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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纵使是我南楚损失了良将军士,暂时丢了郧地,但是将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捉拿归案,不再祸害内廷,也算是件好事。”
王贺叹息,道:“如今郧地被夺,的确是棘手。”
曲沧拉过他,将头埋在王贺的颈窝处,低声道:“就算东丹王没有眼力,不来增援,本王也不会坐以待毙!”
曲沧道:“逊衡,替我安排,八月初,本王便御驾亲征,亲自去西面会会他们!”
王贺看着曲沧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微微担心,然而,终是点了头。
回到了府邸,王散因径自脱下了官服,**着匀称修长的躯体,打开衣柜,准备换身简便衣服。
不料祝纹刚好推门进来。
“啊。”
听到祝纹微微的惊呼声,王散因回头。
门立马阖上了。
静默了片刻,祝纹道:“散因,可是换好了?我来同你商量件事情。”
王散因应了。
祝纹轻轻推开门,只见王散因只宽宽松松地穿了件长袍,衣带松散的系着,露出一大片胸膛,只觉得脸上发烧。
王散因走到床边,侧躺着,一双如寒星般的眼正盯着祝纹:“是伯父伯母来了信吧。”
祝纹关了门,点头道:“过几日要去东丹探访他们……”见王散因沉了脸,连忙道:“其实,也是帮一个友人脱身。”
王散因示意他继续说。
祝纹道:“当初在安都,结交了一位儒士,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很谈的来——直到后来,偶然见才知道他是白府的二少爷,名叫白廷。”
王散因脸色依旧沉了下来。
祝纹有些紧张地走近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他,道:“他曾经提起过他的三弟,性格乖张跋扈,为人傲慢不羁,白老爷便将他送去东丹他母亲那里管教,前年回来一次,他以为他三弟脾性已改,不料,此次同他去东丹,竟然被困住了。”
王散因有些兴趣,好整以暇地道:“难不成他三弟设了套?”
祝纹面色有些发白:“他……他打断了白廷的腿,将他囚了起来。”
王散因:“……”
王散因慢慢坐了起来,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祝纹道:“大概有一年多了,他尝试了很多次,每次被发现都会被暴打一顿,我是今天才收到这封信的。”
王散因接过那封信,拆开,竟然是一封血书。
纵使是王散因,看了信上的内容,脸色也微微变了。
王散因皱了皱眉,道:“他这个三弟,倒真是心狠手辣。”
祝纹一脸紧张道:“散因,我们一同去吧,我怕他熬不住的,他说不让我告诉白府里的人,尤其是他四妹,你觉得如何?”
王散因道:“他不会死,既然他吩咐过,我们便保密,毕竟不是件好事,朝中正好商讨了东丹的态度,给我十日,十日后,我们便出发。”
祝纹一脸感激:“多谢。”
王散因盯着祝纹看了一会儿,直到祝纹疑惑地抬头,他便躺下,一头黑发散在床上,眼睛微微闪着光,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低声道:“一同睡吧。”
祝纹红了脸,答应了。
十日后,王散因果真带着祝纹去了东丹。
临行之前,孙望亚叮嘱道:“东丹王是个有眼见力的人,只是身边有些人不明事理,他们上次便对出战协议有几分微词,这次去,务必要打理好这些人的关系,凡事都以让他们能尽快下了进攻的军令为好。”
王散因道:“谨遵孙老教诲。”
孙望亚叹气道:“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了,你们年轻人可要加把劲。”
他用一双依旧锐利的眼盯着王散因,道:“此次去东丹,不要意气行事,遇事,要学会忍。”
王散因心中不置可否,却还是应了。
曲沧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看着那一行浩荡的队伍远行。即使在朦胧的晨光之中,帝王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威武挺拔。
安都,钟府。
“夫人——夫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伏在床榻前痛哭着。
一个容貌秀美端庄的女子正仰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柔和的双眼微闭,未干的泪水还残留在脸上。
那个时候,钟函正在韩王府。
韩懿同他说了郧地的详细情况,表面上是安慰,内里上,却是打击。
钟函道:“那么……小仪他……”钟函闭了闭眼,痛苦地说:“如果我当初强行带他走,就不会如此了!”
韩懿轻轻地将他环在怀抱之中。
然而坏事不止一件。
钟府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钟函原先就没有血色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他颤抖着声音,道:“我去看看……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钟函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身影,韩懿连忙跟上,喊道:“清之,快上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狂奔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卧在床榻上的燕惠。
死去的燕惠。
钟函一步一步走近,恍惚像做梦一般。
灯会上,阴差阳错的相遇。
衣香鬓影间,女子清雅的笑容。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听见她的不舍呼唤。
双双跪在朱门前,燕家人闭门不见,寒风吹得好冷,但是站起来,握住她的双手的时候,似乎心都温热了起来。
“函,没有关系,以后我爹娘会接受我们的。”她露出一个有些安抚的温柔笑容。
一年初秋,是繁华的季节,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取名钟仪。
居住在安都,与她在一起,每天都是愉悦的。
岁月匆匆,尽管知道,他们有了隔阂,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他,这么凄然惨淡的离开他。
钟函轻轻抚摸着燕惠的脸。
这么憔悴的一张脸,带着对人世间的不舍,钟函擦拭掉了燕惠的泪水,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别睡了,睁开眼睛,我回来了。”
钟函看了燕惠好久,最终低声哭泣。
往日的红颜还未完全老去,就这么定格了。
旁人散去,韩懿站在门外,看着钟函的背影,转回视线,面上依旧是冷然的,没有一分动容,韩懿知道,他多年的忍耐和等待,到了尽头。
“啪——”
一声脆响。
狱卒瞪大了一眼,随即抽出鞭子,“刷”地一声,抽打在了监牢的粗柱子上。
“嘿呦喂!还当自己是大爷啊!”狱卒阴阳怪气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男子:“要是不想活,以后就别吃饭!”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牢房里又是一片安静。
钟仪被关在最潮湿阴暗的地牢里,这里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初来上任之时,邹儒曾经对他说:“这里一般不关犯人,除非那些罪当致死的犯人,蹲一夜,明天就问斩。”
邹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了。
地牢里只关了钟仪一人,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不愿意在牢狱里度过余生,对未知的恐惧,更是在漆黑脏臭的牢狱里要人命。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高傲冷漠的脸。
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如同凌迟,一寸一寸切割着自己。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气息,仅仅是有些相似的俊美脸孔,为什么他会想到他?
那一定不是他。
目光涣散地扫到了唯一的光源,那里藏匿着一只老鼠,小小的眼睛正盯着钟仪,钟仪定了定神,抄起一块小石头。
“唧唧!!”老鼠仓皇而逃。
钟仪低低的笑了:用欺负老鼠来打发时光,倒也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条约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钟仪疲惫地睁开了眼,模糊之中,看见有人打开了厚重的锁。
一道光线,从头顶上投射下来,照射在钟仪垂下来的睫毛上。
跟着前面提着刀的狱卒,钟仪将近是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快点!磨磨蹭蹭!小心你的脑袋!”狱卒怒骂。
钟仪依旧不紧不慢,面色漠然。
狱卒也不敢对他动手,就用狠狠的目光剜着他。
一扇一扇的门,腐朽在地下的牢笼里,钟仪路过一间间阴冷的牢房,一张张森白的脸孔透过杂乱的头发,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悄无声息,仿佛就是死人。
一时间,只听见钟仪脚链哗啦哗啦的响动声。
他倒是有些麻木了,走动起来后,居然没有觉得这些枷锁多么沉重了。
到了门口,刺目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戴上!你***把手伸过来!”狱卒粗鲁地拽过钟仪的双手,“咔擦”一声,两层手铐拷的十分严实。
在牢狱居住的时间过长,突然见了光,眼睛都睁不开,泪水都汹涌地流在脸上。
他被带到了广场上,广场上站着的几百号人,都是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活脱脱一个囚徒集会一般。
此时正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广场的地板滚烫,钟仪经历了牢房的“善待”,居然能稳稳地站着,没吭一声。
号角声响起——似乎是集合的信号,所有看管他们的人都整齐地站成了队伍,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
那里,是一个高高的天台,有一个如天神一般的高大男子正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
钟仪漫不经心地看着地板,数着脚下地板上的碎缝。
耳边是听不懂的语言。
突然想念起牢里面的那只老鼠,其实,也蛮可爱的。
“咚!咚!咚!”
钟仪抬头,看着他们在那里不知道弄什么名堂,军队一列一列地排列过去,的确是很有气势。
“走!”
一个高个头,穿着军服的人看了钟仪他们一眼,赶着他们走。
钟仪站在了队伍中间,他心里忐忑,有些捉摸不清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他回首,不知怎么地,视线移到了那个从天台上走下,就站在不远处的男子。
朔回转回视线,向左一瞥,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两人远远对视,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蓬头垢面。
“……”
钟仪面色淡淡地回头,跟着队伍走。
走动的时候,甚至觉得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背上,好像比阳光还要炙热,仿佛能穿透他的脊背。
不知道这些人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
远远地,看见了南楚的旗帜。
钟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睛在阳光下照旧 流泪,但是他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终于听见了人群的耳语。
“来接我们了。”
“总算活着等到了这一天。”
心噗咚噗咚的跳动着,钟仪看见了一个故人,他穿着紫色的官袍,五官更加俊挺了些,依旧玉树临风的模样。
王散因就站在他们队伍的前方,冰冷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似乎在寻找谁。
钟仪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王散因!”
无奈他太久没说话,有些嘶哑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有些嘈杂的人声中。
“王散因!”
正欲再叫的时候,那个高个子军官走了过来,粗壮的手臂一把将钟仪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走。
钟仪心中一跳,回头,看着王散因刚好向这边看,连忙大叫:“散因哥哥!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高个头将他的肩膀牢牢按住,用他挡住了钟仪的身体,钟仪拼命的挣扎,大喊大叫,一副奋不顾身地模样。
尽管钟仪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撼动高个子分毫,他固定着钟仪,不让他在人群中醒目,待到本就没有气力的钟仪耗费了精力,立马裹着他,大步子一跨,很快顺利地离开了。
“砰!”门被关上,接着是锁链的声音。
钟仪有些凄惨地坐在地上,愤愤地敲撞着墙壁。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对于他来说,就等于是换了个囚笼而已。
平静下来,他开始认真的思考。
比如说,离郧地城被攻陷过去了多久;朝廷做了什么,为什么敌军放人;王散因怎么回来这里;那些人为什么又将他重新关押了起来……
这间房间有个窗户,钟仪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一棵落了不少树叶的大树——秋天了。
难怪觉得有些冷,原来夏季就在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由一只老鼠陪伴着度过了,权当是避暑好了。
到了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门开了。
进来了几个人,沉默着,围着他打量了一番,钟仪不动声色,装作假寐。
“咔擦”钟仪的手铐被解开了。
两重手铐都被解开,钟仪睁开了眼睛,面前是陌生的脸孔,他们将浴桶和饭菜等等东西放置妥当,就出去了。
门依旧是锁上的。
钟仪看了看因为长期佩戴枷锁有些微微变形的手腕,动了动,听见骨头僵硬的声音。
他脸色难看下来,开始轻轻地按摩着手腕。
浴桶冒着热气,钟仪知道自己脏臭,但是没想到有这么脏。
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