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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大汉见伙计带出个长者来,知道管事的来了,走上前来,大手一伸:「二百两银子,老虎我们可送到了。」
掌柜的又惊又气:「一张虎皮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银子?再者,它背都花了,皮相次得不能再次,这样的皮子我家不要!」
「开什么玩笑!」大汉手一把拽住老头的脖领:「明明说到了宝裘居就给钱的,我们可走了几十里山路,特地从仙霞岭送过来的!」
眼看掌柜的脖子都快被拽歪了,伙计胆小不敢上前。裴鹤谦看不过眼,推开大汉,护住了掌柜:「这位好汉,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来。他一个老人家禁不得磕碰,有什么闪失,大家都不好过。」
大汉悻悻地罢了手,指了那老虎道:「我是仙霞岭中的猎户,逮了这虎正要杀了,来了两个道士,给了五十两银子作订金,叫我们把虎送到杭州宝裘居来,说是另有二百两答谢的。我千辛万苦送了虎来!怎么倒不认帐了?」
掌柜的气得胡子乱颤:「我家是开皮货行的,跟什么僧啊、道啊向无往来!别人下的定,凭什么要我家来收?你自己没搞清楚,倒来强卖,是何道理?」
大汉闻言便要揍他,老头直往裴鹤谦身后躲,几个人登时乱成了一团。
顾言雪趁着乱,悠悠然踱到车边,抓着铁栅栏,低低问道:「大王,别来无恙?」
他这话驾了北风,灌入虎耳,那虎身子一震,猛地睁开了一双碧眼。
顾言雪将指头探入笼子,摸着虎鼻,朗声道:「听说老虎鼻子与龙肝、凤胆并称天下三绝,且要趁这老虎活着的时候,一片一片割下来,拿滚水涮来吃,才最是美味。」
顾言雪这几句话说下去,众人都是一惊,连那猎户也变了颜色,他捕猎多年,如此恶毒的吃法却也是第一次听见。
老虎更是气得不行,扬须张口,想要咬顾言雪,可恨顾言雪那只手搁在它鼻子上,嘴张得翻了天,却也咬不着。
顾言雪不怕老虎,裴鹤谦却怕虎伤了他,过来拉他:「小心!」
顾言雪笑着问:「你不是带了二百两银子吗?这老虎我要了,今晚吃虎鼻!」
顾言雪这一句话解了两家的围,猎户卖掉了虎,宝裘居也不必破财消灾,众人皆大欢喜,只苦了裴鹤谦一个,可顾言雪不容他说个「不」字,早把手探进他怀中,摸出包银子,一甩手,抛给了猎户。
「这一包是二百五十两!」裴鹤谦惊叫。
顾言雪点点头:「哦,那这板车、笼子算五十两,一并卖给我吧!」
大汉哪有不乐意的,连连点头:「天色不早,就此告辞!」说着,一溜烟跑远了,唯恐裴鹤谦反悔。
顾言雪走到掌柜的跟前:「二百两金子是个大数目,我们暂时拿不出,本想着今日先给你个二百五的,奈何拿来买虎了。来日再登门纳还,您意下如何?」
见掌柜的面有难色,他眼珠子一转:「您要觉得不合适呢?我把这老虎留下抵帐吧。不过这车、这笼子我可要带回去的。」
掌柜的连忙摆手:「别,裴公子我还信不过吗?银子不急,慢慢儿还好了。」
顾言雪哈哈大笑,又到裴鹤谦怀里搜了些铜板出来,在路边逮了条闲汉,让他推了板车运虎。
裴鹤谦哭笑不得:「你真要把这虎带回我家?我嫂子不吓死才怪!」
顾言雪眯了眼,觑着远山:「附近可有山岭?」
「那就得往西南,满觉栊、九溪一带去了。」
顾言雪点了点头,拉着裴鹤谦上了车。裴鹤谦打马,闲汉推着板车,三人一虎一路向南,行人见了活虎,纷纷侧目,顾言雪得意洋洋,高挑了帘栊,挥洒折扇。
冬天昼长夜短,等他们入了山岭,日头犹未西坠。
顾言雪四下打量,眼看林子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窄,附近再没了人家,便让闲汉把板车停到路边,又给了一把铜板,打发他去了,自己一撩长袍下了马车,走到笼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虎?」顾言雪扶着笼子,回头问道。
「不知道。」裴鹤谦微微笑了:「你再任性,也不是胡闹的人,我相信你自有打算。总不见得,买了这虎大变活人吧?」
顾言雪长眉一挑:「我的裴公子,总算给你猜对了一回!」
说着他将右臂一挥,袖底顿时涌出大团的白雾,袅袅娜娜,覆住了笼子。等云雾散开,笼中已不见了猛虎,蜷伏在地的赫然是一条壮汉!
「这是?」裴鹤谦指着那笼子,眼都直了。
顾言雪也不理他,一屁股坐到了板车上,从铁栅栏间伸进手去,戳那大汉:「杜震威,装什么死啊?裴公子买下了你,就是你主人了,还不磕头?」
杜震威瞪他一眼,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顾言雪笑了,手指一卷,拈下根头发来,迎风一扬,那青丝霎时化作千丝万缕的银毫,飘飘洒洒飞入笼中,一旦近了杜震威的身子,这些银毫便似活物一般,拣着杜震威的脖领子、衣袖、鼻孔、耳窝,乃至眼角,一扭一扭纷涌而入。
起先杜震威还不觉得厉害,等那银毫钻进关窍,周身就像爬满了蚂蚁,骨头缝里都奇痒难熬。杜震威滚倒在笼中,左蹭右撞,可骨头里的痒却是抓不着也挠不到的,他苦不堪言,真恨不能一头碰死了才好!
「舒服吗?」顾言雪哈哈一笑,指头勾转,又拈下了根青丝,正要作法,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看他难受的,」裴鹤谦一脸的不忍,「饶了他吧!」
顾言雪长眉一轩:「你知道他是谁?犯过什么事?」
裴鹤谦摇头:「他再有什么罪过,你也跟他好好说。昂藏八尺的汉子弄成这样,我看了也难受。」
顾言雪望着他,半晌叹了一声:「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肉眼凡胎、妇人之仁。」说话间,却松开了指头,听凭那发丝为北风掠去。
「他不是人,是仙霞岭中一只成精的老虎,跟我虽有些宿怨,倒也算不得血海深仇。」顾言雪转过脸,对杜震威道:「我问你三句话,你须好好作答,答得好了,我便解了法术,你可答应?」
杜震威都快痒死了,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顾言雪微微一笑,对着他一挥手指,杜震威身上奇痒稍解,总算坐定了下来。
「你也是个有道行的,怎么落到了猎户手里?」
杜震威恨恨地「呸」了一声:「区区猎户哪里伤得到我?偷袭我的原是两个臭老道,他们用符镇住了我,逼我现出原形,本来还想将我开膛剖腹的,被我趁隙脱了身。谁想我倒霉倒到了家,一不留神,掉进猎户的陷阱。」
「臭道士想跟猎户买我,幸而他们没带银子,才指点猎户,把我卖到了杭州。」
顾言雪点点头:「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开膛?」
「不知道,」杜震威摇了摇头:「单见他们取了长剑想划我肚子。」
顾言雪蹙了眉毛:「答不上来,我可不能给你解了。算了吧。」
眼看着三个问题就要满了,杜震威岂肯容它功亏一篑:「别啊,再换别的问吧。」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卖到杭州?」
杜震威禁不住叫苦:「我的美人,你能不能问点我知道的事啊?」
他不提那「美人」二字犹可,一说「美人」,恰恰勾起了顾言雪的旧恨。
顾言雪眼皮一抬,眸光似电,直直刺到杜震威脸上,忽地又笑了:「好啊,我便问你个能答的。」说着,指了裴鹤谦道:「他已买了你,你便追随他一生,给他永世为奴,如何?」
杜震威斜睨着裴鹤谦:「他算哪根葱!」
顾言雪也不理会,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折扇递到裴鹤谦的手中:「我也给你个信物。」
他突然交付信物,不仅裴鹤谦愕然,杜震威更是大惊失色:「你从不离身的法器,居然给一个凡夫俗子!」
「是啊,」顾言雪嘴里说着话,眼睛却衔着裴鹤谦:「算起来,成全了我们的人,倒是你呢。」
杜震威愣了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那晚……你跟了他?竟然是他!」
顾言雪把扇子塞进裴鹤谦的手中:「这是你的了。只要你用这扇子煽他一下,就可解了法术。只是有一条,煽这下之前,得先让他认你为主。」
裴鹤谦面有难色:「我不要奴仆,何必逼他?」
顾言雪冷笑:「东西才拿到手,就不听话了?裴公子,只怕你将来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呢。」
裴鹤谦大窘:「你还不信我吗?」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是打情骂俏,杜震威听得气极,「呸」了一声:「爷爷顶天立地!就是死,也不认什么狗屁的主!」
顾言雪冷冷一笑:「好!你不认也没什么,至多不过痒个几百年的,等哪天你寿终正寝了,便也超脱了。你就留在此地,自生自灭吧!」言罢,拖着裴鹤谦上了马车,将鞭子塞进裴鹤谦的手里,催了他走。
车轮才滚了两下,后头便传来阵哀哀虎啸,如泣似诉。裴鹤谦回头去看顾言雪,那人微微勾了下嘴角:「裴公子,你有家奴啦。」
两人回到笼边,杜震威依旧不肯叫裴鹤谦主人,实在逼不过,只得绷着脸,磕了三个头,算是行了主仆之礼。顾言雪这才颔首,让裴鹤谦给他解了法术。
裴鹤谦打开笼门,想扶杜震威出笼,却被杜震威横了一眼。顾言雪眉毛倒竖,便要发作,裴鹤谦按住他的肩头:「他已是我的仆人了,便交给我发落吧。」
顾言雪盯着裴鹤谦看了半天,见他手持折扇,一派胸有成竹的架式,才点了点头。
裴鹤谦走到杜震威跟前,施了一礼:「我无功受了你三拜,委实不安。在下最敬硬汉,你又比我年长,我们也别论主仆了,便以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杜震威不禁讶然。
「我称你一声杜大哥吧。」裴鹤谦微微一笑:「小弟名叫裴鹤谦,杭州人氏,住在清波门边,蔡观巷内。如蒙不嫌,日后可以常常走动。」
杜震威闻言,怔在当地:「你放我走?」
「你我既是兄弟,哪有什么放不放的?你尽可来去自便。」
杜震威心中的疑云堆得半天高,再看顾言雪,垂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既未阻拦也不发作。杜震威顾不上分辨裴鹤谦是真情还是假意,趁那狐狸发呆的当口,跃笼而出,连跑带跳,窜进了密林。
等他跑远了,顾言雪才扬了眉道:「你这可真叫放虎归山。」
裴鹤谦笑了:「我不缺家奴,他又自在惯了,何苦强留他呢?」
「是,你是谦谦君子,我是卑鄙小人。」
裴鹤谦叹气,拉过他的手来:「何苦这么说?我虽猜不透你的心思,却也知道几分。言雪,你要他做我家奴时,便料到我会纵他归山吧?说到底,你是用我这个善主,买他一个甘心。」
「哦,」顾言雪扬眉:「还有呢?」
「他是个性烈之人,吃了那些道士的亏,断不会善罢罢休,顺藤摸瓜,早晚会找上宝裘居,而这宝裘居的底细便是你想知道的。」
顾言雪哈哈一笑,跃上车去:「裴公子,我小看你了。你这君子跟我待得久了,只怕也要成个小人。」
裴鹤谦跟着上了车,从他手中接过长鞭:「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杀人呢?」
裴鹤谦望着顾言雪,神色困惑。顾言雪笑了:「是,我怎么忘了你的天理人伦呢?你终是个君子。」
裴鹤谦想要解释,顾言雪按住他的手:「好在你这个君子还不讨厌。」食指在裴鹤谦掌心划过:「今夜无雪,来东厢赏月吧。」
【第五章】
这一夜应了顾言雪的话,果然没下雪,天上有一弯银月。裴鹤谦等家里的人都睡下了,趁着蒙蒙月色,摸去了东厢客房。
进了园子却发现屋里熄了灯,正自忐忑,却听「吱呀」一声,格子花窗悠悠推开,顾言雪着一袭月白的衫子,笑微微坐上窗台。
裴鹤谦走到窗前,跟那人四目相对,月牙儿穿云度雾,院子里黑黝黝的,对面的人也成了个剪影,那双眼睛却是再分明不过的,所谓灿如寒星,淡若前尘。
裴鹤谦一抬腿,也跨上了窗台,把人拢过来,却又不做什么,单是痴痴望着。顾言雪忽而笑了,往他眼里吹了口气,裴鹤谦下意识地闭眼,唇间贴上两瓣软腻,一如最初,寒潭冷月、美人如玉、情热似火。
裴鹤谦环住那个人,去捉住他的唇,可顾言雪是暖玉,也真正是活色生香,明明拢紧了,明明含住了,却还是捉摸不定,叫人心痒难熬。裴鹤谦想把他按在格子窗上,那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