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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来拿着卖身契和杜姑姑去官府存了档,消了杜姑姑的户籍,从此她就是林家的户下人了。秦来也听说了杜姑姑的遭遇,看着杜姑姑一副漠然的样子,不由叹口气,劝慰道:“事已至此,姑姑也想开些,姑娘最是和善,又和姑姑有师徒的情分,必定不会委屈了姑姑。”
杜姑姑悠悠叹口气道:“多谢大管事。您说的是,如果不是姑娘,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如果没有姑娘,今日之事我唯有一死而已。”说着对他拜了拜道:“日后还请大管事多关照。”
秦来还礼,连称不敢。
两人先回杜姑姑家,杜姑姑买了一个二进的小院,还买了两户人家帮忙守门户,以后她就要住在林府了,总要安排好家里的事。杜姑姑索性和他们说了,让两家人拿钱自己赎身,还了他们的奴籍,这里空着却是可惜,又请秦来帮着联系中人打算卖了。她东西不少,便留下来收拾东西,将自己这些年的细软体己都收拾了,一一装箱落锁,直收拾了两天。第二天下午派人去林府给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下了帖子。到了第三天早上,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带了马车和婆子小厮依约来到她家里,三人一番寒暄,杜姑姑便请梁青家的为自己梳了妇人的发式,赵传家的观礼,并送了两人礼物表示答谢。两人心中都为她叹息,但事已至此,都笑着说些宽慰的话。杜姑姑却很平静,一直微笑着,给了来的婆子小厮一人五百大钱,请大家帮着把东西都搬到林家随来的马车上。
却是赶巧,她嫂子因恐夜长梦多,白花花的聘礼银子飞了,匆匆定了今日下聘,又想在亲戚间显示一下自己的贤良名,因此领着一帮子来观礼的亲戚来接杜姑姑家去行聘。一帮人来到杜姑姑家门前,却见大门外停着四辆马车,俱都是青帷油幔,一群衣饰光鲜的婆子小厮进进出出地往车上搬箱子,一时都懵了。
正巧看见杜姑姑陪着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出门来,她嫂子不及细看,忙忙地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杜姑姑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杜姑姑看见她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临走也不得消停,淡淡地道:“嫂子这时来做什么?我这里正忙乱着,却是没工夫招待嫂子。”
她嫂子掐准了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婚事捏在自己手里,也不怕她翻出浪来,笑道:“姑娘这是什么话,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聘礼马上就要进门了,你哥哥让我来接你家去,也看看男方给的聘礼,好知晓我们的确是为了你好,给你找的好富裕人家。”
杜姑姑听她如今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冷笑道:“哥哥嫂嫂这番好意我却是无福享受了,我现在是林家的奴才,未经主人许可,不可随意婚配。”
她嫂子一下愣住了,惊呼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奴才了?”白花花的聘礼银子岂不是就要飞了。
杜姑姑冷冷地道:“就是三日前,我自愿卖身为奴。”
这话一出口,亲戚间一片惊呼声,看着她嫂子的目光就大不相同。她嫂子逢人就吹自己给姑娘说了一个多么好的人家,结果自家颇有身家的姑娘却卖身为奴了,脑筋快的已经反应过来这门婚事有问题。
辩白
杜姑姑的弟妹也在这群亲戚里,她本来就对大伯嫂没跟自家商量就给大姑子定下一门亲事不满,又听大伯嫂四处炫耀男方多么有钱,聘礼多么大方,更是气得牙痒痒,须知两兄弟已经分家,那聘礼银子再多,自家也占不到分毫。
此时见大伯嫂吃瘪,心中称愿,猛地注意到杜姑姑梳的发式,惊呼一声,越众上前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梳了妇人的发式?”
杜姑姑淡淡地道:“不过是我自叹姻缘福薄,自梳了而已。”
众人这才注意到杜姑姑的变化,顿时议论纷纷。
她嫂子面色涨红,自己这边兴冲冲地给小姑子找一婆家,结果小姑子不仅卖身为奴,还自梳以绝婚姻,让她面子上十分下不来,恼羞成怒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我和你哥哥本是一番好心,费尽心力给你找了这样一个好姻缘,对方家资丰厚,又没有儿子,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日后生下儿子更是终身有靠,这样好的婚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我们有什么对不住姑娘的,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做出这种让人戳我们脊梁骨的事。”
杜姑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在那里慷慨陈词,淡淡一笑道:“嫂子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我又做了什么让人戳你们脊梁骨的事?你们既然寻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我福薄无法消受,你们不是正好可以便宜了别的亲戚,免得让人说嫂子厚此薄彼。我记得你娘家的大侄女不是十七了还没找到好人家?说给她岂不好?你娘家哥哥嫂嫂说不得要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来谢你才是。”
她嫂子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众亲戚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这门婚事十分不妥。
杜姑姑且不理她。他们说话的时候,林家的下人也没停了忙碌,一时忙完了,领头的婆子就来回话道:“姑姑,东西都已经搬上车了。”
杜姑姑点点头道:“辛苦各位了。”对一直没说话的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笑道:“让两位嫂子看笑话了,我们这就走吧。”
梁青家的笑道:“姑姑不必放在心上。”便请她先上车,杜姑姑现在不比从前,说起来还是在两人手下做事,怎能托大,忙谦逊,请两人先上车。梁青家的略做推辞,就当先踩了踏板,想要上车。
偏杜姑姑的嫂子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白花花的聘礼银子就要飞了,心痛已极,一时顾不得了,一把抓住杜姑姑的手臂道:“不行,你不能走,亲事你哥哥已经答应人家了,说什么你都得和我回去。”
杜姑姑的弟妹见状上前拉开她道:“嫂子这是做什么?姐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现在已经是人家的下人,生死都由主家做主,嫂子这不是难为人吗?嫂子要是实在舍不得那白花花的聘礼银子,就将这人说给你娘家侄女好了,聘礼银子给了你哥嫂,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嫂子强辩道:“这人死了前妻,姑娘正好过去做填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么好的婚事,便是主家也没有坏人姻缘的理。”
这是杜姑姑的家事,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本来不想插手,但听她话里辱及林家,好似林家不慈,专门坏人好姻缘似的,两人如何能忍。
梁青家的性子急,闻言立时将已经迈进马车的一条腿生生撤了回来,转身冷笑道:“你这妇人好大的口气,便是官媒也没有强迫人家接受婚事的理,你倒硬气,别人家的下人婚事都要由你说的算,你当着朝廷律法是为你设的不成?再说你给杜姑姑说的是多好的姻缘?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眼里只能看到那白花花的聘礼银子,就不管自家姑娘死活。那男人家里前妻是怎么死的?他家里现在养着什么人?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让你这些亲戚看看你是一个多么难得的贤惠人?”
杜姑姑的听她抬出朝廷律法,心里方有了惧意,只面上下不来,依然死鸭子嘴硬道:“那是他前妻福薄,我家姑娘是宫里出来的,福气大,自然压得住。”
赵传家的道:“你娘家侄女想来是个福气更大的,说给她岂不更好?”
杜姑姑的嫂子被她绕昏了,脱口反驳道:“我娘家小门小户,侄女福薄,哪里高攀得起这样的好姻缘,比不得我们家姑娘福大。”
赵传家的冷笑道:“你家福大的姑娘都被你逼得自愿卖身为奴了,你娘家的侄女还能比她福薄不成?”
人群里就有杜姑姑嫂子的娘家嫂子,闻言大怒,狠狠地瞪了杜姑姑的嫂子一眼道:“这是他们杜家的事,我们王家的人没必要在这跟着她出丑。姑奶奶大富大贵,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起,还请姑奶奶以后贵脚莫踏贱地,我们走。”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她娘家的人觉得好没意思,没的在这里和她一起丢脸,闻言顿时就都散了。
杜姑姑的嫂子没料到自己一句辩白的话得罪了娘家一大片的人,一时愣了,梁青家的已经冷哼一声,转身上了马车,道:“妹妹和这种狠毒无知的妇人费什么口舌?她再歪缠,就送到衙门去,让官府依例判罪就是。”
赵传家的笑道:“姐姐说的是,偏我心软,还想给她指一条明路。”便也上了车。
杜姑姑随后也要上车。杜姑姑的嫂子被梁青家的话吓到了,一时没敢动,还是她弟妹机灵,忙上前拉住杜姑姑的衣襟道:“这门亲事都是兄嫂张罗的,我们通不知道,原以为兄嫂给姐姐寻的亲事必是好的,谁知道竟让姐姐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们总还是姐姐的家人,姐姐闲了只管家里来走动。”
杜姑姑看看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上了车,婆子放下帘子,一众人前呼后拥地走了,只留了两个小厮看房子,等待买家。
杜姑姑的弟妹看了她嫂子一眼,冷笑一声,一转身也走了,众人见没了好戏看,便作鸟兽散,走时还有人依稀指着她嫂子说笑。
杜姑姑的嫂子眼见得到手的聘礼银子没了,还被亲戚间嘲笑,自己的哥嫂更是拒绝她上门,几相交加,便病倒了。杜姑姑的哥哥因此事被族人嘲笑,又羞又气,都怪在了媳妇儿身上,见她病了也不理。杜姑姑的弟弟弟媳深恨她做事不周全,把身家颇富的姐姐给逼到别人家做奴才,和自己断了往来,若不然,将来杜姑姑的钱财还不是都便宜了侄儿侄女?因此不仅不劝和,反在一旁煽风点火,直把杜姑姑的哥哥气得要以她逼走妹子为名休了她。还是她娘家哥哥恐家里有了被休的姑奶奶对自己姑娘的婚事有碍,才出面说和,了了此事。她因此急怒交加,小病变成了大病,养了好久才好。
这些却与杜姑姑无关了,自打决定卖身为奴以保全自己,她心里就只当自己家里人都死绝了,只一心一意照顾黛玉。
黛玉对她一如从前,很是礼遇,让她接替王氏管着自己的私产,并一日瞅着身边无人将一张纸交给她道:“姑姑且收好了,莫要被人看见。”
杜姑姑接过来一看,却是自己的奴籍,错愕道:“姑娘这是?”
黛玉道:“姑姑卖身本是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这纸身契姑姑且自己收好,什么时候想走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杜姑姑顿时泣不成声,哭道:“姑娘不要说了,我既然跟了姑娘,自然一心一意照顾姑娘,姑娘好,我才会好,这纸身契给了我也没有用处,便是脱了籍,我一个弱女子又靠什么立足?姑娘好生收起来吧。”
黛玉也红了眼眶,拿了帕子给她道:“姑姑莫要这么说,这身契姑姑拿着,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姑姑也好有个退步,便当为我自己留条后路。”
杜姑姑闻言大惊,顾不得拭泪,忙道:“好好的,姑娘怎么说这样的话?可是有什么风言风语?”
黛玉摇头道:“姑姑莫慌,只不过是我未雨绸缪罢了。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人呢。姑姑只好生收着,日后若用不到,在我这里和在姑姑那里也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一张纸,也不占地方。”
杜姑姑想了想,便收起来,给黛玉行了大礼道:“姑娘信任我,我一定不叫姑娘失望。”自此,对黛玉更加用心。
黛玉把身契还给杜姑姑却不是一时冲动,这几日,她明显感到父亲心中有事,虽然在她面前极力掩饰,仍然难免出现诸如说说话就走神等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事情。家里现在一切都好,没什么让父亲烦心的事,那么父亲的情绪变化就只能是和公事有关。而在黛玉的印象中,除去母亲去世那段时间前后,父亲一直是从容镇定的,好像不论多难的事父亲处理起来都是轻而易举,绝不会将衙门里的情绪带到家里来。那么这次,是不是说明事情非常棘手?黛玉不敢想象,若父亲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母亲早逝,弟弟还如此幼小,自己是个闺阁女儿家,谁能为父亲分忧?
缘由(上)
在黛玉的惶惑中,林如海终于行动了。
这日傍晚,吃完晚饭,林如海来到黛玉的小书房,遣散了屋里服侍的人。黛玉顿时意识到,父亲这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一时心跳如鼓,勉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亲手为父亲奉上茶,问道:“父亲可是有事吩咐?”
林如海接了茶,却放在了一边,看着眼前如娇花初放的女儿,心里十分舍不得,奈何形势迫人,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他在心里深深叹口气,温言道:“来,坐到为父身边。”
黛玉便在父亲身前的绣墩上坐了,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