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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到大,裴珍样样都做得很好,不光画,琴、书、棋、为人处事、接人待物,没有人说不好的,似乎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人。“自然是好的。”
裴珍放笔,用袖子扇了扇风:“那我送给你,可好?”
苏小陌:?
裴珍绕过桌子走过来,拉起了苏小陌的手:“一个月不见,你瘦了。”
体温从牵着的手部皮肤传上来,慰贴了心,烫伤了脸:“嗯,吃得少。”
裴珍笑了笑:“跟我说话,何必藏东藏西?你以前不这样的。”
苏小陌:“……”
裴珍拉着他坐在椅上:“我找你来,是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小陌,见对方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才继续道:“陛下的身体是撑不了几天了,以后大陈就是裴旦的天下,你的将来如果照这样下去,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君王后宫三千,你又是男子,荣庞时尚且不过如此,待到不宠,恐怕下场比那些冷宫妃嫔更惨。而我……”裴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与他打小就不和睦,这次他得了天下,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
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让苏小陌一时不知怎样接话,心乱如麻:“也未必就如你想得那样坏……”
裴珍:“那你说,他会如何对付我们?”
裴珍的眼睛很空茫,像蒙着一片白霭雾气,看着苏小陌要迷失在里面。
“他那样心性的人,怎么会放过我们?”裴珍脸上浮现出一股悲壮的肃杀,“我也是皇子,凭什么他喜欢的他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得到,而我喜欢的,却总要拱手让人。小陌,你可愿与我逃走?”
逃走?
苏小陌虽然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逃离,但他始终没有想过与裴珍一起逃离,只因为这是一个太过不合实际的梦,也因为这个梦承载了太多的人命和鲜血,他……他愿意放弃一些东西,而去保护另外一些东西。
他刚想摇头,肩膀被裴珍按住。
裴珍一字一句地,说得仿佛自心底里出来:“我喜欢你,苏小陌。”
嘭!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样,顿时哄隆隆地一团。
“我真的喜欢你,小陌。”裴珍靠近他的脸,用咫尺的距离盯着他的眼,“我也知道,你同样喜欢我。”
热气全跑到脸上,心脏跳得像鼓一般,看见裴珍的脸越来越近,他的眼帘低垂,双唇微启,一副要吻下来的样子。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陌偏过了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躲完了又暗暗地后悔,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东西。
屋里一时很静,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
“难道你不喜欢我?”
裴珍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从阴沉的湿地细细传来。
“我……”喜欢你,三个字像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是我高攀了。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就算是龙种,又怎么能与皇后生的太子相比。是我不自量力……”
“你别这样说。”苏小陌连忙打断,“我……我……我也是……喜欢你的……”
“真的?”裴珍笑。
苏小陌点点头。
裴珍抱住他:“既然如此,我们逃跑吧。虽然我不能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在福州,我的封地上,我们还是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身。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弄来。”
苏小陌被逗笑:“我要月亮干什么。”
“我就是举个例子。那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什么?”
裴珍:“我刚得了消息,陛下崩天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想必裴旦会很忙,我们就趁这个时间逃走,不然等到这个时间过了,想逃难如登天。”
苏小陌:“可……可我什么都没收拾。”
裴珍:“你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在福州买。而且你有我,这不就够了吗?”
苏小陌只觉得不妥当,还要拒绝,却听裴珍继续道:“你想一辈子被关在皇宫里,裴旦想起来了就招你侍寝,厌恶你了就把你打入冷宫,或者更甚?”
“侍寝”这些形容女人的词一出来,苏小陌生生打了个冷颤,想也不想道:“不想。”
裴珍:“那就对了,现在就走,必须现在,迟了就走不了了。”
苏小陌:“可是我娘……”
裴珍:“你先走,我去接你娘,我们在城效松林会合,就是上次我送你的地方。”
苏小陌:“可是……裴旦万一知道的话……”
裴珍:“陛下归天,是多大的事情,他这会儿想必在泰安殿里忙得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小陌就是感觉有东西没想到,有什么放不下,可是又想不出所以然来。裴珍一直催,转头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和干粮。苏小陌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有点稀里糊涂地被赶上了马车。
☆、抓获
马蹄的的地奔跑在城郊的小路上。从车上回头去看锦锈的大陈宫,映着远方的山峦与白云,就像一幅精美的工裱画。
咚——
咚——
……
沉闷的深远的撞钟声响了九下。
苏小陌赫然回首:龙归九天,陛下薨了……
苏小陌对皇帝的印象,一直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虽然皇帝总是对他笑,也似乎总是为他着想,但他就是很害怕。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皇帝,是自己八岁的时候。那时爹爹刚死,整个候爷府都被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氛围笼罩。他爹下葬的时候,只有他、他娘还有舅舅一家人,昔日串门殷情的同僚一个都没来。
他娘站在墓碑前,十个手指深深地扣进他的肩膀肉里,仿佛要扣进去似的,那种清晰的生冷的疼痛,他一直都记得。他娘说:“小陌,咱们以后相依为命。”
后来的半个月里,日子十分难熬,下人四散,债主上门,往日的朋友翻尽白眼。在他以为他们会搬离京城的时候,深宫中的皇帝召见了他。
那时候正是盛夏。御花园里的花朵得得如火如荼。皇帝着了一件白色的丝绸薄衫,斜斜地倚在石椅之上,用食指勾起了他的下巴。
那是一张很苍白的脸,有一双很冷很冷、仿佛里面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的眸子。那双眸子盯着自己,似惊讶、似喜悦、似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动。
皇帝说:“苏岑……”
苏小陌:“陛下,我爹没了。”
皇帝的手指并没有用力,只是虚捏在他的下巴之上,可是他不敢动。他看着皇帝眼中的火花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死灰一般的寂然。然后皇帝笑了,眼中却是如大海一样的悲伤,伤得透骨。皇帝摸着他的头:“好孩子。”
这一些东西,苏小陌当时并不能体会。他只知道自此,候府的日子重新好过起来。他当上了太子的伴读,世袭了安国候的爵位,在洛城立稳脚跟。而皇帝当时脸色的风云变幻,他是在后来,才慢慢明白。因为裴旦,有一双与皇帝极其相似的眼睛。也是深黑而冰冷。
他这十多年的富贵至极,都是拜皇帝所赐。极至的荣宠,极至的嚣张,都是拜这个刚刚死去的男人所赐。
他感谢这个男人,可是洛城,他已经待不下去……
马车渐远,大陈宫渐渐地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红色的墙与金色的屋顶。到达雪松林时,赶车的马车很矫健地跳下了车:“小候爷,我们王爷吩咐了,请您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苏小陌:“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车夫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理着马的鬃毛。他的手很宽大,手背上青筋突起。忽然,这只手停下,车夫回头看了一眼,神情蓦然狰狞,跨上了马车就挥了鞭子。
这鞭子挥得又急又狠,马儿嘶鸣一声猛地往前跑去,晃得苏小陌一下子把头撞在了门板上。
“哎哟!”苏小陌揉着额头,“怎么了?”
车夫沉默,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抽着鞭子。
苏小陌心里一沉,撩起了车帘朝后望:只见密植的松树之间,一队朱衣金刀的御林军骑着骏马追过来。“快、快点。”苏小陌催促着车夫,“他们要赶上了。”
马车的速度比不上马,更何况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眼见着要被追上了,苏小陌只急得嘴角都快冒出火泡了。忽然,车夫站起,双脚一蹬,居然从车上跳了下去,顺势打了几个滚,朝旁边跑了。
苏小陌看得目瞪口呆,马车磕在地上的石子上晃了一晃,他才回过神:“喂!”
他不会驾车啊!
可是车夫已经头也不回地溜了。马还在快速地奔跑,也不管前方道路是否平坦,撒了丫子地狂奔,车子被颠着几次三番地翻倒。苏小陌被颠着浑身骨头都快散架,扑出去抓住了马车的缰绳,那绳一入手,只觉得磨着手心生疼。
雪树在眼前快速地晃过,苏小陌抓紧了缰绳想要马停下来,也顾不上手心疼不疼了,保住命再说。
的的、的的……
马儿劲大,苏小陌又被颠得眼前金星乱晃,根本拉不住车。
砰!
一声闷响响在车顶,待着苏小陌抬起头,在一高一低的视野里,看见朱红金刀的御林军跳下来抢过他手中的缰绳,神情很严肃地缓缓拉住了马车。
呼——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小陌有点庆幸拣回半条小命。忽然脖子一紧,被身边的御林军提着领子纠下了马车。
“喂喂!”苏小陌抗议着,“放开我。”
此时御林军已经都追了上来,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苏小陌脖子一伸:“你们干嘛啊?”
御林军:“……”
的、的!
中间的几匹马被御林军拉着往左右分开,由中让开的一条道里,缓缓行进来一辆雕花嵌玉的并辔马车。
马头都用黄金套头,马蹄上亦缚有黄金赤绸。帘子是上等宫绸做的垂绦锦帘。帘子被挑开,冯淳脸色煞白地跳下马车,转身伸手接人。
裴旦身穿明黄衮龙袍,袍上飞龙在祥云之间栩栩如生。他下得车来,双手拢在袖中,朝苏小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直看得苏小陌跌进寒冰中去。
他走过来,脸上浮着一丝笑意:“你去哪里?”
苏小陌又觉得呼吸不顺畅,吸了一口气:“不去哪里。”
他:“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陌:“逛逛。”
“是吗?”裴旦勾起嘴角,“那朕陪你逛逛吧。”
乍然听到这个字,苏小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半刻后才想起皇帝已经驾崩了,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个帝国新的王者。想到此,更加不可抑制地绝望起来。
“你想怎样?”
裴旦笑了笑,转头问冯淳:“有绳子吗?”
冯淳:“奴才这就去找。”
苏小陌见着冯淳火急火燎地在车上、在御林军中间找着绳子,看了一眼裴旦。
裴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能将他盯出两个洞来:“没有绳子,长鞭子也可以。”
“臣这儿有。”一名御林军道。
冯淳连忙过拿了鞭子呈在裴旦面前:“陛下。”
裴旦:“用这个把苏候的双手绑上,另一头绑在朕的马车上。”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苏小陌,瞧见苏小陌震惊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出了一口气。
“裴……陛下,不劳烦,臣可以自己走。”苏小陌说着,将手背到身后,可是被强硬地拉出来,两名御林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双手绑紧了,接着他被拖到马车边,鞭子的另一头系在了马车的车棂上。
苏小陌挣着手,很低声下气地道:“陛下,臣跑不快。”
裴旦一步步走过来,走到苏小陌的身边,踩着冯淳的背跨上了马车:“你不是喜欢逛吗?朕亲自带你四处逛逛。”
裴旦进了马车,挑起了窗帘,命令车夫:“走吧。先慢点,让苏候热热身。”
☆、小惩
马车行得真不快,许是车夫有些忌惮,弄不懂皇帝的心思,因此不停地往苏小陌身上瞟,看见人累了便索性停一停。
双手被缚住,一股大力带着自己跑的苏小陌没半柱香时间就大汁淋漓。身体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浑身发冷。地上不平整,偶尔磕到树根石头,脚趾都像被锤子锤到一般。
“裴……陛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用力叫着,“……臣……真的……跑不动……”
宫绦金车之内的皇帝,戴着紫金的簪瑛冠,缓缓地偏过头来,看着他,只是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苏小陌很想哭:“裴旦……”千言万语,也只想这个人念一点往日的情分放过自己。他要求的不多,他只想离开,只想逍遥地过自己的生活,难道不可以吗?他并没有刻意害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