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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如丝在他身畔笼成一块朦胧的烟幕,像天然的屏障将他与尘世隔绝,不容许渺渺众生染指他的半点芳华。他轻轻执起面前的杯盏,细长的凤眸在树下四人面上轻轻一扫,惊鸿一瞥让人舍不得将视线再移走分毫。
三个男人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请问三位兄台,你们口中的柳家在什么地方?”丹唇轻启,眸子里是沉谭一般的深不见底,摄人心魂却又缺了些生气,宛若死沼想将人吞没怠净。
左手边的男人魔症一般伸出手指向西南角的方向,“延着这条小道一直走,看见的最大的一家便是……”
男子闻言报之一笑,放下几两碎银子,翩然而去。纤尘不染的白衣轻轻扬起,像一根孤零零的翎羽飘进漫天纱一般的雨帘之中。
三个男人半响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宛若大梦初醒。
“哎,刚才那个就是……”右边的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中间的男人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就是那天住在陈家的那几人之一,我看这些人一个个都长得跟神仙似的,看一眼就能勾人魂,突然聚在我们桃花岭肯定没什么好事。你看这些怪事不都是这帮人来了之后才发生的吗。”
左手边的人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过前天早上我看见跟他一起的那个黑衣人骑着马走了,他们不是一道的吗?”
“谁管他们,这些人走一个好一个,别牵连到我们老百姓就好。”右边的男人哀叹。
三人又喝了会茶,雨势渐渐小了,太阳懒洋洋的挂回了天上。
“好了好了,下地了。活一天就得干一天活啊。”中间的男子伸了个懒腰,招呼另外二人。
三人各自拿了工具准备下地,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忽然从天而降二十几个人影将小茶摊团团围住。
“说,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话音未落,三把尖刀已经架在了三人的脖子上。
“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左边的男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我说我说,他、他往柳家那边去了。”
“给我追!”
“是!”
…
高墙深院,琉瓦飞檐。
曾经显赫一时的柳家,如今人去楼空,门可罗雀。朱红的大门斑驳一片,绿锈斑斑的铜锁早已被撬开扔在了一旁的碎瓦堆里。
林正楠捂住胸口倚靠在墙边运气调息。他的面色惨白的与死人无异,可是比死人还可怕的是他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良久,面上浮起一点血色,他轻勾嘴角自嘲的一笑,“林正楠你还真是无药可救……”他摇摇头,看看自己如今不堪一击的身体,眼中尽是嘲讽。
萧天翊走了,这是给他的最直接的回答。
完全得到,抑或完全失去。在林正楠选择那样做时,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所以醒来看到身旁无人时,他平静的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只是他还是抱着希望等了三天,没有心思吃饭,更没有心思养伤。内伤久积,外伤未愈,身子还被自己发疯一般折腾的虚弱不堪。
不过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带着糖葫芦回来,将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告诉他“别怕”。
在等待的日子里,他像个垂暮的老人回忆他们过去的一点一滴。有的时候他会奇怪,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进他心里的。是第一次在极乐谷里被他的气质吸引,还是在君子堂为他运功疗伤,又或者是多次为他所救?是与他一路走来相依相伴,还是自己的身体先迷恋上了他的身体?还是,其实早在儿时从他那里得到赔偿的音哨,他就对他有了一丝牵挂呢?
又或许只是那一次,他看到那个人对白雪的温柔。人总是会嫉妒,他也不例外。萧天翊对他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萧天翊也对他霸道,一次一次将他压在身下。一个人对你好,对你宣称占有,到最后却告诉你他心上的那个人不是你。也许自己只是不甘心的争一争,却一不小心陷了自己的心。
可是这么多也许有什么用,在结果面前,再多也许都是苍白。
在他默认接受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时,他就已经输了。
怪谁。
他垂头摸了摸腰间的音哨,四年多来形影不离,如今却冰冰凉凉的给他一种疏离感,就像他原来的物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他运完最后一口气,同时收拾好凌乱的思绪,推门进入了废弃的柳宅。
“吱呀——”
推门声在院子里回荡了很久,却也是这里唯一的声音。院子里被人挑剩下的家具堆得到处都是,腐烂的木头散发出一股岁月的浓厚味道。
林正楠踢开脚边一张缺了腿的圆凳,绕过一地狼藉向茶棚三人所说的后院走去。已经枯死的藤条耷拉在墙头,灰黄的枯叶落了一地,踩上去一阵窸窣作响。
“林正楠就在里面,你们几个把门口给我收好了,其余的人进去给我搜!”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林正楠面色一惊,没想到在桃花岭居然还能遇上追兵。来不及多想,他翻身躲进了就近的一处房间。
“嘭——”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你们几个这边,你们几个那边,据说林正楠带着伤,他一定走不远!”
“是!”
林正楠躲在背光处,挑开窗户纸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二十几个人各个佩刀,来者不善。“凌云帮的人……唔……”他按住胸口蹲在地上,一股腥涩之味在口中泛开。
现在这种状况不宜与他们交手,可是躲在这里迟早也会被发现。
眼前这帮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知道他受了伤只带了二十几个人来拿他,好像连萧天翊已经不在他身边都算到了。
这么准确的消息是什么人泄露出去的?
“唔……”鲜血从口中溢出,给苍白的唇着了点血色。他扶着墙勉强支起身子,环顾了一下所在的房间。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书房,根本没有他的藏身之处。
“这次没人来救我了吗?”他突然轻轻的笑起来,随即又狠狠的摇了摇头。居然这个时候,还在想他。
相邻的屋子一个接一个的被踢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正楠按上佩剑准备殊死一搏。
“这是最后一间了,给我搜!”门外有人大喊。
光线倾泻而入,刺的人睁不开眼。几乎与踢门声同时,书房的书架应声移开。林正楠刚想回头,却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不待他挣扎,那人将他禁锢在怀中,翻身一转滚进了书架后的密室。
“别说话,是我。”
☆、第四十一章 这里结束
“妈的,没人!”为首的男子怒道,揪过身旁人的衣襟,“你不是说林正楠受伤了吗,受伤的人怎么就从我们眼皮子地下跑了?!”
那人吓得面上一阵惨白,“那、那个人确实跟属下说林正楠和萧天翊在桃花岭这里,她说萧天翊刚刚离开,林正楠重伤未愈,现在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属、属下也只是把听到的如实禀报……”
“哼!”男人一把扔开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放的消息,怎么这种好事就便宜我们他自己不来?!”
手下连忙爬起来跪好,“属下也不知,那人蒙着面,听、听声音是个女人……”
“女人?!”男子大怒,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你他妈给娘么耍了吧!奶奶的,他君子堂的人杀了我们帮主,下次再让老子撞见,一定把他抽经剥皮碎尸万段!走!”
半响,追兵全部撤走。
身后的人拿开自己的手,小心的扶住林正楠的身子,“你没事吧?”
黑暗里,林正楠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部的重心都倚在那人怀里。“杏、杏生?”不用看长相,听声音闻气息他也能知道身后的人是柳杏生。
火石在黑暗里擦出一两点火花,蜡烛的光线慢慢驱走黑暗,柳杏生扶起林正楠,将蜡烛插^进烛台固定好。
“后院的坟果然是喻泉的。”林正楠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说出自己的猜想。在茶棚听到那几个人说的话,他就已经猜到了一二。新坟、喻泉、柳杏生、柳家、娘娘,这些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柳杏生莞尔一笑并不回答他,反倒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林正楠一愣,柳杏生轻轻柔柔的声音直撩进他心里,温暖踏实。不久前也有一个人常常这样抱着他,担心他的伤势,责备他的粗心。只是现在,抱着他的人成了柳杏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让他不禁觉得恍惚,那么多事那么多人就像一场梦,午夜梦回身边人还是身边人。
但若真是梦,心里怎么会有疤。
柳杏生的怀抱很温暖,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倚靠。他将他轻轻推开,环顾四周。“这里怎么会有密室?”
“柳家是皇亲国戚,暗中建个密室以备不测是常事。”柳杏生解释道。
林正楠抬眸,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密室。”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柳杏生一笑,眼里的温度一点点退去,竟让他觉得陌生。“跟我来吧。”
柳家后院,花盆的碎片铺了一地,竹竿编的花架横七竖八的插在泥土里,腐败的藤条缠在上面,像一只只枯死的断手怵目惊心。
花坛的正中间堆着一个坟头,新翻出的泥土还没有完全干燥,在死气沉沉的空气里散发着青草的味道。虽然是掩盖死亡的泥土,却意外的给人一种生的气息。
柳杏生跪在坟前上了三炷香,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每一拜都拜的很深。“我是柳家的人。”不等林正楠开口,他开始娓娓道来,“当年我爹遭六大派追杀,重伤之际被我娘救下。他们私定终身珠胎暗结,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我娘已经怀上我了。”
他站起身,视线落在那块无字的墓碑上,“他们不能容忍我娘和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人在一起,所以他们要挟她,如果她不离开我爹,他们就把爹的下落告诉朝廷。等我生下来之后,他们把我送给了别人,买通关系让娘混入了当年同批的秀女送入宫中。所以……”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正楠,忽然笑开,“我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风轻轻撩开云彩,一缕阳光打在柳杏生的脸上,虽然暖暖的却好像照不进那双笑着的眼睛里。他习惯性的取出墨竹扇摇了摇,依旧的温文尔雅却再不似从前那般超凡脱俗。满身疲惫,都是累累世俗绑上的沉沉枷锁。
林正楠的心里像是被撒下了一波青草的种子,快速的生根发芽,却不过长了寸长之后蓦的收住,明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终究尘埃落定。
“为什么要骗我?”良久,他只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被人抛弃就是你难于向我开口的原因,那过往多少年的相知相伴算什么。如果你要《通慧集》替喻泉报仇,我不会阻拦你,哪怕你的敌人是整个武林,到时候我也只会静静的退出站在一旁,因为你不知道曾经是你给了我一路走下去的勇气。
可是你骗了我,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柳杏生注视着林正楠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一个少年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可是你不会懂,我比你想象的更见不得人。
“你还愿意相信我吗?”明明知道答案,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而后又忽然轻轻一笑,补上一句,“如果没有他。”
脸上的平静只应一个“他”字就被打破,林正楠转过身避开柳杏生的视线,“这和别人无关。”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停在枯枝上的鸟扑腾了下翅膀,落下一根灰白的羽毛,转眼间淹没在交错的枯藤之中,就像这些年轻的心,柔软总是一闪而过,示于人前的永远是故作的坚强。
仅仅一墙之隔,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施展轻功,转眼已停在了一街之外的芜柳湖畔。他在树下负手而立,腰带的一抹亮红宛若一朵冷艳的牡丹,在绿柳之间孤傲的绽放。
“谷主,凌云帮的人已经离开桃花岭了。”娇小的女子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侧,看向他的眸子涌动着说不清的情愫。
萧天翊没有回头,印着湖面的眼睛比湖水还要深邃。“为什么要把他的消息透露给凌云帮的人?”
白雪闻言单膝跪地,“属下以为,谷主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他,那么从此以后他就是我们的敌人。让六派之人作鹬蚌相争,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起来!”萧天翊突然喝道,疲惫的闭上眼,“你不要这样逼我,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回头。”
白雪依旧维持跪姿,只是口气不再是下属的恭谨,“那为什么看到凌云帮的人进了桃花岭,就立刻折回来救他?”
萧天翊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白雪,也许是他不能回答。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