怀之事,可也是自己的某种执念。余杭沈家的嫡子,固然顽劣不堪让人头痛,平时却也是宗族纵着爹娘惯着下人捧着,加上天资聪慧,无论文武,比起同族的兄弟也从未输过。可自打被爹娘狠心送上了鹤鸣山、遇见了张知妄,从此便落了下乘。这次能与张知妄交手虽是情势所迫,却也是他的本心。
方才那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也终于让他心服口服——若是当时正明子师叔晚到半刻,他手中之剑必被挑飞,而之后在他愣怔之时,张知妄挑着那惹人眼的凤眼,微凉剑尖带着疾风依次略过他的手筋脚筋,但凡当时他用了半点内力,亦或者剑尖偏离一寸……
突然风声一响,沈秋暝从冥思中惊起,烛火已被一个石子击灭。洞里再无半点声息,可或许是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沈秋暝,洞里还有另一个高手的存在。沈秋暝紧阖双目,脚步声、呼吸声一概没有,可他还是微微笑了,随手抓过坠在腰间的平安扣冲着西南方位掷了过去。
并无玉碎之音。
“都被禁足了还如此嚣张,难不成真要关个十年八载你才老实?”来人的声音清冷,音调在问话之时习惯拖得老长。
沈秋暝索性躺在石榻上,毫无规矩地翘着腿,“本该呆在留仙峰思过的人,竟还有脸面说我。”
黑暗中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你怎知是我?”
沈秋暝轻嗤一声,“虽不如师兄你精通道门之学,沈某在派中耳濡目染几年,也早已能掐会算。”
“哦?”张知妄似乎有些不信,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秋暝勾起嘴角笑笑,张知妄不仅长于武学,更工于心计,可他几乎生来就是个道士,俗事庶务几乎是一窍不通,长年累月呆在上清殿里打坐论道,沾染了一身檀香气息,相隔半里都能闻见,偏偏他自己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可这沉默并不难堪,也不让人厌烦。
“你为何为我解围?”张知妄缓缓道,像是明知道原因。
沈秋暝低声笑,“方才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大不了我就是下山回余杭,继续做那沈家的纨绔。可你不一样,你是要当掌门的人。”
张知妄不屑地笑笑,“三人成虎,这种没影的事情为何连你都信?我资历尚浅,就算掌门卸任,还有那些明字辈的师叔看着呢,能轮得到我?”
许是黑暗让人卸下防备,沈秋暝不由自主道,“得了吧,同为掌门亲自教导的弟子,派里的事情没人比咱们更清楚。明字辈的师伯师叔们,又有谁是可堪大任的?一个个武学平平也就罢了,说起人情练达、通权达变,除去咱们师傅还可勉强操持派务,又有谁有那本事?”
“妄议尊长……”张知妄淡淡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
沈秋暝轻哼一声,“就你这伪君子的模样,还真是一派掌门的材料。”他点到为止,并未再说什么。鹤鸣派中明字辈的几个,正明子为人严苛,不会变通;玄明子任侠仗义,然而冲动易怒;空明子呢,正事没做几件,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倒是一把好手。最为关键的是,这几个领军人物谁都不服谁,都想着待唐照临驾鹤西去之后住进上清宫正殿里去。
这些清心寡欲的道士,还真没一盏省油的灯,活脱脱的“道貌岸然”。
沈秋暝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凑上去问道,“你不是在禁足么?怎么溜出来的?说出来有赏!”
檀香气远了些,想是张知妄不惯有人接近,“你可记得龙池?”
“记得,刚入派时师傅带去看过,还问了好些不找边际的话,等等,你是说?”
虽不能视物,可沈秋暝却能想象出张知妄微微点头的傲慢样子,“没错,如你所想。”
沈秋暝瞠目惊舌,从留仙峰顺着悬崖峭壁跃入滚滚江水,再由江里潜入龙池,再从龙池游进天谷洞。难怪他要灭去烛火,此时浑身湿透,还不知是如何的狼狈。
“师兄果然武功卓绝。”
张知妄哼了一声,“也罢,再过一个时辰师傅就要找我训斥,我便不久留了。”他走了几步,忽然又道,“收留陈允怀的李婶从前是我生母的丫鬟,很是信得过。”
“嗯。”沈秋暝不想多问。
张知妄悄无声息地离去,沈秋暝重新点燃烛火,竟然发现洞里不知何时多了只折断了腿的野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少年时代最后一章
☆、第十五章:人世岂能无聚散
沈秋暝并未在那不见天日的石洞里呆上许久,他进洞后的第四天林知非慌慌张张地前来寻他。
“师弟,快跟我走!”
“怎么了?”沈秋暝刚刚藏好吃剩的兔腿,一头雾水。
林知非一边帮他收拾东西,一边答道,“你余杭老家来人了,说你家出了大事,要你速速归家。”
沈秋暝跟着他快步走出去,“我二哥刚刚中了进士,全家正欢天喜地着,能有什么大事?”
林知非叹气,“见到掌门你便知晓了。”
两人一路到了文昌宫,不止掌门,连正明子玄明子这些派中长老也都列席,各个神色严峻。
“这是你沈家的管事,”正明子指着一锦衣男子道,“他带了封书信给你。”
“四少爷请阅。”那管事恭敬行礼,从袖中取出密封的书信,双手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