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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首田园诗,除了描写山水苗圃的风光,多还会感慨生活的闲适自在,早年官场的黑暗,远离名利纷争的畅快等等。”
垂首扫了一遍下坐的小孩,都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我好想知道然后呢”的求知样,聿濂修富有书卷气息地笑笑,继续道,“再有一首,
幽兴苦相引,水边行复行。
不知今夜月,曾动几人情。
光逼流萤断,寒侵宿鸟惊。
欲归犹未忍,清露滴三更。'中秋步月宋翁卷'
这首诗,你们把它抄录下来,拿回家仔细品味其中的精巧之处,琢磨一下怎么用白描的手法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又入木三分,就以‘中秋’为题,作首诗明日拿来给我看。”
“可是先生,明日休学的。”千琰为了休息日大无畏地首当其冲,眨巴着眼睛力求博得先生同情。
同学们都屏息凝神等待聿濂修的回答。
“那就下次上课时再给我。”真是不负众望的答案!生怕先生临时起意补课加作业的众人都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心里打的小九九聿濂修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也不跟他们计较,将话题带回到诗词上来:“我们都知道,闺怨一般是描写独守空闺的少妇、待字闺中的少女在闺阁中的忧愁和怨恨,而写这些闺怨诗的人,却更多是男子。有的触景生出爱怜之意,将自己代入情境,有的则是假借别的事情,揣测女子的心思,模仿其口吻写出。
“由此,这种诗很多都有别的感情寄托在里面,更为复杂,且寓有深意。又是借用女子的感情表达他的事情或感情,显得更加缠绵、委婉,也更具有诗意。
“前朝有一名士参加了某年的进士考试,可感到心里没底,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专门写了一首诗去问询他的老师——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闺意唐朱庆馀'
“此诗表面上是谈新婚女子的娇憨忧虑,实际上却是问:你说我这一次能不能被录取呢?
“他的老师看了之后,觉得好笑,就回了一首诗,说的是——
越女新装出镜心,
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
一曲菱歌抵万金。'唐张籍'
“话里有话就在于暗喻:这不是多余的问题吗?这不是装模作样吗?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样美丽漂亮的女子,只要轻轻唱上一首采菱的歌,即使质朴无华,一万金都买不下。
“于是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回答婉转风趣,很自负,也很见才气。古人对答的诗词都很有技巧,闺怨诗尤是如此。往往四两拨千斤,上不得台面的话就藏在诗里,委婉含情。”
“先生!”玉璟赪举手示意,看到聿濂修点了头,才道,“先生你知道这首诗吗——
君知妾有夫,
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
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
恨不相逢未嫁时。'节妇吟唐张籍'
这是闺怨吗?可明明是她自己拒绝了的啊。”
聿濂修还没来得及开口,下面就兴致勃勃地讨论开了。
“嗯,听起来生活得挺幸福啊。”千琰摸摸下巴,故作老成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嘁,最后一句不是那么明显了么。”秦筠嫌弃地嗤一声。
“啊,想早点遇到什么的……听起来好遗憾。”沈祈风若有所思。
“可这样不是前后矛盾呀,中间说要和她夫君同生死。怎么同时喜欢两个人的!”常风皱着眉头,想不通怎么这么复杂。
“女人心,海底针啊。”阎辕澜拍拍常风的脑袋,摇着头感叹。
顾炀墨用眼角余光瞟阎晟渊。
阎晟渊注意到了,憨厚地朝他笑笑。
聿濂修伸手轻轻揉了揉玉璟赪柔顺的黑发,笑着说:“我正想接着讲这首诗。
“我的老师当年讲这首诗时说,一个人只要有点儿灵性,把这首诗背个烂熟,细细品味这首诗的情节,那么想写什么,不论是小说、短剧还是戏文、杂剧都能写好,诗词自是更不在话下。”
孩子们都发出一声惊呼:“哇,这么神!”
于是,这首闺怨诗成了日后唯一一首全体学员会背的诗。
聿濂修笑着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是,说他们什么好呢,都有快点长大的独当一面的想法似的。
当日课间休息时,那几个人小鬼大的该干嘛干嘛,其他小朋友则一脸天真懵懂相互嬉笑打闹,千琰拉着跟他去茅厕都仿佛形影不离的奚禾站到他身边,正经八百文绉绉地问:“咳,先生!小生愚钝,不知何谓相思,可否得先生赐教?”
聿濂修正一手握书,看得入神,闻言突的心下一沉,面上却平静如初,斜睨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前人自古便言谈此情,许多流传下来的诗词你该都多多少少读过吧?只是,这种感情及其带来的感觉,光听别人描述,再怎么天花乱坠,上天入地神乎其神,也得不到其中一丝奥妙的。”
见千琰似懂非懂地上下晃悠着脑袋,聿濂修看了一眼奚禾,“所以相思这种东西,大概就是你离开某个人,然后很想他。不在他身边时,会怀念你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会想念他的笑容,会回味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你都舍不得忘掉。心里会觉得有些甜,像吃了一罐蜂蜜的小熊一样,甜蜜又满足。而越是回忆,便越是想。”
自语般压低声音,“可是,单相思,是很苦的。”
当话音落下,而屋内一片寂静。聿濂修才发现,所有人都微微低着头,好像在认真思考他刚刚说的话。
像教导了弯歧多余的道路啊,聿濂修默默在心里检讨自己,绽开应有的温和笑容:“你们还小,□□岁的小孩子就好好去玩。别有事儿没事儿瞎琢磨。会未老先衰的。”
语毕,学堂果然又热闹了起来。
后来,他们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抱负,开始认真地努力,朝着决定的方向,绝不言弃。然后,功夫不负苦心人的,有了一番作为。
千琰熟读诸子百家,只要一捧起书便如饥似渴,与平常轻浮风流的样子判若两人,论机智谋略恐怕只有玉璟赪能和他匹敌;也不知道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行事居然越来越收敛,极少再去花柳一条街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也不会再在某酒楼上看到一个对味的美人就前去调戏一番,有点奇怪。
奚禾和常风自然是天天苦练功夫,两人的根基扎实,新招式学得也快,六韬三略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倒背如流,现在奚禾成了镖局的中流砥柱;常风也常年镇守北疆边关,与镇南的千珏大将军齐名,为百姓称赞爱戴。
阎辕澜和阎晟渊自然是将阎家的祖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两人分工合作,辕澜主要和官府同行融洽关系打交道开路通运,专于公关;晟渊则和顾炀墨一道负责产业的管理与协调。阎家的酒楼茶肆、绸缎布庄、商号当铺无一不遍布全国,除了在蜀地的本家,有的在当地甚至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周边的小国集市街道里也有他们的商铺在。
秦筠和沈祈风倒是少承父志,在京城的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从三品了。
玉璟赪在东南一个人杰地灵的富饶郡县开了个,什么来着,玉散风,里边儿各种闲杂人等和慕名而去的达官贵人,说来小赪还多次书信邀他前去游玩,被镖局琐事太多的理由婉拒了。
不过,这么想下来,他们应该都过得挺好。
这些个让自己既费心又省心的孩子啊,终究是长成大人了。
聿濂修笑得颇为欣慰,心情舒畅地端起面前的云海白毫。这还是上次千珏归家时,知道他喜欢茶,顺带给他捎上的三罐。用的是上好的锡罐封装,还附带了一套锡制的茶具。看着银中泛着蓝色的杯子,聿濂修觉得心里暖暖的。锡罐具有储茶色不变的特质,锡壶泡出的茶尤为清香,锡杯盛酒冬暖夏凉淳厚清冽。
有诗赞白毫曰:
本色天然精采制,纤尘不染鉴其心。
仙芽拨动巧分香,玉指纤纤引兴长。
芽毫浸润故山泉,素洁如银贵比金。
晴空飞瀑散幽香,舞动灵芽韵味长。
宛见仙娥天上降,一杯在手远浮华。
拂面春风笑靥开,味同甘露润灵台。
杯中茶芽身披白毫肥壮挺秀,如棱如针,赏心悦目;闻着袅袅茶烟,香气清新;茶汤清澈晶亮;入口毫香显露,甘醇清鲜,滋味纯和。
只觉世间甚好。
千珏是千琰的大哥。
小千琰还在镖局读书时,千珏已长成十来岁的少年郎,每天傍晚都来接小千琰回家,久了也和聿濂修相熟起来。
千珏虽未及志学之年,其风华才貌已是富家千金闺中小姐心向往之的情人。
更何况他十六岁在南疆边境游历时突遇敌兵埋伏,但却能够临危不惧临阵不乱,沉着镇定地指挥在身边护卫的将士,借着在当地研察多日,比敌兵更熟悉地形的优势,以少敌多,硬是把敌兵打得落荒而逃,一度传为佳话。更是成了少女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皇帝听说了这件事,更是大加赞赏,甚至封年仅十七的他为南疆镇远大将军,委以重任,常年镇守边疆。
刚去南边的时候千珏要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现在倒是一年能归家一两回。算来,也快回来了。
看着不知思绪飘到哪里的聿濂修,在院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千琰终于下定决心般扣扣门,笑着说:“即使过了而立之年,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呢。”
聿濂修回以温和的笑容:“你也一如既往的顽皮啊。”
“嘿嘿。”千琰搔搔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次来是?”
千琰嬉笑着道:“奚禾,说他上次走镖回来带了块凤血石放在先生这儿了,我特来瞻仰一下它的真容。”
聿濂修了然地笑笑,站起身:“过来,我拿给你。”
走进书房,鲜红如血的石头搁在书案一角,在周围浅色的笔砚中显得突兀。聿濂修将拳头大小的石头拿起来递给千琰:“你就带走吧。”
“啊?”千琰猛地抬头,眼睛因为惊讶睁得老大,“先生不喜欢?”
“这好东西放我这儿也只是个无用的摆设。况且小禾肯定也是想给你的,我就做个顺水人情。”
千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亲热地抱住聿濂修:“那真是谢谢先生了!先生真好!先生的大恩大德等我七老八十了也不会忘的!”
聿濂修哭笑不得地听他说完,反手拍了拍千琰的背:“好了,快回奚禾那儿去吧。商量一下把这块石头打磨个样式,贴身携带。我看书上记载,凤血石能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可用于防治心悸易惊、失眠多梦、癫痫发狂,能加速血液循环,对神经有滋养作用,还有助于保养皮肤,预防衰老。”
千琰满口应承了,不知道为了哪些事,笑得跟朵花一样。
走到小院门口,千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聿濂修眨眨眼睛:“哦,对了,先生,我哥回来了哟。”
聿濂修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复如常走到门口,笑着看千琰走远。
☆、'萧萧'相形见绌
作者有话要说: 瑶池
李商隐
瑶池阿母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是夜,萧珣只着单衣躺在床上,手臂横放遮住眼睛,这几日萧瑱就像消失了般不曾来找过自己,像是故意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想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从前的种种在脑海里一幕幕掠过,捕捉每一处细节,如果萧瑱对自己有那种情愫,那么他对自小保护自己的旭翛然莫名的敌意,对自己的过分亲昵与依赖,仿佛就顺理成章了。
真是……太乱来了。
长叹一口气,把这些莫名令人烦躁的思绪推开一边,萧珣试图努力静下心来。
现在自己所处的境地十分尴尬,被萧瑱软禁在寝殿,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每天能看见的人屈指可数,不是太监宫女便是太医侍卫。每次有人进来,都会被守在门口的侍卫仔细搜身。
宫里谈论探听有关他的事情都被明令禁止,有的人甚至被喂了药以防万一。
然而什么筹码都没有的自己能做出什么让他防范的事呢。以前的贴身侍从都被萧瑱处理掉,最为亲厚的旭翛然更是不知生死,身边一个熟识亲近的人都没有,就像被剪了双翼的飞鸟。
皇宫本就禁卫森严人心须防,更何况如今身陷囹圄沦为他囚。
以他的现状,说是插翅难飞也不为过。
忽而听见外面一阵喧嚣吵闹,萧珣才恍然想起今日正是除夕。
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