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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虽然古灵精怪,却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见宋艾拉下脸来,伶俐地替他捶背,连声告饶道:“好公子,饶了我这回去吧。”
宋艾刚想饶过他去,只见傅郁端起白瓷杯,嘴里极有兴致地品茶,眼睛蒙上一层薄笑,宋艾眼光转过去的时候,傅郁也正惬意无比地看他。
当下脸上刚退下的热度又烧起来,宋艾眼色微沈,两手一撑,离了藤椅,拂袖便走。傅郁看他真是存了走的念头,放了茶杯就来拉他,嘴里还笑道:“客人这是何意?小狐狸信口胡言,客人也跟个毛孩子计较?”
宋艾心想,我这是跟你计较,同那该死的小狐狸一点关系也没有。末了又想,他何必跟一个刚识得不久的人置气,还置得这般幼稚。
宋艾当然不是真想离去,傅郁握住他的手腕就将他拉了回来──主人的手指温凉,贴著他皓白手腕,感觉那被触摸过的地方越发烫了起来。
傅郁重又把人按上了藤椅,手微拧,宋艾甚至没看清他动作,便把那只作怪的小狐狸揪著耳朵拎到了宋艾眼前。小狐狸吃痛,呜呜嚎著,但好像很是尊敬傅郁,没有挣扎。
“青青,向客人赔罪。”傅郁带了冷肃之意,宋艾第一次见他显露出这等表情,只觉这人一举一动皆是新鲜,一眼望过去便收不回眼神了。
小狐狸的狐狸眼微微蒙上一层水雾,两只爪子在空中比划著作揖道:“青青知错了,不该提起末离姑姑,惹得傅哥哥不高兴了……”
草丛里的小狐狸们竟然也有样学样,一个个用委屈万分的语气道:“知错了,知错了……”
这本是句诚恳道歉话,小狐狸说起来又配上动作,格外滑稽。宋艾本来就没有同狐狸计较的意思,嘴角禁不住弯起一个弧度。傅郁的脸色倒是更欠佳了,用空余一只手夹住小狐狸蓬松的尾巴,威胁道:“我是让你跟我道歉吗──”
小狐狸睁著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瞧著宋艾,宋艾心一软,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在傅郁唇上,轻声道:“罢了,我本就不是为了这个。”
傅郁没有说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双眼神色一暗,似有道光华流过,转眼消失无踪,因说道:“既如此,客人且慢慢听禅吧。”
他手微松,小狐狸灵活地挣脱了,又乖顺地跑到他脚边趴著,自己抱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眼珠瞪得晶晶亮。
宋艾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几分了悟,於是淡笑道:“可不是听禅,只不过听的是野狐禅。”
傅郁也笑了,薄笑转为浓烈,显露出下颌两边狭长的梨涡,月光爬到他脖颈处,越发衬托出风姿超然,顾盼神飞,宋艾瞧著瞧著,越来越不舍得挪开目光。
若有可能,他真想就这样静静地看著他,看一辈子。
宋艾被自己不小心滚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迅速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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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青青又不老实地在傅郁脚边乱蹭,冲宋艾欢叫道:“客人真行,要知道傅哥哥多少年来都没像这样笑过呢!”眨眨狐狸眼看看傅郁,又带了丝央求道:“客人以後可否天天都来,青青想看傅哥哥笑──”
话没说完,傅郁倒提著它的尾巴搁到自己臂弯里头,“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毛,木莲恰好缺一件狐皮大衣的……”
从刚才一直侍立在旁的少女听见自己名字,突然开心地笑了,笑容光彩照人,然而眼神之中却是痴的。
宋艾听见小狐狸的话没来由地心里一动,再听见傅郁说“胡说八道”便生了几分失落感,这般一起一伏的心态完全不由他自己控制,全新的体验令他惶恐起来……
青青把脸埋到傅郁胸口,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挠傅郁的下颌,嬉笑道:“傅哥哥请客人是来听禅的?这下好了,我们哪里有禅机说得出来?”
傅郁不耐地躲闪它的大尾巴,眼睛里带了丝难得的宠溺道:“不是说了,本来听的就是野狐禅。我几时让你们说过禅机,你们肚子里那一点墨水,三两句就露陷了。”
青青不依不饶,见尾巴没有成功,依旧拿爪子扒拉著傅郁胸口,“客人要听什麽,傅哥哥都肯讲的?”
傅郁微笑了,“自是知无不言,只怕客人要嫌我无趣,拂袖而走了。”t
宋艾知他是在暗示方才那幼稚举动,心脏忽而跳动得很厉害,没来得及答话,小狐狸又说:“上几回的客人都要给你活生生无聊死了,我看人家嘴上强作镇定,心里都想拿这茶水直接浇你脸上去……”
青青语气肆意,又是天生的狐狸,说不得要带些娇态。宋艾瞅著这一人一狐,状甚亲昵,比方才木莲还有过之无不及,不免翻滚起一点酸来。
待到连舌尖都能隐隐尝到自己心里的醋意,宋艾才醒觉出来,手心渐渐渗出层薄汗,脑子里头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客人可有想听的没有?”宋艾一怔,回过神来,见青青拿一双狐狸眼有趣地打量自己。宋艾一时无话可应,青青还当他心里存疑,於是拍拍胸脯道:“我的傅哥哥旁的没有,学问那是谁也比不过的,尤其怪谈奇遇,更是多得不得了。客人要能把他难住,倒是奇事一桩了。”
“我的傅哥哥”怎麽听怎麽别扭,宋艾不以为意笑笑,也不回答。
三三也学那狐狸样子拍著胸脯夸耀道:“我家公子也通晓古今,学问可大著呢,当年……私塾子弟之中,先生夸他最是灵慧了。”他满脸骄傲之色,好像夸的是自己。
“傅哥哥才最灵慧!”青青扬声叫道。
“不!最灵慧的是我家公子!”三三涨红了脸,梗著脖子说。
一人一狐,都是半大孩子,居然较起劲来,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行了行了,再容你们说下去,我岂非要同客人斗个你死我活才甘休……”傅郁偏了头,一把将青青赶了下去。
他还是带著薄笑,小狐狸仍不敢不听,一骨碌滚到他脚边,爪子搭在耳朵上,作出一副很认真倾听的样子,三三也悻悻退了回去,一人一狐这才住了嘴。
宋艾一直静默著,傅郁的眼神撞过来,他陡然一慌,抓了茶杯挨在唇边。只听傅郁笑道:“客人如果没有特别想问的,就要听我无趣了。”
宋艾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问道:“那个‘末离姑姑’有什麽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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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庭院皆寂,小狐狸们瞪大了乌溜溜眼珠瞧著,青青也露出十分惊诧的神情来。
傅郁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宋艾从未见一个人的神情能僵硬如许,那就好像,触动了什麽一辈子也不愿回忆的隐痛,狠狠挖开了已经结痂的伤疤。
宋艾的心里已经开始後悔,他柔声道:“若是主人有难处,便不用勉强。”
岂料傅郁坚定异常,嘴唇虽然还是抖动著,声音却清越柔和,“客人想听,我哪里有拒绝之理。本没有难言之处,只是时隔多年,有些……记不清了……”
青青把狐狸眼挑起,喜极道:“客人好大的面子,末离姑姑的故事我们平日缠死了都听不到呢!”
小狐狸们跟著附和道:“末离姑姑!末离姑姑!”
傅郁慢慢靠上椅背,头发披散於椅背上,黑丝缎一般,宋艾突然有个冲动想要伸手去抚摸,就一下,一下也好,感觉必定温凉顺滑……跟著就恨不得把自个儿骂个狗血淋头,今夜冒出来的念头,一个比一个荒唐!
“青狐末离,当年倾世风华,绝代无双,但凡男人见到,无一不为其风采所折。”傅郁眯眼一笑,似在回忆那人举手投足,笑里微微凄凉,像一朵开在荆棘丛中的玫瑰。
宋艾把手一攥,也含了笑道:“为名花倾倒的男人里面可有主人家?”他虽是笑的,笑意里面却有七分嘲讽,三分薄嗔。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麽问,傅郁先是一愕,接著露出丝极淡的苦笑:“可惜为名花倾倒的男人虽然多,能得名花青眼相待的,惟其一人而已,我怎会有那种能耐……”
青青狡黠一笑,插嘴道:“谁说傅哥哥没有能耐,我要是末离姑姑,一定嫁给傅哥哥这样的男人。”
傅郁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因而挑眉道:“得了,你一只小公狐狸成天都在想些什麽。”
青青咧咧嘴,待要再说什麽,却被宋艾打断。宋艾调侃道:“想不到这一只娇媚横生的小狐狸居然是公的?”
青青瞪他一眼,把全身上下毛色抖了两抖,又站起来迈了两步,傲然道:“我不与你们这些凡人一般见识,等过几年我修得人形,怕是要比客人你还好看几分。”
它挤眉弄眼一番,本想著显露一点风情出来,然而弄巧成拙,加上那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当真滑稽不可言。
傅郁无奈一摆手道:“快少作怪了,连客人都要看你笑话。”
青青一摆尾巴,又蜷到傅郁脚边,半合上眼睛假寐,其实小小狐狸眼里光彩正盛。
宋艾瞧这光景,心道果然给那老道不幸言中。t
奇遇真是不断绝的,唯有一颗心却越来越慌张,按捺在胸腔里头兴奋地跳动。
好像他从出生一直到敲开那扇门为止,都是在等待,等待今夜与那人相逢相谈相知。
然後呢?
把今夜种种当做一场梦忘记?
宋艾想,已经不可能了。作家的话:渐入佳境,请期待他们之间的JQ更新有些久了,薰给大家鞠躬……睁大卖萌眼球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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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耀光年间,曾有一位屡试不第的书生,样貌气质皆是一等一的好,因家里贫困,便借宿在深山寺庙中,每日挑灯苦读直至深夜,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那寺庙香火本也不盛,只得三五个和尚散人,守著青灯古佛,靠著几亩开垦的荒地和山民微薄的布施聊以度日。”傅郁挑起鬓边一丝墨发,搁在手里反复碾压,声音便如山泉般潺潺流动,一院子的人也好,狐狸也罢,个个静默不言地看他,不免有些痴了。
尤其宋艾最为艰难,但觉傅郁的手指好似在他心头上撩拨一般,心跳得飞快,偏偏故事开端这般清雅,一股微妙的感觉摄住了他──他像要整个人都跌进那故事里去了。
“那位主持是个有几分修行的老和尚,见书生举止仪表皆是不凡,夜里时常走来与他清谈禅理,几下来,发现书生胸怀天下,抱负远大,竟也是渊博的。奈何朝政黑暗,每每科考名次都是内定好了的,书生无银钱去活动,自然回回只落了个名列孙山。”傅郁故意缓了缓,抿一口茶,立马将杯子放了,苦笑道:“这茶不知不觉都已凉透了。”
一直沈默的木莲像得了号令般走来撤去茶具,身形一飘一转,不多时就没入荒草不见了。宋艾与三三到这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对这景象倒也没多留意,一门心思都在傅郁的故事上,宋艾禁不住开口道:“耀光年间,都是百年前了,那时朝政确是腐败,据说新科状元起价纹银三万两,榜眼探花次之,明码标价,端得童叟无欺啊。”
傅郁没有接话,只继续道:“书生惯了清苦日子,对自己注定被埋没的命运也没有半点办法,本来他与老和尚夜夜清谈禅机,倒也动心不如遁入这寺庙之中,也做一个清闲僧人罢。然而到底放不下心底那一点抱负,这般想著,日子也一天天过了下去。”
宋艾笑了:“我若是那书生,我也是不甘心的,後来他可用了什麽方法出人头地了?”
傅郁淡淡看他一眼,却将宋艾看得心惊肉跳──那深澈不见底眼波,好似盛满了世间所有事的解答,又好像根本一无所解。
傅郁极快带开目光,思韵悠然道:“书生若是肯收了天下抱负野心,未尝不能潜心佛理,成一代名僧,百年圆寂,然始登真。”
“听主人家意思,似乎对书生後来结局不甚满意啊……”宋艾手按藤椅,掌心已不知第几次起了一层密汗。
傅郁瞧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候木莲已端了新茶款款而来,傅郁望见茶烟,脸上露了层薄笑,伸手轻抚道:“还是木莲好啊,知我口渴得紧,故此来得这样快。”
宋艾闻得这茶香与上一次有著不同,然而还是绵密细淼,鉴不出品类来。他急著知道书生後来结局,随手一捞白瓷杯子,放到唇边就饮,然而腕子给傅郁攥住了。作家的话:他们是一对儿!(跟著薰酱默念──)他们之间有故事!(我剧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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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艾不解抬眸,正撞进深澈不见底眸光,好悬没干脆溺死在里面。
听得傅郁浅浅一笑道:“客人当真心急,莫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语调刻意拖长,他松了手,眼神还落在宋艾手中的茶杯上。
茶烟嫋嫋,捏久了边缘竟传过来隐隐烧灼的烫意。
宋艾回过味来,连忙把茶杯重新搁回去,轻声道:“失礼了。”
青青方才一直瞧著二人,此时开口道:“不怕失礼,我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