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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牙,忽以身体迎上,果然华久棠一惊,剑锋一转,避开致命部位,刺向他的肩头。
这一改换,便让姬千幻有了闪避时间。侧开脚步之时,姬千幻挥动禅杖,“锵”的震开长剑,继而去势不减,直拍华久棠面门。
禅杖带着嗡嗡声响扑面而来,华久棠一时有几分眩目,身子竟一瞬凝住,看得场下尚余意识的人们低低一呼。然而下一瞬,他又一旋身体,贴着禅杖堪堪躲过,手中长剑划了半圈,削向姬千幻手腕。
这一击并不致命,姬千幻心知华久棠不会手软,无法如方才一般制住他的动作,便一扬禅杖,迎头接上。谁料那剑刃锋芒一转,竟向他脚踝刺来,其速如飞。
危急关头,姬千幻再不躲避,禅杖继续向上而起,最终向华久棠当头劈下。华久棠偏头闪避,剑刃只在地面划出一道白痕,便觉面颊被劲风割得生痛,耳畔响起禅杖银环碰撞的叮当声。
这声清响恍若开关一般,一瞬让华久棠的神思模糊不清。他不觉轻笑一声,挑了眼帘凝注姬千幻,“幻术?”
姬千幻回望着他,明白华久棠能够躲过此次攻击,却故意将幻术承下,心中复杂更甚,嘴唇翕动半晌,也未说出一字。
随着禅杖“叮”的一响,宽绸蓦然滑下,华久棠的面庞全数露出,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有着宠溺,有着纵容,亦夹杂无尽柔情,“既是如此,我就去看看你所创造的梦境吧。”
“你……你不怕我趁此时机杀了你?……”姬千幻咬牙道。
“若你真的想要我以死赎罪,尽管动手,能死在你手中,是我华久棠的荣幸。”
华久棠说罢,安心地闭了眼,眉梢唇角的笑意却分毫不减。仿佛他所陷入的并非幻术,而是缠绵爱河。
禅杖贴于华久棠耳侧,随着姬千幻的手臂颤抖不止,却始终无法作出最后一击。望着眼前这张平静的脸,姬千幻只觉各种情感如藤蔓般交织而上,捆住他的双臂,让他无法行动。
明明对这个人如此痛恨,明明一直渴望着复仇,可是为何自己会如此犹豫?为何自己直至现在,仍是放不下这份感情?
痛苦、矛盾、不甘、眷恋……一时种种情感涌上心头,姬千幻眼中有了波光点点,濡湿眼角。
他盯着华久棠的面孔,一时竟如出神般顿住动作。台下人群见适才如此激烈的二人此时竟如被点穴般定住,俱是惊奇不已,有人高嚷着询问,有人窃窃低语。
然而姬千幻与华久棠仍是毫无反应,只是面对着彼此,仿佛此时此刻,此处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这个封闭的世界仅属于他们二人,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插足,亦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能够传入。
良久,华久棠紧阖的双眼缓缓睁开,星夜般的眸光将姬千幻一瞬笼罩。一时间,姬千幻恍若沉入那双眼眸中一般,凝固了表情,禅杖当啷坠地。
“千幻,你知道我方才看见了什么吗?”华久棠微微笑着,一步步向姬千幻接近,“我看见了,当初我们一起走过的道路,一起喝过的酒盅,一起看过的星空……所有这一切,我不想让它们只存在于回忆中啊。”
字字句句犹如跌落玉盘的珍珠,在姬千幻心中荡起回音不绝。他呆呆望着华久棠,任对方站定身前,探手抚上自己面颊。
下一刻,华久棠指尖一动,手中已多了一张人皮面具。姬千幻目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心如刀绞,苦楚难耐,双眼一闭,竟在台上晕去。
顷刻,场中爆出声声惊呼,谁曾想到继昨日假青凤门主被拆穿后,今日竟又发现天法寺方丈乃是贼人伪装而成。嘈杂声中,华久棠抱了姬千幻跃下比武场,便消失于嶙峋山石间,仿佛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第140章 隐行踪出手相救
而天法寺众僧此刻更是惊愕失色,惊惶不已。众人望着他们,纷纷私语道:“没想到天法寺内也有细作,那人也是朱莲岛派去的么?”“谁知道呢,不过玄默大师这样的高僧竟也着了这贼子的道,至少说明他的武艺还在玄默大师之上。”
玄清大师向海镜所在处瞟了瞟,忆起当日于天法寺中海镜与自己的对话,嘴角不觉一弯。他捋着白须,忽的转身面向群僧,略一抬手,“诸位稍安,如今我天法寺遭遇如此变故,正处危机关头,切不可先自己乱了方寸!”
此言一出,天法寺众弟子瞬间静默,转而望向玄清大师,满目俱是殷殷期盼之情,足见其在寺中声望极高。
这时,玄清的徒儿慧刚自一侧蓦然跃出,紧握双拳高嚷道:“师父说得对!但现在师伯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还望师父指点!”
由于玄清大师在天法寺地位仅次玄默之下,众弟子闻言,陆续有人出言赞同。然而玄清只是面露哀戚,默然不语。直至君临越穿过人群,来到天法寺一众身前,他凄然的眸中才闪现一丝光芒。
“玄清大师,天法寺的事务,我君某本不便多嘴,但身为武林盟主,我也不愿见到拥有数百年基业的门派毁于一旦。而今天法寺遭此巨变,唯有您能力挽狂澜,救其于水火之中,还望您节哀顺变,担起重任,主持天法寺大局。”
天法寺弟子听罢,也纷纷应和,似是已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玄清身上。玄清大师摸了摸胡须,长长一叹,才道:“君盟主,师兄此刻尚不知踪迹,我心中无比牵挂,怎还有心思考虑这些?当务之急,是将师兄寻回,查出歹人真面目。”
一些弟子登时面露急色,却又不敢贸然出声。君临越知玄清只是故意推辞,笑了笑道:“大师如此忠厚仁信,君某真是敬佩有加。不过,不论是寻回玄默大师,还是查找贼人来历,天法寺在此期间也须得有人主持,大师不若暂代此职,待玄默大师回来之后,再将一切归还于他。”
玄清顿了顿,又是哀哀一叹,“既然诸位如此期望,我便暂时主持寺中大局。但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回来,方丈之位我会一直为他留下去。”
见玄清愿意领头,寺内弟子才稍感安心。由于打算安顿事务,玄清便带了众弟子先行离开,去向住所。
风相悦一瞥那帮徐徐离去的僧侣,不禁嗤了一声,“玄清那老狐狸,作了这么久的戏,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将天法寺揽于掌中了。”
“不错,此后君临越必定会千方百计拉拢玄清,只是恐怕玄清不会让他如姬千幻所在时一般对天法寺指手画脚了。”海镜说着,目光也尾随众僧而去。突然间,他的眼神凝固在玄尘身上,一时竟面色微变。
玄尘依旧紧闭双目,清丽面容只余清高孤冷,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但海镜心中划过一阵不安,一把拽了风相悦,便向山石后走去,“事情恐怕不妙,跟我来!”
“……你要去哪里?”风相悦一头雾水,却再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先随他离开。
天法寺一众穿过豁口,直向山腰而去。行至一处陡峭绝壁附近时,玄清却忽的顿住了步子,再不前行。
身后弟子亦陆续驻足,有人疑惑,有人沉思。只见玄清扬了右手,在空中霍然一挥,下一刻,衣襟摩擦之音窸窸窣窣响起,天法寺弟子顷刻左右散开,呈圆状排布在地,只余一人身在其中。
而余下的那个人,自是玄尘无疑。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玄尘眼皮都未动一下,握着佛珠的手指如常捻动着一粒粒珠子,“玄清师兄,这是何意?”
玄清冷眼瞧着他,“我相信各位早已有所感觉,师兄在此前便有了微妙改变,只是苦于毫无证据无法说出。今日一战,已将这个真相昭然揭露,而你平素极少与人接触,在师兄改变之后反而成为其心腹,常随他一同行动,这该如何解释?”
玄尘讪笑一声,“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苦找我要解释?”
“哦?看来你连掩饰之事都不愿做了啊。”玄清听罢,也不觉笑了起来。
“哼,我玄尘该听谁的命令,该为谁办事,心中自有一套规矩,有什么必要多做解释?在你们面前遮遮掩掩,只会脏了我的嘴!”玄尘衣袖一拂,倨傲扬首,仿佛未将任何人放于眼中。
玄清见状,冷笑一声,“这样看来,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天法寺弟子本就对玄尘疑心重重,听了玄清此话,当即分作四侧向玄尘攻来,未留任何空隙。
呼呼风声自四方扑来,凌厉杀气鼓动衣袍猎猎舞动,玄尘却连眼皮都未抬起,只是神色略微一敛,双臂向两旁一探,便蓦然拍在两名弟子心口。
那两名弟子一声惨呼,便如纸鸢般向外飞出,砰的摔于地面。玄尘继而身形一转,竟像是身后长眼一般,右臂一挟身后袭来的胳膊,左手擒住迎面而来的拳头,随即两臂向内一划,让那二人撞于一处,晕晕乎乎跌坐在地。
余下弟子见师Xiong…Di受伤,心下更为恼怒,拳脚并用一拥而上。然而下一刻,众人手掌拳头所至之处,却已没了玄尘身影。
定睛一看,众人才见玄尘不知何时已当空跃起。他双手紧拉赤铜佛珠,猛然一扯,一粒粒珠子便如雨点般落下,一些砸于地面,激得尘埃飞扬,走石飞沙,一些点于下方僧人身上,打得对手连连叫唤,措手不及。
沙尘如帷幕大开,蒙蒙四散,遮掩了视线。玄尘自尘埃朦胧中倾空而下,恍若飞鸟展翅,稳稳落地。
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叫声,他的神色浮上几分鄙夷,转身正欲离开,不料一道劲风利箭般贯穿尘幕,直向他后心扑来!
临危之际,玄尘下意识回身出掌,便霍然对上一只手掌。刹那间,一道强劲内力排山倒海袭来,撕裂般的疼痛自手臂传遍周身,震得玄尘连退几步,堪堪站住。
但他脚步方停,便听得耳旁呼喝连起,掌风阵阵,似是有十余名弟子向自己攻来。由于适才一震,他一时竟无法分清攻击究竟会从何方而来,只得不甘不愿睁了眼。
这一睁眼,却让玄尘不由一怔,只因立于身前向自己连击数掌的,竟只有玄清一人!
仅仅一瞬的迟疑,便让玄尘胸前受了玄清一击。霎时间,玄尘只觉胸膛几欲碎裂,整个人向后飞出几尺,摔在地面,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玄清袍袖一挥,单掌立于身前,白须与衣袍迎风飘扬,好似一名将要降下罪责的神明般,缓步向玄尘走来。
玄尘捂着心口想要爬起,然而方一行动,胸中便传来阵阵剧痛,让他四肢一软,再度摔倒在地。
四下弟子本是为了扰乱玄尘感觉而大呼小叫,此时见到玄尘琥珀色的眼瞳,全数愣在地面,周围一时静得落针可闻。玄尘轻咳几声,狠狠盯着玄清,未想到他竟身怀如此高强的武艺。
玄清在玄尘面前站定,满目慈悲,“你本也是天法寺弟子,所以今日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只要将指派你的幕后之人说出,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玄尘啐了一口,只是冷冷一笑,并未说话。寺中弟子见状,不觉羞恼,纷纷叫嚷着要将他捉住盘问。玄清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话间,玄清手掌已是一翻,如泰山压顶般向玄尘心口拍去。玄尘自知无法躲闪,硬着头皮打算承下一击,却不料眼前忽的落下两枚烟雾弹,腾起烟尘滚滚。一时间,玄尘被呛得咳嗽不已,身侧白雾弥漫,已看不清任何事物。
下一刻,他只觉一个力道将自己抱起,耳中还传来几声打斗之音,便霍然在空中飞驰起来。
听着擦过脸侧的凌厉风声,玄尘瞧了瞧正抱着自己向远处逃去的蒙面黑衣人,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忍不住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那黑衣人笑了笑,“因为我知道被围攻的滋味并不好受。”
玄尘听了这语声,登时一惊,心头五味杂陈,“你是……海镜?!”
海镜不再多言,搂着他在林间穿梭许久,最终落回幽冥谷所住院中。足底刚一沾地,他立即窜入一间房屋,将玄尘平放在床,掩了房门扯下面上黑布,冲玄尘展颜一笑。
☆、第141章 泪弹不尽临窗滴
玄尘望着他温和的笑容,不自觉偏开头,心中既有几分动容,又疑惑万分,同时还交织着许多莫名情愫,胸间竟胀满酸涩感,挣扎着想要下床离开。
海镜急忙按住他肩头,“你的伤不轻,别乱动。”
玄尘咬牙瞪着他,“我不用你怜悯!若你还把我当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就给我个痛快!”
海镜轻声一叹,“正因为我把你当做值得尊敬的对手,才不愿让你死在那种地方,何况,心心相惜的对手也能够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不是么?”
玄尘心下一动,却又沉了沉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