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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念动,连忙伸手摸了胸膛处,察觉挂在胸前的东西仍在,方才松了口气。
“邹延……”他唤出声来,嗓门沙哑,干涸得厉害。
没有人回答,他打量四周,见是个狭窄的茅草屋,墙角放著镰斧等器具,而自己适才躺著的也不是什麽高床软枕,而是堆在地上的干草。
透过随意用木板拼叠的门隙,看到屋外苍翠的绿意,群山连绵,哪里还有什麽军营的影子?!
这是何地?!
遭楚军俘走?
却又不像,手脚并未加有镣铐,像奚稽那样的人物,也不见得会为敌军将帅敷药解毒。
那是何人将他带到这种深山野岭,此人又有何企图?
心中疑团重重,却比不过喉咙干渴,肚皮打鼓来得紧急。
隗天狼自己是食量极大,在他的天狼军中有个铁规矩,饭,必须吃饱。饿了肚皮,腿脚发软,如何作战?隗天狼虽贵为将军,但吃饭从不另锅,与步军一同吃用,他要坐了哪里,准得多放上一桶米饭。
如今腹中饥饿,加上身体失血虚弱,更是饿得他是头昏眼花。
该死,莫非他躲过毒伤,却要饿死不成?
忽然一股肉糜香气飘进来,钻进隗天狼鼻孔,登时腹痛如绞,他狠一咬牙,将挂在墙上的一片破麻布扯了下来,稍遮□,勉力扶墙站起。长年征战也难免负伤,却也不曾像这般失力衰弱,可见那毒药确实厉害。
踩在湿泞的泥地上,细雨落在身上更是刺骨,但隗天狼真是饿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寻著肉香过去。他适才窝身的茅草房旁边尚有一间木屋,也是简陋,门扉没有关严,里面木桌上放了一盆渍肉。所谓渍,便是将生肉以酒渍制,再以火烤,如此做法,酒香入肉,更添滋味。
隗天狼一见那渍肉,当即两眼发光,也不管主人家何在,过去捞起便吃。实在是过於饥饿,不消片刻,便吃个精光。热食入肚,自然是舒服,可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愕然的眼睛。
隗天狼猛是一兀,见进来的人布衣打扮,面相端正,是个清俊的男子。他手里端了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那盆渍肉显然是他的饷食。
想必是救他性命之人,隗天狼连忙站起身,可惜他一手要抓著遮羞的破布,姿态不端,难抱拳行礼,只好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在下……”
“你吃了獐肉?!”
隗天狼想到自己衣冠不正,还把别人的午饭吃个丁点不剩,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释,突然胸口一阵窒痛,“呃──”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全黑。
只有微明的豆灯照亮,仍是醒来时待过堆放柴草用的小屋,唯一多了的是那名陌生男子。见他睁眼,男子连忙过来将他扶起,捧过一碗黑糊糊的药汁凑到他唇边。
隗天狼想伸手去接,却发现根本连指头都动弹不得。
也只好就著对方的手将药汁喝下。隗天狼虽不知他给自己喝些什麽,但如今他四肢无力,要杀他根本不需什麽毒药,随便摸把刀子一割便可结果。
他一口气将药汁喝下。
苦。
好苦。这药莫非放了十斤黄连不成?
但他并未露出苦涩表情,男子见状不觉轻笑,眼中多了几分赞许。
就听他温厚有力的声音说道:“你身中剧毒,碰不得热物,热食会激发毒性,在毒褪之前,只可吃些冷食。”
原来男子并非怪罪自己吃了他的食物,只是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却不知死活地贪嘴,险些激发毒性害去性命。
药汁入腹,虽是苦了点,却如一道清泉流过身体,手足慢慢恢复了知觉。
隗天狼诚挚言道:“多谢。”
男子点头,倒是大方接受。
“在下隗天狼。”
“你的名字倒是特别,以兽为名,可是因为你背後青纹之故?”
隗天狼心中暗奇。非他托大,天狼之名虽非海内尽知,但只要身居中原大国,总该听过天狼凶名,许是这人久居山野,不问世事,故所不知。隗天狼向来不以身份作派,便也无意多作说明。
“先生救我一命,天狼铭感五内。明日回营必当派人送来谢礼!”
男子笑了,却是摇头:“明日走不得。你所中之毒非常厉害,就算是我,也只能暂缓毒性,未能根除。每三个时辰,必须服一剂药汁镇住剧毒,你若是离开,不出三个时辰,必死无疑。”
隗天狼不禁皱眉,他没有料到身上毒性未除,但军情紧急,三军岂可无帅,想了想,便与那男子商榷:“隗天狼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未知先生可愿随我出山……”
男子仍是摇头:“我避世於此,曾立下誓言,再不入世。”
隗天狼沈默了,如今晋军主帅失踪,副帅又莫名身死,邹延虽是有能之人,却未尝统率三军,敌方有奚稽坐镇,邹延一人,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既然他有诺在身,自己也不能强求。隗天狼无奈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请先生还与衣物兵器,明日我便离开。”
男子想不到自己说得如此明白,他竟还是不顾性命,执意离开,当即拉下脸来:“你不能走。此处距救你之地隔了重重山岳,如今你身体如此虚弱,根本无法离开。”他站起身,去推开木板门,外面漆黑一片,大岳在黑暗之中如同蛰伏的怪物,远处传来豺狼嗷叫,在山岳间回荡,教人心惊。
“你若执意离开,只会伏尸荒野,叫那野兽果腹。”他回过身来,借著灯光打量这个刚毅壮实的男子,穿胸的伤口、入腑的剧毒,若比常人只怕早已身亡,偏偏这个男人却以顽韧的意志活了下来。此人来历不凡,绝不该暴尸山野,死得不明不白。
隗天狼也非愚顿顽固之人,只是记挂战事,一时著急,待听男子一一说理,也知他所说不差,也怪自己一时冲动孤身追敌,陷入险境差点送了性命,如今岂能再生莽撞。
男子见他神色缓和,便再温言劝道:“我想再过十天左右,你身上的毒便能尽御,届时要走,我也不会拦你。”
隗天狼默想片刻,终於点头。
“未知先生如何称呼?”
“知无玥。”男子见他应了,脸色缓和下来,随手执了柄柴枝,在地上写出“知无玥”三字,行书铁画银勾,笔劲如龙,却不失文雅。
“原来是无玥先生。天狼唐突,不知先生可否把衣服还给我,我这……”他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精赤的身体,虽说平日在晋军营中习练时也常有□上身,但眼下面前男子衣冠整齐,而他却只得片布遮羞,总是无礼。
男子错愕,旋即摇头道:“你的衣服又脏又破,尚沾了毒血,我便烧了。”
“烧了?也罢,那可否劳驾借一套与我?”
“这……”男子打量隗天狼,这个男人又高又壮,上身肩膊宽横,鼓实的肌肉,虽与他身高相差倒是不多,但自己却要瘦削许多,这衣服,如何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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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第五章
於是乎,隗天狼只能借到一条裤子,至於衣服,他试著穿过,长度尚可,但肩膀略窄,也知自己习练刀兵武器,背部肌肉扎实坚硬,没半分退缩的柔软,便也只好作罢。
正好自己近不得热物,凉著反而见好。
既是无法离去,他倒是宽心住下,反正平原对峙,双方实力相当,若不想同归於尽,以奚稽谨慎的个性,不会轻率发动全军进攻,一时半刻,邹延应能坚持。
待他重回战场……哼,定要用奚稽鲜血祭鼓。
知无玥所处之地乃在群山之中,四处有巨山环绕,清静清幽,倒不失为一个归隐的好地方。这两日他仍是住在茅草屋里,知无玥本意让他住里屋,但隗天狼一再推辞,他是过客,总不好占了主人家的床铺,平日行军路上也不过席地而睡,蛇蚁过身习以为常,而今能有屋顶遮雨,干草栖身当算舒服。
每日逢子、卯、午、酉四时,知无玥必熬制解毒药汁,从不间断。隗天狼见他既要挑拣药草,又要仔细捣碎,熬制不可过火,还要放凉了喝,一通功夫下来便得花上个把时辰。若遇了午时、酉时还是容易,到了子时还得夜半起身,不得安眠。
他身上的伤因为有毒难免总有腥臭味道,但知无玥替他换药裹伤却从不会露出半分不耐或是厌恶。
不过萍水相逢,却如此在心,隗天狼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的人物。
只是自从吃过一顿渍獐肉後,他便有几天不曾碰过肉食,每日吃的是特意放凉的冷粥,上面飘著野菜叶子,就是吃再多也像没吃一般。
也不知那知无玥用的是什麽妙药,胸前的剑伤不过五日便已结痂,四肢麻痹的状况有所缓和,逐渐恢复自如。
能走动了,他自然闲不下来,一大清早便在院中翻腾习练。他所练的拳法与别不同,没有花俏的虚招,拳势如虎,扑噬凶猛,招至要害从无落空。只因战场之上,断了兵器,只凭一双肉掌近身搏杀,只有一招制敌,方能活命。
也不知他练了多久,只当他停下来时,精赤的上身全是汗水,连头发都湿个精透。舒展手足後的快意,让他忍不住畅快舒了口气。
身後忽然传来声音,回头一看,已见知无玥站在门边,笑捧著一碗清粥,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未曾打扰。
隗天狼甩掉汗水,迎了过去,习练後浑身乎乎冒著热气,知无玥叹息笑著摇头:“任得医术再是高明,也耐不住你这般折腾。”
隗天狼却也笑了:“先生见笑了,像我这般的蛮人,总是闲不下来。”
知无玥转身入屋,将清粥放置桌上,吩咐道:“快些吃了。我待会带你到後山沐浴。”
“沐浴?”
此时隗天狼上身无衣可著,只好披了一片麻布,胸口上横裹了布条,几日下来也没仔细梳理头发刮理胡子,这时模样当真似个浪荡游民。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军行紧急时,半月不洗也是常有,便没在意身上的味道。
但练过拳後,汗水黏湿,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听他这麽一说,便连忙端起粥碗呼啦呼啦喝掉粥水。
知无玥不觉好笑。
本以为这个男人身在军戎,必定是个暴躁难与之人。记得那日在竹林,看到这个在人尸之中的男人,旁边倒插在地的刀沾满血腥,穿胸而过的剑、嘴角浓黑的血渍,死尸般坐在竹树下,似一只从地狱最深处爬上来的恶鬼。然而谁又能料到,脱下战甲的男人,率直简单,可说无所欲求,清寡粥食从无怨言,解毒换药也不皱眉,平日任其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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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无玥在前引路,原来屋後不远处的山中有一眼冷泉,泉水清凉冰冷,平日知无玥便在此泉取水饮用。泉眼下一汪清潭,碧绿清澈,倒映日月,在这大山之中凸现灵秀。
“好地方!”隗天狼忍不住掬水一捧,洗了把脸,果然爽快,当即脱掉衣物跳入水中。
畅游片刻,便见知无玥在岸边唤他,扑腾潜入水去,至岸时似游鱼般破水而出。
水花溅在岸上,弄了知无玥一身。
“你──唉……”
放下屠刀,除去战甲的男人,居然还有这般顽童心性,知无玥无奈之中,隐约有一丝痛惜。
天子衰微,各国诸侯拥兵自重,为称霸业,烽火连天,中原大地没有一寸土地能避开兵靴踩踏,战车碾轧。谁又能懂,那些手执兵矛,长年走在战场血腥之中的士卒,或许不过是个寻常百姓,是家中的慈父良夫,他们所想,不是什麽称霸中原,只是能够看到家中燃点的一盏油灯。
眼前这个男人,他胸前挂著的信物,在生死垂危之际仍牢牢握在掌中。便是这一缕牵挂,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过来,我替你修修面吧!”
“好。”隗天狼翻身仰在潭边,头枕在岸上,任他所为,“尽可剔去。”男子十六蓄须,盖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之由少有损毁,但隗天狼在沙场之上跌打滚爬,胡须长了容易卷搅沙泥,他嫌著麻烦,便总是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