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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相悦仰着头,垂下眼帘瞧着那奇特长剑,胸膛随着喘息起伏不已。男子轻轻一叹,手臂一挥,长剑便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雪亮扇面,“刷”的指向地面。
“不过三年不见,你的警惕性怎么差了这么多。”男子说罢,眼光一动,那极长的剑刃忽的点在海镜面前,“是因为这个男人么?”
“不是的,师父。”风相悦急忙从树边跳起,几步来到男子面前,“我、我只是……近来疏于练习,对不起……”
见风相悦像是个犯了错了孩子般支支吾吾,海镜不禁惊讶,原来这便是风相悦的师父?
男子又是一叹,一撩披风,将长剑“呛”一声入鞘,“道什么歉,何人能逃情网?爱到深处,便是焚心蚀骨,也感觉不到了。”
这话方一说完,他的目光一瞬从忧伤化为沉冷,直直盯住海镜,“你就是海镜?”
这像是被长辈考验般的感觉让海镜一阵冷汗,笑着道:“晚辈正是,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将面前宽绸向下一拉,一张平稳冷静的面容顿时显现。他的面庞仿若刀刻般俊朗端正,再加上眉间透出的几许沧桑,让他整个人恍如一坛陈年美酒,沁人心脾,回味悠长。
海镜看见这张脸时,却惊得瞪大了眼,目中又是欣喜又是诧异,“您是……‘剑圣’华久棠!晚辈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您竟是相悦的师父!”
华久棠淡淡一笑,笑中却似含着一抹悲哀,“剑圣……我怎配得上这样的称号……”
“前辈何必谦虚,您十六岁时便扬名天下,聪慧勤奋,行侠仗义,最终在二十五岁时凭着高超剑术连败当时数十名顶尖高手,从此被人们奉为‘剑圣’,画像传记在江湖广为流传。晚辈久闻您的传说,对您可是十分向往的。”海镜神色有几分激动,所说之话倒没有分毫虚情假意。
华久棠听罢,只是复杂地笑了一下,“那些虚名何足挂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海镜一直认为华久棠是一名不羁倜傥之人,没想到对方与自己想象中的相差略大,闻言只得笑了笑。风相悦将剑一收,也走了过来,“师父,您三年前不辞而别,究竟是去了哪里?”
“去找一个被我辜负的人罢了。”华久棠道。
风相悦歪了歪头,疑惑道:“那您找到了么?”
“找到了,但我一直无法接近他身侧,所以才会到这里来。”华久棠说着,将宽绸又立了起来,重新遮住面颊,“我会同你们一起去入月峰参加武林大会,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风相悦一喜,“这么说,您是要代表幽冥谷出战么?我这就将谷主的位置还给您。”
“不必,这三年间,你把幽冥谷打理得欣欣向荣,这是你该得的。”华久棠摇首道。
“师父,幽冥谷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您和荀先生,比起你们,我所做的事简直微不足道,幽冥谷还是由您带领更好。”风相悦一直对华久棠敬佩有加,仍是执意要将谷主之位让出。
华久棠知道风相悦脾气,皱了皱眉,干脆道:“你若是再提这事,我马上就走。”
“……知道了。”风相悦撇撇嘴,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海镜见风相悦在华久棠面前犹如一个孩子般乖巧,心下不觉好笑,偷偷瞄了瞄风相悦,示意他为华久棠定一间房。
谁知风相悦竟冲他摇了摇头,海镜有些不解,便向华久棠道:“华前辈,现在天色已晚,晚辈去为您定一间房歇息如何?”
“那倒不用,我从不睡床。”华久棠说罢,飞身一跃,人已消失在屋顶上,只余下一句话在海镜耳边回荡,“明早我会与你们一同上路,现在先去休息吧。”
海镜愣了愣,拽了风相悦一下,“你师父这么多年都没睡过床?”
“嗯,自我认识他起,他不是在屋顶过夜,就是在林间歇息,从没在床上睡过一晚。”风相悦道。
“这是为什么?”海镜愈发感到华久棠比自己所想的更为奇特。
“依他所言,似乎是想惩罚自己,为了什么事赎罪。”风相悦无声地叹了一下,“这事大约与他要找的那个人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事,我从不敢过问。”
海镜抚着下颚长长“嗯”了一声,“听你师父的话,那人恐怕与他有过一段情史,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闻名天下的‘剑圣’如此忧伤,这倒真令人好奇。”
“你几时对这种事这么热衷了?难不成对那人感兴趣?”风相悦拍了他一把。
“冤枉冤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只对你有兴趣。”海镜立即揽了风相悦的腰,贴在他耳畔调笑道。
“油嘴滑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风相悦用肩膀将他撞开,虽是这么说,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他转身向屋子走了一步,又顿住脚步,指了指地上尸体,“……话说,这几具尸体要怎么办?”
“行走江湖就是将脑袋绑在裤腰上,稍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此番遇见你师父,也是他们倒霉了。”海镜说着,蹲下身冲尸首合了合十,“相悦,我们把他们拖出去埋了吧?”
风相悦点点头,同海镜一起将尸首一一拖出客栈,在附近树林中埋了,才回房歇息。
翌日清晨,华久棠如约来到客栈,与其他人见了面后,一行人便驾着马车向入月峰而去。
马车行至傍晚,就见几簇险峰在不远处平地拔起,山顶直入云霄,云迷雾阵。到了山脚,只见那山上路窄崖高,石多岭峻,马匹难行。再一转眼,才发现闭月宫在山脚置了一处极大的驿馆,专门收留各派马匹车辆。
此时已是夜晚,门外没有什么来往之人,只有一个小厮在堂内整理着事物。这驿馆是为了与江湖人士交接所置,内里人不算是正式的闭月宫弟子,因而男子居了多数。
海镜等人将马匹交入,在驿馆中歇息一宿,翌日天还没亮便上了山。那山中溪深涧陡,峭壁奇峰,初时还能见崖傍乱石间流水潺潺,林间幽禽乱窜,愈向上去,四下景色愈发荒凉,温度也越来越低,初夏时节竟令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到了下午,闭月宫终于在崎岖山道中显出身影。一行人加快脚步,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门前。那宫门呈深褐色,其上铜环朴实厚重,两侧各立一只威风凛凛的白玉狮子,只一眼便让人顿生肃然。
进门后,便有女弟子迎了上来,柳馨几步上前,拉住一名细眼塌鼻的女子便道:“师姐!我回来了!”
那几名女弟子登时眼中一亮,团团围上,欣喜道:“馨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师父和大师姐可担心你了!”
“我能回来,多亏了他们救我。”柳馨指了指身后海镜等人,笑得甜甜的,“各位师姐,快带他们进去,我们去见师父!”
几名女弟子听罢,引着众人就向内走去,虽知道来者是幽冥谷之人,一路上仍是执礼甚恭,不曾有分毫怠慢。
这闭月宫内金桥流水,松柏迎风,条条道路皆以白石铺成,座座围墙均用磨砖砌就,看起来并不华丽,却尤为高雅。几名女弟子不知带着众人转了几个弯,最终来到一处大堂,备了糕点茶水,便打算通报月姝烟。
海镜急忙拦住她们,“我们是客,怎好让月宫主出来迎接,还是带我们去见她吧。”
几名女弟子咯咯一笑,“你们救了馨儿,是我们闭月宫的恩人,若是让你们亲自过去,师父定会责备我们的,安心在这里候着吧。”
说着,她们径直走出门外,笑声如黄莺出谷,分外动听。海镜等人只得在屋内等候。
☆、第116章 入月峰群豪聚集(1)
不多时,月姝烟自门外走入,依旧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绫罗外袍,唇里衔着一杆翠玉鎏金烟管。柳翎跟在她身后,身子在紧身丝袍下扭动着,方一进屋便唤道:“馨儿!馨儿!”
柳馨哒哒哒扑上去,猛地投入柳翎怀中,“姐姐,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柳翎眼中噙泪,紧紧抱着柳馨,“姐姐这几个月茶不思饭不想,就担心你的安危,现在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说罢,她牵着柳馨来到月姝烟面前,“师父。”
月姝烟拍拍柳馨脑袋,嘴角一勾,“回来了就好,师父可得好好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月宫主言重了,救下馨儿也是无意之举,此番我们正巧打算参加武林大会,将她送回也是顺手为之,您不必如此客气。”海镜笑吟吟道。
“正因为是无意之举,我才更该感谢你们。”月姝烟将烟管斜握在手,一撩衣摆,优雅得体地在桌边坐了,“各位先请坐吧,这次武林大会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们,我已差弟子为诸位安排房间,待会便带你们过去。”
众人也不客气,分别寻了坐处,海镜又将同来之人一一介绍。月姝烟衔着烟管,眼光自人群身上扫过,末了将烟管拿下,口中吐出淡淡云烟,“哦?幽冥谷也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哪,连游眉与花逢君都能收入麾下,果真不容小觑。”
说着,她目光落在一身赭衣的华久棠身上,“不过,海庄主只说这位是幽冥谷主的师父,却没有明说他的谁呢。”
闻言,华久棠将宽绸一拉,露出面孔。月姝烟登时一怔,烟管从手中滑出,“啪”的落在桌上,“你、你难道是华久棠?!”
“正是。”华久棠淡淡道。
月姝烟立即站起施了个礼,笑道:“月某久闻‘剑圣’大名,对您可是尊敬有加,听说您淡出江湖多年,还觉得相当可惜,今日能见您一面,真是三生有幸呐。”
“月宫主不必如此,身为女子能有如此魄力,我也一直对你十分敬佩。”华久棠见她施礼,立即站了起来。
“哎呀,华先生说这话真是折煞小女子了。”月姝烟不禁大笑起来,“先生不要多礼,快请坐。”
华久棠这才重新落座,风相悦见二人说完话,便道:“月宫主,现在这闭月宫中来了多少参加武林大会的人?”
“此番参加武林大会的有数十个门派,现在少说也有两千来人。比武场我设在山巅之处,从这里过去还需要走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呢。”月姝烟重新拿了烟管,哈哈一笑,“不过,武林大会明日便要开幕,你们来得也真够晚呢,前几日各处门派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你们算是最后一拨了。”
众人见月姝烟性子爽朗不羁,顿生好感,费源光忍不住打趣道:“我们也是想着来得太早,岂不是蹭了月宫主的饭么,这多不好意思。”
月姝烟又笑了,“这话多见外,我就担心你们跟我客气,不来蹭饭呢。”
这时,柳翎忽的上前,面有不甘,却又带着几分谢意,“……海镜,那日在海澜庄,我认定你是笑面贼,真是……十分抱歉!”
她性子一向高傲,说完这话脸已涨得通红,揽了柳馨便坐回一旁。海镜笑了笑,“柳姑娘不必自责,现在误会已经澄清,我也早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月姝烟听罢,不觉有些困惑,“说起来,既然你并非笑面贼,真的笑面贼又是谁呢?”
海镜将薛家之事说了一番,月姝烟不禁面色微沉,“薛馥……原来是这个男人么……”
然而柳馨神色一愣,“男人?那天带走我的是一个女的啊!”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仿若被惊雷劈过一般,全是一怔。仔细想来,柳馨确实从未说过捉走她的人是一名男子!
“我曾听见薛馥对邢无双说过,笑面贼不止一人,难道说另一个笑面贼其实是一名女子!”珈兰不觉惊道。
月姝烟眉头拧起,“极有可能,笑面贼每次捉走少年少女都是在无人之时,而后留下一个独特标记,就算有人看见,也只是一个模糊影子,谁也不知他究竟是男是女,每次出现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海镜也点点头,“不错,而且笑面贼若是女子,更容易降低别人戒心,方便行事。”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猜测起女笑面贼的身份,正说话时,几名女弟子忽的走了进来,“师父,房间已经备好了。”
月姝烟弹了弹烟灰,长身站起,“各位,笑面贼一事今后定有机会找出真相,你们旅途劳顿,现在还是先歇歇吧。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住所。”
众人随月姝烟走出,绕至一处崎岖小径,沿着山道走上。行了不久,只见那道旁一侧不远处便是茫茫远峰,崖削崚嶒;一侧则是连绵院落,房屋一间接着一间,皆修得朴实牢固。
又走了好一会儿,众人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旋光顿时沉不住气了,“这前面路上全是房屋,都没有我们的份么?”
“我们是按照到达的先后顺序安排房屋的,因此各位住得较为偏上,真是对不住了。”月姝烟吸了一口烟,又挑着嘴角缓缓道:“不过,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