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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染风又坐回椅子上,手臂轻轻搭在一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道:“这宅子的主人……好像不在呢。”
盛仙绷直脊背,感觉有汗珠从颈项滚落,一路在背上蜿蜒。
“大师,既然要大方讲明白,你且听我说个故事。”楚流芳接道,“话说有这么个家境无忧的公子哥,生活富足,惬意无比。忽有一日这公子哥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庙里,心惊不已,坐起一看,旁边是浑身血迹的母亲。从母亲口中他才得知,偌大家业一夕之间竟都化为虚有,雕梁画栋丹楹玉墀,绿窗灯影金丝宴馔已一并淹没于血光火影中。家中上下数百人,最后只落下这两个活口,这也是那执行者不晓得这位母亲乃是当年江湖名动一时的‘遁地蛟龙’,虽则嫁人之后不再露面走动,却仍有当年那天罗地网皆可破,无人知我去何方的本领,然,为了护得爱子周全,饶是这神通广大的遁地蛟龙也被逼到了绝路。”
盛仙只在那里听着,面上阴晴不定。楚流芳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面色,盛仙踌躇一下,道:“你说的这是二十年前的南明王一案。”
“不错,”陆染风接口道,“南明王之子后来成立的秘密组织,叫做青山会,便是取这玉玺上刻字的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便是这活生生的故事。”
“皇家做事,竟有如此疏漏,实乃奇事,只是二位和我说这个,不知是何用意?”
“大师莫急,当年先帝以反叛之名一夜之间卸了南明王所有势力,其后不久便因病驾崩,传位给尚且年幼的新帝,正是壮年体健的先帝,如何突然病重?这其中,尚有诸多故事可讲。”楚流芳笑眯眯道,“不过今日在下只说一件,大师你可知兰寻剑其人,是何来历?一个堂堂钦差,却甘于在此当个小小捕头,一当就是大半年,大师与他朝夕相处,可曾知晓这人底细?”
“寻剑是什么人,倒不用你来提点我。”盛仙隐隐有了怒气。
楚流芳仍然笑着,慢声道:“罢罢,我只告诉你,先帝他仍在人世,其他的,大师你想必不用我多说了。人心是世上最难看透的事物之一,此中真意,不可言表。”
盛仙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想些什么,又道:“二位公子莫不是与青山会有关?”
楚流芳微微摆手:“非也。大师若要问我们来历……”他眼波一动,瞟了陆染风一眼,又笑道:“不过两个渔翁罢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盛仙登时就想到这一句,心中回转,道:“二位公子显然是知天晓地的神通人物,在下佩服。然,无论是宫廷之争还是武林之事在下都并无兴趣,恕我愚钝,不知二位来寻我,和我讲这一通,究竟有何深意。”
说这话间,陆染风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盛仙坦然回望,就见他微微颔首,道:“大师,兰寻剑究竟是你什么人?”
盛仙一愣,就听他继续道:“在下只是看不破你二人关系,心中疑惑。若有不便,你可不必回答我,但我想知道事实。”
“他是我娘子。”盛仙也继续坦然。
闲来无事在厅堂后门听墙角的阿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盛大爷您的脸皮真是天下无敌。
那二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楚流芳闻言只道:“旁的话我们便不说了,大师你不是糊涂人,晓得在下指的是什么。我等今日来亦是一番好心,然,大师你话已至此,在下只能祝你们二位地久天长千万意,一曲一觞相偕老。”
盛仙眼皮也没动一下,腆着脸道:“多谢多谢,彼此彼此。”
楚流芳的面色一僵。
一直支着头歪歪坐着的陆染风正了正坐姿,目光轻飘飘在室内荡了一圈,荡得盛仙禁不住又有些神游,他方才慢悠悠开口道:“既然来这一趟,不请大师给测个字,实在太浪费,你说是不是,流芳?”
楚流芳没回话。盛仙道:“施主你不是测过了么?”
“那个不算。”陆染风道,说罢又拿起笔,在桌上余下的一叠纸上取了一张,片刻之间又一挥而就,五缺这回倒是麻利地去捧了那张字来给盛仙看。
还是一手流利行书,泼墨未干三个大字“楚流芳”。
盛仙表情严肃地审视了很久,道:“绿水疏林倒影回,琪花瑶草遇涸旱,急急回首,莫误前程,三山并立难出兵,河口遇险忌右转,春雪成时,百事定。贫僧只能说到这里,之后便看施主造化了,阿弥陀佛。”
陆染风嘴角一扬:“大师,你也并非传闻中只会招摇撞骗之人。”
这话说完,他站起身来,潇洒抱拳,竟就转身向外走去。
楚流芳同样抱了抱拳:“大师,我们此行志在必得,不过在下还是愿你有幸看不到兰寻剑输得太惨的模样。后会有期了。”
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外后,盛仙蹙起眉头,念道:“如此看来,娘子处境危险,可这两人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意?男人心,海底针呐……”
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回走去,五缺抱着纸笔慌忙跟上,胖脸对着盛仙咧嘴一笑:“少爷,刚才那两位少爷长的真是好看!”
盛仙漫不经心道:“绑来给你做大小老婆?”
五缺眼神疑惑,显然没听懂盛仙的话。
盛仙停住脚步,想说什么,又刹住了,道:“罢,我看你卖身给人家人家都不一定要。”说罢脚不沾地地继续往前了。
五缺挠挠头,赶紧小跑跟上。
诸君想必在猜,盛大师他这日晚上,必定是百感交集,难以入眠,这也难怪,虽楚陆二人说的话不能尽信,然,一日间听了这许多看似合理而又离奇的故事,任谁都要辗转反侧。
差矣,差矣。
这日半夜里,管家阿伯起夜,向后院茅房摸去的时候正撞上这位盛大爷,鬼鬼祟祟背着个包裹,正轻轻合上自己房门。
阿伯睡眼惺忪:“小盛,你这是嘛去?”
盛仙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尴尬一笑道:“管叔,晚上好啊,来上厕所啊?”
阿伯一听,清醒了,怒道:“别老叫我管叔!管家就应该姓管吗!我有名字!”
盛仙诚恳地点点头:“是,是,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上厕所。”
阿伯冷哼一声,看着盛仙走到墙边,麻利地翻了过去,不见了,才负着手昂头走向茅房。
过了一会阿伯从茅房出来,走回盛仙房门口,踌躇了一会,一拍脑袋:不对啊!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还背着包裹?还翻墙?这明显是……离家出走嘛!
管家阿伯当即跑去前院放开喉咙嚷道:“不好了,盛先生离家出走了!”
阿伯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是中气十足,如此这般喊了几嗓子,就见乒乒乓乓吱吱嘎嘎,各个前院仆从的屋门先后开了。
阿牛揉着眼睛问:“管叔,你说什么?起火了?”
阿伯再怒:“我有名字!我不姓管!”
“好好,”阿牛敷衍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伯又重复了一遍。
阿牛歪头想了想,哦了一声,砰地又关上了门。其他几人见此,也跟着关上了门。
阿伯气得胡子都歪了:“几个吃白饭的,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得!”
住在最边上的五缺还敞着门,愣愣地看着管家阿伯,这会似是终于明白了阿伯的意思,开口道:“管叔,少爷他不会离家出走的,他,他最喜欢兰少爷了。”
阿伯狠狠瞪去一眼:“说多少次了我不姓管!你如何连点记性都长不起的?每天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哪里去了?有那功夫不如把自己脑袋里的水倒一倒!”
骂了如此一通,阿伯顿觉神清气爽,转身回屋了。五缺一个人站在原地,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是在数落他,哭丧着脸站了半晌方才扁着嘴默默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只有剑才能取人性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兰寻剑被召回这许多天,究竟如何迟迟不归?按理,完全可以猜测他本职便在长安,在乌有县的捕头身份乃是一时之计,此番回城,未必不是官复原职,不辱使命,凯旋一杯酒,万里扬鞭归,良宴欢乐新曲入弦……然也,盛仙听了楚陆一番话便半夜翻墙,想来之前也是预计到了这一点。
不知是在长安的第几日。看官们目光移到兰寻剑这里时,他正直直跪在一道珠帘前。
这间屋子里光线煞是昏暗,只在珠帘内外摆了几支烫金红烛,然,似乎正因如此,隐隐落落的黑暗令人感觉此处空间十分宽敞。
他在地上跪了很久,一动不动,若非睫毛尚在偶尔颤动,看上去便如雕像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珠帘内一道沙哑声音响起:“自来无人知晓孤行迹,如何此次便出了岔?据此尔等已难辞其咎,何况那边动静,迄今未有进展。”
“末将知罪,请主人责罚。”兰寻剑神色未变,平静答道。
帘内的人顿了顿,道:“孤自是晓得,今次未必汝之疏漏。然,若要汝死,此刻早已死了千万回。此中含义,还望汝仔细思量。”
“末将明白。”兰寻剑道。
那人似是微微叹了口气,良久,又道:“如此,汝执意要留乌有,孤暂且不做阻拦。然,唯有一点,想来还须得提点汝一句……”
他又停了停,缓声道:“如今无论是哪一方,盯上尔等性命者,十之□□。”
兰寻剑神色一凛。
未及他回话,里面那人又道:“孤今日言尽于此。你且去罢。”
兰寻剑应了声是,又在原地跪了半晌,方才起身。
甫一起身,里面又传来声音唤道:“小九。”他立刻应道:“末将在。”
那人似乎思忖了片刻,道:“无他,你去罢。”
兰寻剑再次应了,俯首退出门去。
出了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先前一段黑黢黢的,两边青砖墙似乎有斑驳痕迹,看来已是有年头的工程了。原来刚才所在乃是一处暗室。走了一段,渐渐明亮起来,只见两侧隔一定距离便设有小型灯台,其上竟俱是放的随珠,光莹润洁,且一见便知价值惊人,正所谓“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隔很远放一颗,也可使道内不致昏暗不明。
甬道一路有明显斜向上的坡度,看来,这暗室很可能是设在地下。
这条道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甬道坡度平缓起来,兰寻剑一路神色在随珠光芒下掩映不定,不知在沉思什么。甬道到了头,是个手执长矛侍卫模样的人在门边把守,见他到了,便轻轻按了门边不知什么机关,只见那门整个的挪了开去。
虽说是门,也不过只到半身高度,勉强只能叫做出口。兰寻剑不得不弯腰探出去,出得外面来,只见旁边斜斜放置一只朱漆木柜,他轻运掌力,将那木柜推到出来的地方,挡住出口,而出口的门早在他出来那一刻便在身后关闭了。
环视四周,见多识广的诸君便可看出,这乃是一间宽大佛殿的后门,且很有可能是大雄宝殿。兰寻剑出来的地方其上,栩栩如生一幅直通殿顶的宏伟浮雕,便是描绘的南海观音与诸神。而刚刚他推回去的柜子,便是设在这殿内佛前常见的功德箱。
此时兰寻剑已绕过去走向另一侧的正门,随着他的步伐,整个佛殿的结构渐渐清晰,十八罗汉、佛祖及比丘像,佛前长明灯,铜碗清水,莲花蒲团。殿内十分安静,迈过高高门槛,到了外面院中,有位年轻小僧正洒扫庭除。兰寻剑经过,那僧人双手合十默念了句什么,他也依样回礼,随即出了院子。
这大雄宝殿前,自然只是偌大寺院中央的一部分,又走了好一会,才算出了寺院。此处究竟是皇家寺庙,手笔非同一般,一路禅门虚空金菩提,四海苍生如梦中,绵亘虹梁雕刻华榱,灵芝披崖仙花覆沼不在话下。
算来,这暗室设在如此一间寺中,理应是十分不稳妥的。然,这一路走来,却除了几位僧人,未见其他,可见这寺院已是被皇家定为私有,寻常人等难以进入。一则,这院中四散面相平和慈悲的僧人,必然个个身怀绝技;二则,在苔泉石壁竹风古树间,又必有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卫死士之类,以护全寺秩序。
不多时,兰寻剑已下至半山。正值三更时分,今夜月色并不晴明,循着山顶寺门通下来的石阶两侧设有灯台,内里却并无烛火灯光,想来是夜间出入此地之人大多不需要这东西。倒有萤火若隐若现从山间林里草丛流溢出来,整个情景显得诡异非常。
“你记住,这把剑要与你的性命同在。”
靴子在地上发出轻微一声,兰寻剑站住了,随即又摇了摇头……为什么无论过了多久,那些回忆还仍然那么清晰,清晰到毫发毕现,清晰到每每深夜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眼前?
“师父,我为什么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