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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乐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刀,一边在心底暗自后悔为何要骑这匹马出来。若是骑常念出战定不会如此。但是常念已经老了,它已经从一匹小马驹变成了一匹老马。
他的余光瞥到了远处正在与敌军厮杀的楚政,那一身金甲在乌云之下也变得黯淡。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楚政联盟,却是他第一次与楚政并肩作战。
两个人在同一个战场上,向着同一个目标奋勇前进,这难得的机会,让他感到十分珍贵。
昭乐是在楚政上了战场之后才从营中出发的。
当他听说楚政亲临战场令楚军士气大振时,便也起了上战场的心思,除了想要振奋齐军士气外,或多或少还有一些不甘人后的执拗。
因连日来的落雪,松软的土地变硬梆梆的,战马踏在上面,声音变得格外响亮。
昭乐的刀在扎入敌军心口时卡住了,他运足力气将其拔出。抽出刀后,他右手虎口处有些发烫。但是,没有时间给他去查看自己的手怎么样了。
为了活下来,他必须继续挥刀与敌人战斗。
联军的队伍离着赵都的城门越来越近,城门上的弓箭手已经来不及射杀城楼下不断涌上前的敌人。
这一刻的赵都是孤独的,它从昔日的鼎盛沦落到今日的衰败,只经历的很短的时间。
这短暂的时间里,它变得支离破碎,而承载着这支离破碎的城池的人是赵王。是他用自己的力量,使百姓臣服,使将士忠诚,让他们在这最后一刻里,仍然愿意为他而战。
赵灵宫无法躲开魏慈明突然刺出的匕首,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他抓住魏慈明握着刀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时候,他本该折断魏慈明的手腕,可是他不忍心。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魏慈明的右手被赵灵宫包裹在手中,而他自己的手心中包裹着刀柄。食指和拇指因握着匕首的缘故,紧紧的贴在赵灵宫的小腹上。他的手指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赵灵宫的腹腔中流出来,流到他的手上,然后一滴滴的滴落到地面上。
赵灵宫感觉他全身的力量都在顺着魏慈明刺开的那个缺口流失。
在巨大的冲击下,他完全忘了喊人这回事。
他皱着眉,哀伤地望着魏慈明,艰难地开口:“慈明……”
魏慈明转过头,不愿面对赵灵宫的双眼,以及他因疼痛而紧紧皱起的眉头。这让他感到难受。就像那些沾在手上的粘腻的鲜血一样,让他觉得难受。
“慈明,松开手。”赵灵宫的声音很轻。
魏慈明没有依从他的话,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有右手往前探了探,将匕首又扎深了一点。赵灵宫抓着他的手松开了,同时,他也松开了手。
赵灵宫捂着受了伤的腹部倒在地上,目光始终停留在魏慈明的脸上。
魏慈明避开他的目光,走到门口将那个细作叫进来,低声吩咐道:“捆起来!”
“大人!为何不杀了他?”
魏慈明瞟了赵灵宫一眼,转头面对那细作:“我说过要保他一命,殿下那边自有我来交代。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赵灵宫被细作捆好后拖到了一边。
魏慈明走上前让细作到一旁去,说是有话要单独和赵灵宫说。他蹲下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就要往赵灵宫的伤口上倒。
“你要做什么?”赵灵宫说话的时候,已无底气。
魏慈明头也不抬地答他:“给你治伤……放心,我不会再伤你了。”
赵灵宫已经没有力气,他漠然地望着魏慈明把药粉一点点地洒在伤口上。
真是可笑。魏慈明想,明明是我伤的他,我现在又在为他疗伤……
他忽然又想问那个问题了:“少君,你恨我么?”
赵灵宫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答道:“不恨你,爱你。”
魏慈明的手抖了一下,垂着头轻声说道:“可我恨你,从天文十二年就恨你。”
赵灵宫听到这话虽毫不意外,心里却还是咯噔一下,他咧咧嘴:“我还以为你已不恨我了……”
“恨,怎么会不恨?若你是我会不恨么?”魏慈明低下头,轻轻地吹着赵灵宫的伤口,为他减缓疼痛。“好些了么?”
“慈明。”赵灵宫抬起手在他脸上来回摩挲,“我这一战大概是输定了。战败后,若我还能活下来,你可愿随我和适之一同隐居?这世上的争斗我们不管了……”
魏慈明低着头,没有回答。
城外,楚政的那一队骑兵已与昭乐所率领的骑兵汇合,两人在阵前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楼上刚刚从赵宫中赶来的将领高声喊道:“楚王陛下!您当真不顾念亲情了么?长安君可还在宫里等您呢!”
楚政一愣,高举着刀的手也落了下来,他险些忘了,成乔还在赵王手中。
昭乐见到他的变化,心中着急,拉着马凑近到他身边,沉声道:“你莫要忘了,我师傅也在他们手中,只要我们攻入城去,还怕救不出你弟弟么?”
“可是……”楚政开始犹豫。
赵军将领再次开口:“楚王陛下,只要您肯退兵,我们大王定不会伤长安君分毫!”
“楚政!”昭乐抓住楚政的胳膊,厉声叫道。“这种时候,你要退兵么?”
楚政无奈道:“成乔是我弟弟……”
昭乐扭头远远地瞪了城楼上的将领一眼,转而面向楚政道:“那我呢?你要为了你弟弟置我与数万齐军于不顾么?”
“你……你和他不同。”楚政抿了抿唇。“昭乐,攻城之事我们再回去商议一番,可好?”
“呸!”昭乐勃然大怒。“楚政,总有一天你的妇人之仁会害死你,也会害死我!”
楚政拉住他:“你不一样么?你比我要仁慈的多!听我的,撤兵!”
“这种时候你要撤兵?”
昭乐眼中冷厉的光,并不能让楚政退缩:“是,我要撤兵!”
“好!”昭乐甩开楚政的手,“你要撤便撤!我齐军不会撤!”说完,便拍马而去。
☆、第二十一章 赋予死亡新生 (2274字)
昭乐的背影像是催命的钟鼓,不停地敲打着楚政的心。
他骑着马在原地不住地打转儿,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宣泄掉他心中的焦急一般。他停留在那里,忽而想到昭乐,忽而想到成乔,忽而想到师父,忽而想到身后的士兵。
他很无奈。
忽然,他想到了顺德,也想到了敬德。
这些年,他为了争夺土地而不停地发动战争,使他失去了太多亲近的人。
曾经他一直以为拥有更多的土地比起这些来说更为重要,而今他已经发觉,这些亲近的人比起权力、比起土地要重要的得多。如果可以用土地和权力换回他们的生命,他定会毫不犹豫。
在这一战中,由于天气的原因并没有飞扬的尘土作为映衬,这让楚政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正向着城门冲杀过去的昭乐。昭乐的坚持令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是唯一的亲人,一方是多年的爱恋,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城楼上的将领们远远望着停在原地的楚政,无不惊讶。任谁也想不到那躲在赵宫中、素未谋面的长安君竟可让楚军停止前进,就连正在攻击城楼的冲车都已经停了下来。
一名将领拉住方才喊话的将领问道:“为何不将那长安君押到城楼上来?若那样楚王必会立刻撤兵,不再犹豫。”
方才喊话的那名将领早已是一身冷汗,这会儿听到同僚的话,不由为接下来的应对感到担忧。他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若是将那长安君押过来,只怕楚王会一怒屠城。”
“这……这是为何呀?”
“为何?”将领瞥了同僚一眼。“因那长安君早已被李斯杀死!他比李斯死的还早!”说完,他再次想起了那一晚躲在别宫中等待抓捕李斯时听到的话,李斯和长安君的对话。正是因为听到了那一晚的对话,他才会在危急时刻铤而走险,选择用已经死去的长安君来博上一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死人竟还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安能不中?
昭乐面临连绵箭雨,心中升起一股少见的豪气,就算是拼着性命不要,他也想攻入城去。
这不像他。楚政摇摇头,如是想。
昭乐举起左臂挡在脸前,他左臂上的盾并不大,但在这种情况下,聊胜于无。从城楼上射下来的箭大都是冲着他而来,他的手臂隔着盾牌感受着箭身上附带的力量,持续的冲击令他的手臂发麻,并且僵硬。
箭身上携带得浓浓的恨意,让他既为之战栗,又为之振奋。
矛盾的情绪在他体内盈满,他急切地需要用战斗来缓解心中几欲勃发的情绪。他需要一个出口。
从昭乐拍马而去起,楚政就一直在原地注视着他,看他策马奔向城楼,看他举刀砍杀敌军,看他抬臂阻隔利箭。昭乐每行进一步,楚政的心就跟着提起来一大截。直到他看到昭乐跨坐在马上的身体开始发僵时,他长叹一声,举起刀,率众追上。
他不能放任自己看着昭乐涉险。
头顶上乌云越积愈多,一场大风雪恐怕很快就会来了。
正在给赵灵宫包扎伤口的魏慈明扭头看了看殿外,阴天并不是个好兆头。他手下的身体忽然激烈地颤抖起来,而后变得僵硬。
赵灵宫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一个字:“药。”
魏慈明按住他,凝目与他相对。终于,他被自手心中传来的僵硬所击败。
“少君,你在这里等我。”魏慈明松开赵灵宫,将他靠在墙边,自己起身走向了一旁的书桌。
书桌上摆放着精美的漆器。制造漆器的工艺,一直是赵国百姓引以为傲的本领。
他倒了一杯水,走到赵灵宫面前,低声道:“少君,你看好了。”
赵灵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魏慈明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两个小瓶子。其中一个赵灵宫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每日都要服用的红丸,另一个呢?他盯着那个小瓶子,眼中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迎着他的目光,魏慈明从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小瓶子中倒出了一些黄色的药粉,继而放入杯中搅匀。那黄色药粉溶于水后,变得无色无味。
魏慈明道:“这才是真正的毒,长期服用会让你上瘾,伤及脑,令你易怒,并且让你的力量逐渐减小。我早就猜到你不肯真的信我,从最初给你服用红丸的时候,我便已经将此药下到每次给你服药用的水中。”说着,他叹了口气。“你若肯信我按时服用红丸,虽免不了上瘾和力量受损,却至少不会伤及脑。”
赵灵宫服下药后,身体不再僵硬无力,他扯动有些发僵的嘴角:“你我之间,彼此彼此。我没信过你,你不也一样没有信过我?”
“是。”魏慈明放下水杯,定睛看着他。“但我有时还是会想,如果你肯信我该多好。”
“呵……”赵灵宫笑了一声。“我可以宠你、可以爱你,也可以为了让你欢喜而装作服了药的样子,却不可能信你。”
魏慈明不在意地笑笑:“知道了,歇一会儿吧。”
“不急。”赵灵宫望着魏慈明,忽然说道:“你方才的话,我很爱听。”
王适之是在距离宫门两条街的地方跌下马的。摔得不轻。
那截断箭随着他跌下马,深深地陷进了他的皮肉里。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脸上荡出一丝苦笑,现在这样的伤势,便是及时医治怕也是徒劳了。
疼痛以及伤口不住地涌血,已经令他丧失了太多的力量。他勉力捂住伤口因无力上马,只好跌跌撞撞地往宫门缓步走去。他要赶在血流尽之前回到宫中,他要在奔赴黄泉之前再见一见大王。
王适之口中发干,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支撑他的只有渴望再见到赵灵宫一面的念头。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他已经不需要‘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句话了,他快死了……
☆、第二十二章 莫问身疫魂归处 (2394字)
城门处战争的加剧使得赵都所有的百姓都陷入了沉默。
街道十分安静,因为没有一个百姓还愿意呆在屋外。他们谨记着大王在兵临城外的时候曾下过的命令:“若有一日我方战败,城池将陷之时,尔等只需守在房中,切莫参战。齐太子仁慈,定会善待城中顺民。”
王适之咬着牙抬起左手,抽出剑撑在身前。曾经伴随他生死的剑,在此刻变成了拐杖,撑着他回到他的大王身边。他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撑着剑的左手不住地摇晃,双腿也开始打颤。
忽然一阵巨响传来。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这是城门被攻破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倾听城门处传来的声音。街道旁的一间屋子突然打开了门,然后是接二连三的门打开,青年人拿着家里的菜刀冲了出来,他们还想着和装备精良的敌军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