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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轿前的黑鸟一直在叫,学着百鸟的声音,它一直叫到长平便不再叫了。
昭乐太子是在赵国境内的长平被人劫走的,同样被劫持的还有太子太保魏慈明和那六名侍从。派出保护太子的赵国武士都被匪徒杀死了,而伴随昭乐太子前来的武师也命丧匪徒之手。
天文七年三月,发生在赵国长平的被劫事件传遍天下,赵国颜面扫地。同年四月,齐国宰相管云出使赵国讨要太子消息,无果。同年五月,楚国传出消息,昭乐太子一行人被晋国救下,送往楚国。
至此,天下无人不知齐国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太子,昭乐……
☆、第七章 喜欢点心还是喜欢我 (2385字)
“昭乐,我来了!”
听到声音,正在写字的昭乐无言地抬起头,而他身后的李寄书略带厌烦地皱起眉。公子政身后跟着敬德、顺德,今日他们还牵了一只很大的狗来,昭乐知道那是四年前公子政强行配给他师傅李斯的狗丈夫。此时已是天文十一年的夏天,知了趴在树梢不知疲倦的鸣叫,这也是昭乐来到楚国的第五个夏天了。
“昭乐。”
“嗯。”昭乐答应他的时候已经又低下头开始写字。
“莫要在写字了!”
昭乐略带惊讶的抬起头,问道:“为何?”
“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你今年才五岁,不要急着读书,要多玩才对!”公子政突然拽过昭乐的手,拉着他一起走到窗外随便找了块大石头便大咧咧地坐下,顺德也牵着狗走到他们身边。
昭乐看了看顺德身边凶巴巴的大狗,道:“我可不喜欢大狗。”
“这可不是狗,这是我师父的丈夫。”说起这件事时,公子政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昭乐轻轻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我的侍从都是怎样说你的么?”
公子政皱起眉头,板着脸道:“你的侍从竟敢随意评论我?”
“那又怎么样?你难道认为你做的这件事很值得骄傲么?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
昭乐一副天真的模样,被公子政看在眼里,虽是他说了大不敬的话,自己却又不忍心开口责备。公子政苦笑着叫过敬德,这时昭乐才看到敬德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提盒。“正是不懂得尊师重道的我,才会想到给你带点心来。来挑几块吧。”
昭乐看了看提盒里的点子,从里面挑出了九块,只剩下了两块小点心和一块碎掉的。
“喂,我可没有说要给你那么多!”
“你不给我九块,我就不吃了。”昭乐用双手捧着包裹着九块点心的小手帕,瞪大眼睛看着公子政。
“贪心的小家伙,你的肚子装的下这么多点心么?”
“文知礼!”昭乐叫道,等文知礼过来后,昭乐从点心中挑了一个桃子样的拿在左手,然后将手帕交给文知礼。“拿去分给燕于琴他们,最大的两给留给师傅回来吃。”文知礼捧着点心离开后,昭乐才捏着点心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回头冲公子政笑。
“哈哈哈……”公子政搂住身边的昭乐,放声大笑起来。“你真是个不能小瞧的孩子,竟然将我特意拿来给你吃的点心分给你的臣子。”
“不,我还不是齐王。”昭乐的嘴里都是点心,混混吞吞地说不太清。
“喂,昭乐!不要吃了!”公子政猛地收紧了手臂,把昭乐紧紧地搂在怀里,笑着问他:“你喜欢这点心,还是喜欢我?”
“都喜欢。”
公子政捏着昭乐的脸颊哈哈大笑。“哈哈,回答得好圆滑。我过段时日再来看你。”
魏慈明回来的时候,公子政正好出来,他看到魏慈明手中的鸟笼,不屑的笑了:“笼中鸟,哈哈,笼中鸟!”他反复地念叨着这三个字,眼中放射出骇人的光芒,不知道‘笼中鸟’这三个字触动了他心中何处。
“公子,不管是您还是昭乐,或是世间任何人,只要这个乱世中生存,便都是笼中之鸟。”魏慈明微笑着捻弄佛珠,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睛仿佛洞察万物。几年后,有一个人爱上了他的眼睛。
“哼!”
望着甩着手离开、满脸怒气的公子政,魏慈明笑着打开了鸟笼子。“笼中鸟,你也不愿做个笼中鸟吧?”黑鸟没有回答魏慈明,它没有留恋地就飞走了,甚至没有多看魏慈明一眼,便回到了属于它的天空,然后消失在天空中。
昭乐来到楚国已经四年了,他被安排住在楚国宫殿的西边,离天王苑很远的天守宫中,富丽堂皇的天守宫便是他的牢笼。公子政常常走很远的路来天守宫中看他,给他带来各式各样的礼物。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是趾高气扬的楚国储君公子政,那时候的昭乐只有一岁多,曾抱着他的腿喊哥哥。当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再不是楚国的储君公子政,似乎真的成了昭乐的哥哥般宠着他玩。
昭乐三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哥哥不叫楚政,而是叫姜元孝。他的元孝哥哥远在齐国的宫殿中,他的楚政哥哥正在楚国的宫殿中陪他游戏。
暑去秋来,天文十一年的秋天到了。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非但没凉爽起来,反倒越发地闷热,屋外的菊花被秋雨滋润后开得颇为繁茂。魏慈明在房中看着满园菊花,仿佛回到了隐居的时候,秋丛绕舍,别有意趣。
“师傅!”昭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何九畴和燕于琴。
魏慈明招招手让昭乐进来,指着屋外的菊花,问道:“太子殿下,你看这菊花开得如何?”
“菊花虽美却毕竟是彼国之花,终不及咱们齐国的梧桐。”昭乐心里是很喜欢这菊花的,只是前些日子何九畴告诉他,齐国种满了梧桐,每到秋天之时便会漫天金色。他想着自己是齐国太子,总该要想着自己国家的,因此虽未见过金色的梧桐,却也要说这菊花不及国内梧桐。
“殿下见过梧桐么?”魏慈明打小照顾昭乐,自然知道他从未见过梧桐。“世间之事均不可妄下结论,殿下从未见过梧桐便说梧桐胜过菊花,岂不草率。人往往跳不出自己的思虑之茧,从而困死其中。殿下身为天命者,当以事实为依据,从而得出结论。如此草率的言语,以后不要说了。”
“是。”
“菊花的高洁是非一般花卉可以比肩的,况且这是公子政特意送来给您欣赏的,殿下理应好好欣赏,莫要辜负他的心意。”魏慈明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内堂。
天空阴沉,好像又要下雨了,屋外菊花的花瓣上凝着一层如雾一般细小的雨滴。昭乐站在床边,稚童的脸上出现了好像大人一样的严肃表情,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菊花。
“你院中的菊花很美。”他去年秋天在天王苑中无意说起,今年公子政便送了满园菊花给他。昭乐挠挠脑袋忽然笑了,他这个人质做的未免太舒服了些,虽觉得可笑,他却从不曾忘记自己身为人质的事实。
☆、第八章 拿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 (2383字)
天文十一年初雪之日,公子政一路迎着雪花,如孩童般调皮地倒退着数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那一串脚印。雪下得密集,落在公子政的头上和衣服上,纷纷洒洒,漫天的雪纯净异常,将世界映衬成了莹白。
“诶,顺德你说那小家伙会喜欢这个礼物么?”
“昭乐太子么?”顺德看看手里的捧着的宝刀,轻轻笑了。“会喜欢的,这可是公子特意为他找来的宝刀。”
“自然自然!该是这个道理!”公子政哈哈大笑。“敬德,你怎么不说话?”
敬德垂下眼皮,像女孩子一样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公子选的这刀未免太大了些。”
“大?”公子政从顺德手中拿起刀随手舞了几下。“不大呀。”
“太子殿下的身量和公子的身量尚还有些差异,若是他使不了这刀怕是会生气。”
“为何?”
“太子殿下虽年小却心重。”
敬德唇边始终挂着浅浅地笑,公子政看得欢喜便凑过去亲了一下。“你说的没错,那小家伙向来脾气怪的很,那你说我送他些什么好?玩偶点心可不是该送给小男子汉的礼物,你就不用提了!”
敬德似已习以为常,只略微红了红脸。“公子不如再送太子一匹小马驹,待春天到来之时还可带太子外出骑马。”
“好主意!”
公子政是让敬德送马过来的,那是一匹毛色很纯的小马,它的父母都是正宗的大宛驹。在敬德送来马的时候,昭乐很认真的感谢了敬德和公子政,敬德笑着请昭乐为这匹小马取个名字。
“名字吗?”昭乐挠了挠头,笑道:“就叫常念吧!无论何时,只要昭乐看到这匹马便会想起他的好来!”
敬德回去后把昭乐的话重复给公子政听,公子政不禁张大了眼睛,往前探了探身子,道:“那小家伙还说了什么?他喜欢这礼物吗?”
“太子殿下并未多说什么,但是从殿下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十分喜欢公子送去的礼物。”
“好!”公子政从座位上站起来,搂着敬德肩膀哈哈大笑。“果然是敬德聪明!你怎么知道那小家伙心里想的什么?我常与他在一起却从来也猜不出!”
敬德低下头,顺从的靠在公子政怀中,答道:“公子怕是忘了,我也是他国的人质。”公子政搂着敬德的手一僵便落了下来,看着尴尬的公子政,敬德默默地撤出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只是,太子殿下并非亡国之人,而敬德已是亡国之人。当日若没公子搭救,只怕现在已是归于尘土之身。”
公子政没有再说话,回到座位上看书去了。敬德也不多说话,安静地侍立在旁。整个天王苑中弥漫着一种掺杂着悲伤的诡异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每一个人,也席卷了门外的大狗,以至于它疯狂地叫了一整日。
昭乐站在雪地里抚着小马驹‘常念’的毛,他幼小的心灵因为公子政送来的小马驹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公子政认为他到了该骑马的年龄,而他却连如何上马都还不会。他记得夏天的时候,他曾前去天王苑拜访公子政,那一日公子政正在同顺德摔跤,他们赤着的双脚上沾满了泥泞。
公子政擅摔跤,长马术。他不但努力训练过狩猎、祭祀舞蹈和游泳,还曾向有名的剑客学过剑术,同孟绿堂学过枪法,如此看来,不管是马上马下,他都颇为精通。不单如此,他的师父李斯对于奇门阵法也颇有研究,日日教习之下,公子政对于兵法的了解想必是更胜他人的。
每每想起这些,昭乐胸中便热血沸腾,抑郁难平。
“难道我就这样输给他吗?”
昭乐经常会这样问自己,这种想法总是让他激动不已。他经常和伍齐射在院子里练习,不管是多么寒冷的早上,还是多么炎热的下午,他都会按时脱去上衣,在严寒酷暑中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他有一只小竹弓,是王彩御给他做的,每到晚上,他们两个总会练习拉弓二百下。这些都是昭乐每天为自己定下的功课,年幼的他从未懈怠过。
在送来常念的第二天,公子政还是带着顺德将刀送了过来,他总是想要理由来天守宫中找昭乐玩,他对这个小家伙总有天大的兴趣。
“昭乐,我来了!”公子政一如既往地同昭乐打着招呼,昭乐看着他想不明白为何他能有那么多的热情。“莫要坐在那里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多谢了,昨日送来的马已经很好了。”虽是这样回答着,但昭乐还是站了起来。
公子政弯腰抱起昭乐,忽然发现昭乐已经长大很多,长大到他抱不动了。他只好松开昭乐,哈哈笑道:“马虽然很好,却不如我想送你的这样东西好!敬德说这东西应等你再大几岁送你,可我等不到那时候了!”
“怎么?你要离开这里么?”
“我想快了吧,吴国在洋河上攻打了周国的船队……或许又要开战了。”不知何时魏慈明已经站到了昭乐身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抱着昭乐的公子政,公子政也一样抬头看着他。“这一次,我也许可以出战……”
“恐怕不大可能吧?我日前听说公子要去鬼谷学习兵法。”魏慈明说话时顺带往前把昭乐拉回了自己身边。
“哼!”公子政带着恼怒地哼了一声,摆摆手叫过顺德,将刀递到昭乐手中,微笑道:“或许你今日还使不到它,但终有一日会需要它,我想这楚宫之内怕是再没人敢送你这东西,所以便在走前早早地送过来了。若是明年今日我回不来楚宫,这便当是我明年送给你的礼物吧!”
“好!”昭乐抱着刀,觉得很沉,却不愿意放下。他想,终有一天我会拿着这把刀征战沙场!
公子政看着小昭乐倔强的模样,不由地大笑起来,昭乐往公子政身边靠了靠,抬起头看着公子政。看到昭乐炽热的目光,公子政越笑越开心,他捏捏昭乐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