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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千骁这话说得极重。裴冷枢知晓依他的性子,他人再如何强势他也未必愿意应允。他举手投足,自然而然形成一股霸气,本应是他人臣服于其下。可现在他却自己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他说得并不响,也不强硬,可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裴冷枢却是摇摇头:“我裴冷枢能有现在,全靠季大侠的救命之恩。若不嫌弃,我愿明日前往玄冥教刺杀玄冥教教主冷玄,若成功,便算替夜刹完成一项任务,也算报了恩情。从此你我,再无瓜葛。”说着,裴冷枢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季千骁缓缓回过身:“一定要做得如此决绝吗?我本想……本想,当今晚之事不曾发生过。”
裴冷枢回答的坚定:“若非如此,便是我在利用你,便是对你不公。其实……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季千骁对着他的方向眯起了眼,似乎看的是他身后的什么而不是他本身。许久,他才说道:“好的。路上小心。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说了,果真是下定决心不再见面一般。第二日裴冷枢收拾好行李,跟着玉展出了夜刹,再到接过一匹黑马的缰绳,季千骁都没出现。
裴冷枢突然想到自己同阡落说的那段关于践行的话,不禁心中笑笑,季千骁听到了这些话也说不定啊。
走出了些距离,向路上的行人大厅,才知道这儿是近畿一不算太繁华的城镇。而夜刹总部占去了极大一块土地。镇上的百姓都知道这儿是一户大户人家,却无人知晓究竟姓何名何,更莫提什么暗杀组织了。
过了镇上的驿站,裴冷枢就翻身上了马。也不挥鞭,只腿夹紧了马肚,这黑马就通人性般小步跑了起来。
跑出十多步,裴冷枢回头看了看。那夜刹伪装得平凡的门庭不知隐在了那座宅院后,是看不见了。
他看着晨曦变成了余晖,终于将最后一点似血的艳红也抹去,黑暗带来了些寒冷与肃杀。
其实,他与季千骁相处并非无欣喜。只是两人始终相差太多。
南方或是北方,儒雅或是豪迈,谦恭或是强势。可以相融,却不那么容易。
裴冷枢,还不想刻意改变自己什么。季千骁更是从未想过需要什么改变。
他们自小就在不同的环境中,师父或是爹娘所教的也相差太多。
自始至终,他俩还只能保持着些距离并排行着。若在想靠近些,却是不能了。
这匹马的脚程快,只过了一个月稍多些的时间,裴冷枢又站在了玄罡山下。
一路上打尖住店,避不了遇见些江湖之士。虽非刻意,却也多多少少听到了“玄冥教”这三个字。
裴冷枢心中大叹:只怕现在,玄冥教还比当初寒水教被议论得勤。
他摇摇头。既已如此惹众恼怒,自己动手也无甚可担忧的吧。玄冥教交给其他人,虽未必能成大事,至少也不会被灭。而自己,多活了一年的命,便也这之后还回去,落得干净。
此番打算,是他在跟季千骁讲之前就想好了的。当时却也是出于无奈。可一路上细细想来,大概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只自己的私心又多满足了些。
他将马交给迎上前招待的店小二,落座席间,叫上一坛花雕酒一碟卤牛肉。一碗酒下肚,顿觉豪气云天。这心事,到底是多久没放下了啊!
趁着小二端上卤牛肉,裴冷枢随口问道:“怎么今日生意不太好的样子?”
“诶哟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小二将抹布甩上肩膀,凑到裴冷枢耳边,声音却是丝毫没减小,“我们这儿啊,生意不知冷清多久了。还都怨这玄罡上的劳什子玄冥教给闹的,且不说寻常百姓,连身上带刀带剑的,也都绕开这条路走了。”
裴冷枢心下一惊。这茶馆确是坐落于附近几个村镇的交通要道,往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遇上好季节,这茶馆中还空不出位子。他略微扫视了一番四周,却是仅其一人。
这小二回头看了看,才又凑进了些,压低了声音:“我悄悄跟你讲,我们老板啊,也琢磨着关门大吉了!你说这玄冥教怎么就这么缺德啊。诶,看你带着剑,知道玄冥教吧?”
裴冷枢食指在瓷碗边上划了划,“嗯”了一声。过了会儿,见小二还站在边上,才反应过来,从钱囊中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多谢这位兄弟。”
小二掂量掂量银子,吆喝一声:“客官您慢用。”又跑去点门口了。
裴冷枢看这桌前。瓷碗磕掉过一个小口,木桌上也有些无条理可寻的刀剑痕迹,不过都挺浅的。想来这家茶馆也是在这一处经历过些江湖风雨的吧。
人说,江湖风云,斗转星移。只是这些,仿佛来得太快。
他突然想起师父跟自己说过,当年那个算命先生说过,玄冥教“冷”字辈的弟子终是要为了这个教主之位反目成仇,这玄冥教将来是要败在这一辈手上。他们师兄弟八人无人相信,唯独冯洌凭冯师叔为此终生没收过一个徒弟。
原本他也不信。算命现成常常说得玄乎,似是而非,将你捉弄得晕头转向。可说到底,无非是挑了些玄妙之语来诓人。可此时想起这些,他却觉得有些悸动。
又一碗豪酒入肠,三分酿成苦涩,七分化作一声长叹。
他不信佛的普渡众生,却偏信生死轮回。他不信佛的积善成德,却偏信因果报应。
烈酒可烧肚。此刻,裴冷枢也觉得又些火辣辣的疼。疼得眼睛也泛了红。红得,看见了满山路上的死寂的枯红。
44
44、四十四章 束缚 。。。
玄罡的山紫冥的峰,奇、险、峻。若非有一定的功夫底子,想要上得玄冥教着实不易。
裴冷枢自五岁时第一次陪师父下山起,已不知走这条山路走了多少回。初时也走得颇吃力,要上官洌德在前头不时得停几步,呼哧呼哧地才上去。后来也不知何时开始成了自己一人上山,施展开轻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从山脚下上到紫冥峰。再后来,次数也不多,只是那么三两次的样子,自己却是又走得慢了。因为冷玄也跟着在自己后头。
可现在想来,只怕那时是自己多虑了吧。冷玄既可战胜教中其他数人仅输于杨冷云,又怎会这段山路上不去呢!
这回,裴冷枢上山却没再用轻功,只是一步步迈着。自己已不算玄冥教弟子,按理这功夫是不可再用。身在夜刹之时终日无事拿来练,也没想到这层。现下离玄冥教仅百丈距离,心下则是惴惴。
自己回来的情景想过许多次,有时是对着院中那方池塘,有时是闭上眼睛听窗外风声。翻来覆去想了数次,均是想自己还没走到时便能遇上冷玄,两人无话,自己再转身离开。
似是心中害怕重新踏入玄冥那扇门,踏入那个厅堂。可自己却是一路走到了那扇门前,什么人也没遇着。
看看天色也渐渐灰蒙,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从远方飞回门前的一棵大树,隐去了其鲜艳的身子。
裴冷枢握住剑柄又松开,再握住。
剑柄上有些湿濡,是掌心不知何时沁出的汗水。可他身上,却始终觉得寒冷。
轻巧一个“鹞子翻身”,从一边的围墙上翻入其中。落地无声。
玄冥教中的格局裴冷枢再熟悉不过。此时正是众人用完晚膳各自回到房中的时刻。他避开了人多的几处,悄无声息地潜到自己曾经所住的屋子下。
若传言不假,冷玄现在应还住在隔壁的那屋中。
裴冷枢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许是因为思念一点熟悉的味道,又许是迫于寻找到某种答案,他轻轻推开窗。
如他所料,屋内空无一人。再看床上桌上的东西,似乎都没变过,甚至连自己离去时放于桌上的那封信也在原处躺着。
这屋,现下应是无人住的吧。他这么想着,却也注意到屋内并无积灰,也不知心中那顿时的一阵轻松是为何。
再小心地掩好窗,他背贴着墙根,迅速地移动到了边上那间屋子下。
屋内没有烛光,却有人的气息。裴冷枢凝息而听。
初时只闻一些“悉悉索索”的衣物之声,正纳闷,却突然一声女子的娇喘传出:“教主……”
“荆舒,叫我玄!”这声音,曾在脑中回响过无数次。最多的,是那声轻柔的“师兄”。
那女子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玄”,尾音变得模糊不清。随即又另一个单音传出,是一声“舒”。
裴冷枢的身形不由得颤了颤,没握剑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肉中。
忽然,那女子一声惊呼:“不!不要!”语气中听得确实痛苦至极。
裴冷枢一个激灵,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右手又紧了紧。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踢开房门,随即一招“沧海无冥”向记忆中床的方向使出。
沧海无冥,“幽冥剑法”三十六式中的最后一式,也是变化最多的一式。无冥,既心中无所思无所想,剑势可随对方变化而变化,是反守为攻的极佳的一招。可此刻,裴冷枢确是心中无思无想,然以此招做攻击的第一招,却是极不明智之举。堪堪第一招就易落于下风。
然而,屋内的景况却与他所猜有所不同。那女子伏在床沿轻微地啜泣着,而冷玄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窗前桌边。而裴冷枢这一招,却恰恰是冲着他俩中间去的。
裴冷枢意识到不对,立刻伸出左掌轻拍床栏,身子便向右侧倾斜。右手再一个斜刺,一招“神笔破空”,认准了冷玄胸前膻中穴刺去。
冷玄却似刚认出眼前这突然闯入的人是谁,没来得及说什么,眼见剑锋已至,身子先于脑中反应向后退去。
然而他本就站在桌前,只退了两步便已无路可退。他迅速对上裴冷枢的双眼,轻易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苦涩,出声叫道:“师兄!”
裴冷枢身形一晃,剑尖停在冷玄胸口前半寸处。
冷玄又叫了他一声,声音更低了些。他看到眼前的剑微微颤抖着,却是没再往前分毫。
一边那叫做荆舒的女子似是被眼前所见吓着了,脸上兀自挂着些泪水,却张大了眼睛嘴巴看着他们。
冷玄斜瞟她一眼:“荆舒,你下去。”又迅速转回对着裴冷枢。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裴冷枢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剑:“我竟还是下不去手。你若要我性命,便动手罢。”
冷玄往前走了几步。黑暗中裴冷枢还是看得出他摇头:“师兄,我怎么会要你性命呢……你终于回来了!”
“我已不是玄冥教人,何来‘回来’之说。”裴冷枢说道,声音却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师兄你错了。被逐出玄冥教的是裴冷枢,跳崖而死的也是裴冷枢。你不是他。你只是我的师兄,我一个人的。”
裴冷枢才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许是带着笑的,可自己眼眶却有些湿润。
冷玄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贴着他站在他身前。
“师兄,我说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不回答我?”冷玄轻轻地说着。
裴冷枢刚想开口,却突然胸前几个要穴一痛,人已不能动弹。
冷玄拿出火石。昏黄的光飘忽了一下,稳稳地亮起来。
裴冷枢这才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模样。很英俊,很潇洒,也很妖魅。
眼角的一点殷红,不因烛光的微弱而不再惹人注目。
冷玄将他移到床上,凑近了说:“师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委屈你一下。”说着竟是拿出麻绳将他手脚绑了个结实。
裴冷枢静静闭上眼,再睁开:“为什么?”
冷玄抬头,勾着眼角看向他:“师兄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
冷玄嘴角也勾起:“以后你会知道的。”
裴冷枢不知道冷玄口中的“以后”究竟是何时。可当晚,他却被禁于此房中,也没再见到冷玄的影子。
胸前膻中穴被制,只觉气海空空,连缚在手腕处的绳子也挣不开。他尝试了几次发觉这身子绑得颇紧之后,也就没再费力挣扎。只是这样的姿势自然睡得不安稳。
眼皮乏得很,重重抬不起来,头也有些痛。可却始终清醒着。
他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经过,顿了一会儿又向来时的方向离去。他想睁开眼看看,却终于屈服于一路的长途跋涉和心弦紧绷。
待他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屋外人声络绎,却都像是他的住所不过是间荒废已久的屋子一般,莫说有人敲门或是询问些什么,就是连经过都有特意加快步伐的嫌疑。
再过了一盏茶功夫,晨起的人都已散去,应是各自练功去了。屋外这才稍安静了些。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人出去冷玄不作他想。
冷玄走进两步,便反手将门重新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