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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琴师-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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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礼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走进,苏然看着他进了内间,屏退旁人,自己掩上门扉出去。
  内间里布置奢华古朴,绕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檀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头发很黑,在灯火之下泛着深紫色。
  灯火映照在他的眼里,看不出藏匿在眼瞳中的感情,两人对视着,一种无形的气氛压抑着。
  片刻,朔玉抬头微笑道:“&*%?”
  北晋语,听不懂。
  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朔玉摸了摸下巴,用有些蹩脚的南楚混合北晋语,道:“钟礼。”
  钟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根据他的外貌,钟礼知道面前的男子,便是当今北晋王朝的晋王,也是如今的北晋掌权之人。
  朔玉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个头比钟礼稍微矮些。
  朔玉微笑道:“不必紧张,想来将你请到北晋,却有些困难,一路上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钟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下一介平民,不知有何荣幸被送到了北晋皇宫,还请晋王给个理由。”
  他轻笑道:“看来还是怠慢了,请坐。”
  钟礼沉默。
  朔玉叹了口气,坐回檀木椅子,道:“北晋表面虽一派平静,但暗地里却是权力纠葛,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谋权之变,佞臣夺位,王室血脉却流落民间。”
  说罢,他看向钟礼。
  钟礼道:“一年前突然传闻北晋内廷重整,新上位的晋王宣称自己血统高贵,北晋王朝的王族象征便是紫瞳。”
  朔玉一愣,瞳孔微缩,随即一笑:“的确如此。”
  钟礼道:“在下一路奔波,晋王一来便道来王室秘史,恕在下疲惫,可否让在下休息一番。”
  朔玉微微一笑道:“你有所不知,还是请让本王将话说完。”
  钟礼道:“请讲。”
  朔玉眯起眼睛,紧紧锁定钟礼的眼睛:“本王要说的王室秘史,便是你的身世!”
  钟礼瞪大双眼,随即笑了笑:“何出此言?”
  朔玉猛然起身,逼近钟礼:“当年战火烧遍了四野,王室血脉流落民间,佞臣站上了王位,王族却颠沛流离,当年的晋王便是本王的父亲,他带着本王向西宋而去,而本王的叔伯——你的父亲,带着你们一家南下,从此不知所踪!”
  “经历过几番冷暖,本王得北晋王族的庇护,终于重登王位,早在多年之前便四处寻找王兄的下落,直到——南楚的一家大族向本王提供了消息。”
  朔玉看向钟礼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是天意,让本王找到了王兄。”
  钟礼避开朔玉的眼神,道:“你道我是北晋之人,我却觉得好笑。”
  朔玉微微叹息:“王兄或许不信,可是,你和叔伯却是一个模子刻下的……”
  “茫茫人海找寻王兄,实在困难,前几年,南楚的暗线却传来消息,说是安都的暗探发现一名本王叔伯长相极其相似的少年,本王听闻,立马派人去查探一番,当本王知道你是被一位女子从河城带回的时候,本王就觉得,此事有希望了。”
  钟礼道:“河城?”
  朔玉眼里闪光:“王兄有所不知,你随叔伯与我们分散时候,只有四岁,在五岁时,一直生活在河城的一家民户里,之后,一名燕家的远方亲戚去河城巡抚府上作客,回来时候碰见你,便将你要走,直到你十岁那年 ,被河城巡抚的三小姐带去安都。当年查探的时候,暗线回话,叔伯出宫当年就因病在河城去世,料想当年的惨境,本王便觉得心痛无比。”
  钟礼沉默。
  朔玉暗自看着钟礼的脸色,勉强笑了,道:“本王知道王兄乏了,王兄且歇息,明日本王再来。”
  说罢,朔玉就离开了。
  钟礼站在原地,深黑的瞳孔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宫人进来服侍,钟礼自己漱洗后,便歇息了,躺在床上,他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些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鲜血,宫殿,大火,尖叫,马蹄声……还有一声痛苦的嘶吼。
  钟礼猛然睁开双眼。
  他神色复杂,其实,踏入宫殿的时候,他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块“米录阁”的门匾,似乎曾经掉落在地上,被火烧黑了。
  缓缓地从贴身衣物里取出衣物,红色的锦缎被磨得发亮,而本来亮闪闪的铃铛,也渐渐生锈了。
  钟礼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铃铛上刻着的字,仿佛,那是个无价的珍宝,在异国他乡的寒冷冬夜,可以给这个人一丝暖意。
  第二天,朔玉来了。
  钟礼看着苏然也跟了进来,捧着莫名的器皿。
  苏然十分恭敬地将那刻着繁复花纹的器皿放在了桌案上,道:“王,切记抓紧时间。”
  朔玉点了点头。
  苏然告退,门被紧紧关上。
  朔玉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褪去了外衣,又解开了里衣,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钟礼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朔玉继续解开衣服,笑道:“王兄见谅,实在是赶时间。”
  钟礼:“……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朔玉扔开腰带,雪白的袍子落下,修长的身躯一览无余,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背后的纹身。
  “王兄,这便是王族的图腾。”
  “看不出来是什么。”
  “是狼。”
  朔玉拍了拍手掌,苏然立刻推门进来:“王,外面准备好了。”
  钟礼看着苏然娴熟地将一把银质匕首放在火上烧热,接着飞快地在朔玉背后的纹身上划上一刀,接着,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苏然冷声道:“王,还有两刀。”
  “你……继续……”
  朔玉的声音似乎极其痛苦,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紧紧地攥着。
  苏然快速地又划上两刀,鲜红的血液被收集到了那器皿里,苏然扶着朔玉,为他披上外衣,朔玉面色惨白,挥挥手示意他无妨。
  朔玉朝着器皿恭敬地叩首,在器皿前上香。
  钟礼道:“你想做什么?”
  朔玉道:“这是历代的开目之礼,凡是北晋真正的王族之人,经过此礼,就会变成紫瞳。”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将器皿里的血液倒了进去。
  朔玉微微笑道:“王兄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北晋王室之人,经过此礼便知,历朝非王族血脉之人,都是因此辨别而来的。”
  钟礼沉默了半晌,道:“好。”
  钟礼依照朔玉所说,朝着那器皿叩首,上香。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
  苏然急切道:“王,时辰快到了。”
  朔玉点头,让钟礼睁大双眼。
  “咚”鼓声响起——视线中,出现朔玉有些苍白的脸。
  “咚”又是一声。
  眼帘中出现了一双手。
  “咚”
  那只玉色小瓶缓缓打开。
  鲜红的血液流出。
  “咚!——”震耳欲聋的鼓声。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一片黑暗,无限深渊。
  “谋反啊!”
  “来人!来人!”
  火光中,扭曲了夜色。
  嘶杀声,彻夜不息,肆意泼洒而出的鲜红血液,染红了往日的雕花玉桥。
  兵刃相交,猝不及防,王宫的一半陨落在了战乱里。
  “快——逃——!”
  “休城内乱了!往城外逃!”
  米录阁一片狼藉,一个穿着典雅的女人站立在门口看着天空,就在方才,她拒绝了随夫君一同逃亡。
  “臣妾是个累赘,夫君带着朔回走吧。”
  如丝绸般的黑发垂落至腰,光洁的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
  “叮”
  银簪落地,伊人逝去。
  天空的月亮,依旧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马蹄声在黑夜格外刺耳。
  “王兄,追上来了!分开逃!”
  “你保重,护好朔玉!你带着朔玉向西宋走,你王姊在那儿。”
  “那王兄你呢?”
  “我带着朔回南下!”
  “王兄,你要活着!”
  “保重!”
  兵分两路,一路去了西宋,一路南下去了南楚。
  “你还小,何时才能长大啊?”
  “咳咳,儿啊,莫要忘了你的命,要回北晋去。”
  “眼睛像我小时候,黑亮黑亮的。”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儿啊,别哭,你要记得父亲的话,记得……”
  面容英俊的男人躺在薄薄的棉被上奄奄一息,脸色惨白,身上遍布着伤痕,眼神渐渐涣散:“朔回……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第五十三章 对峙
  
  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哟,谁家的小子?”
  四岁的朔回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怜娃,算了,和大叔回家不?”
  六岁时候,春天,草长莺飞。
  “呀,好俊俏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我要了,反正你也养不起,来人,给他钱。”
  “乖,跟我回去吧。”
  十岁,巡抚府新年,张灯结彩。
  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娘,这是?”
  “哦,你三婶养的孩子。”
  “养的?”
  “似乎是见他可怜,从一户民户家带回来的。”
  燕惠年轻的模样十分好看,她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仔细地瞧着他,良久,道:“娘,我想带他回去。”
  沈岚愣住:“什么?!”
  冬天,漫天雪地,安都。
  一个清俊的男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在门口。
  “娘亲,这是谁啊?”
  “你的黑靴子好神气!我一直想要的……”
  “阿礼哥哥!”
  “阿礼!”
  房内点着昏暗的灯,钟礼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黑发在枕上散开,浑浑噩噩间,脑海中,却依旧有一个清楚的身影。
  他紧闭着眼睛开口,干涩道:“小……仪……”
  坐在他身边的朔玉微微颦眉,看向苏然:“小仪是谁?”
  苏然道:“应该是亲王在南楚认的兄弟,名唤钟仪。”
  朔玉若有所思,道:“南楚那边,还是莫要惊动,这段时间对于王兄来说非常关键。”
  苏然道:“属下明白,早已经派人模仿了亲王的笔迹,按照时间传书去南楚安都那边。”
  朔玉点了点头,看向依旧昏迷的钟礼,道:“王兄如果不接受,便给他服药。”
  苏然一惊,抬眸看了一眼朔玉,他俊秀的侧脸在灯火中不甚清明,他点头,道:“遵命。”
  三月,阳光晴朗,锦和苑。
  “威武!”
  “厉害!真是厉害!”
  热热闹闹的人群围在武楼的擂台边呐喊助威,钟仪和傅三易扒在护栏前,扯着嗓子为台上的尹子重打气。
  “老尹,攻他下盘!哎呦,小心那!”
  “对呀!打那打那!他还欠我们三两银子呢!”
  台上的阮培不由一脸黑线,没错,他也是武生,别看他表面上似乎文文弱弱,事实上那副看似瘦削的身板里总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擂台上进行的时间不短了,尹子重觉得有些无聊,他面无表情地一拳招呼了过去,阮培灵活闪开,一个扫腿,尹子重瞥了他一眼,抽身,瞄准目标,狠狠踩下。
  “啊!!”
  一声惨叫,原本吵吵闹闹的擂台一片寂静。
  阮培抱着自己的脚,泪水涌出:“哥,你也太狠了吧!”
  尹子重扯唇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俊朗,脚下却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踢。
  “咚”——方才“金鸡独立”抱着脚的阮培倒了下去。
  众人震惊良久。
  尹子重一扫人群,霎时,掌声雷动。
  散了场,去领了礼品——裕泰酒楼的饭劵,以及一把雪亮锋利的宝刀。
  傅三易屁颠屁颠地跑到擂台上去“安慰”了阮培一番,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老尹,你怎么不狠狠揍他一顿。”
  尹子重道:“犯不着。”
  钟仪想起阮培眼泪汪汪的模样,问:“他是你弟弟?”
  尹子重摇头,片刻点头:“他可以叫我哥。”
  傅三易道:“之前看你俩打的还挺正经的,怎么到后来……”
  尹子重打量着刀,漫不经心道:“给他一点面子。”
  傅三易,钟仪:“……”
  三人去了裕泰酒楼,拿着饭券大吃大喝一顿,懒洋洋地在大街上散步。
  傅三易道:“每次吃完饭,都是极为快乐的时候。”
  钟仪道:“还是武楼实在,上次你赢的马车券还放着没用吧。”
  傅三易叹气道:“没办法,我们这么懒,马车券压根用不着。”
  尹子重道:“钟仪,你上次的书券用完了没?”
  钟仪道:“还有些,你要不?”
  尹子重道:“嗯。”
  傅三易哈哈大笑:“真是天上下红雨啊,你都看书了?”
  尹子重抬起结实的拳头,看了看。
  傅三易缩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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