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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买药好不好?”
赫曜霖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还没走出去,就被凤栖叫回来:“你等一等。”递给他一张单子,上面列了药名:“你按单子上的去买。还有,你去之前,我得打你一顿。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说要去投奔日本人,被我们发现打了一顿,跑出来的。天黑之前,你回不来,我就带三爷走了。”
不由分说把赫曜霖狠狠抽了一顿皮带,打得他嗷嗷乱叫,只是叫,傻兮兮地也不知道躲逃。赫曜霖名其妙地带着一身纵横交错的鞭痕走了。
赫曜霖运气很好,他没有去大医院,那里已经有日本特务在把守盘查,而是去了就近的大药房。
赫曜霆打过消炎针和破伤风针之后,伤口又死去活来地换过药精疲力尽,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醒过来就看见赫曜霖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他摸了摸赫曜霖的后背,茫然地叹了口气,兀自苦笑了一下:这个傻弟弟啊。在他落难之际,出现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真是天意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休养生息
赫三爷静静地看着赫曜霖,忍着身上的疼痛,把他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从脖子开始,忽然在他领口敞开的地方,一道明显的血痕赫然闯入眼帘。赫曜霆眉头一皱,动作迅速地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赫曜霖一身交错密布的皮带血印显露了出来。
赫曜霆先是倒吸口气,随后暴跳如雷,一嗓子怒吼:“小七!”吼来了凤栖,也震醒了赫曜霖。赫曜霖迷迷糊糊地猛然坐起来,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地问:“哥,怎么了?你是伤口又疼了吗?”
赫曜霆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而恶狠狠地盯着凤栖问道:“曜霖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凤栖自从哥哥死了以后性情也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而是多了一种沉稳冷酷的气质。他气定神闲地答道:“是我打的。”
赫曜霆勃然大怒,吼道:“你敢打他!”
凤栖面无表情地回答:“三爷,我只是担心小四爷买药的时候被人抓住脱不了身,所以才打了他一顿,让他遇到日本人的时候就说是逃跑过去投诚的。”
赫三爷倒吸口冷气,凤栖这样安排貌似很是周到。赫曜霖若是暴露了身份被人抓住必然要经历一番盘查,等他带特务来到这里,他与凤栖早就离开了。日本特务扑了空反而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转移时间。可是这样一来,赫曜霖在特务手里必死无疑。他没有任何心机,完全意识不到其中的险恶。
赫三爷敏锐地察觉到凤栖和从前不一样了。心思变得缜密了,性情却变得狠绝了,这种不经意间被发觉的变化,让他隐隐地觉得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想要阴晴不定。
也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病疼,总之听过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辩白,赫三爷就禁不住浑身发抖,一只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你……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他打成这样,我还没死呢,你就敢欺负我弟弟。你眼里还有我吗?”
凤栖一身不吭地解下皮带噗通跪下,双手捧到赫三爷面前,沉声说道:“三爷,我错了,你罚我吧。”
赫曜霆简直怒不可遏,他又气又病又痛,甩了两皮带就累了,缓缓向后倒过去,断断续续地指责:“你……你怎么不自己去买药。老四也是你能支使的吗?你……你简直无法无天……”话没说完就气得把着炕沿直咳嗽。
凤栖见他发怒,扬手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个耳刮子,腮帮子上落了两个红肿的手印。捡起地上皮带,一咬牙:“三爷,我错了,您要是不解气,我自己抽自己。”抬手就往自己身上狠抽。
赫曜霖从小胆子就不大,面对这种混乱场面顿时慌了神,几乎就要急得哭出来。连忙过去扶起赫曜霆,一下一下给他捋顺气:“哥,你别生气了。你身体不好,不能生大气。是我自己要去给你买药,小七比我聪明,要是坏人来了,他能保护你啊。”
赫曜霆听了这话立刻愣住了,颓然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一摆手:“算了,算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吧,别吵我。”
凤栖停止了没完没了的自虐,起身就要退出去。赫曜霆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赫三爷皱着眉头吩咐了一句:“曜霖,你去别的地方歇着。”目光转向凤栖:“你哥的尸首安葬了没有?”凤栖谨慎而简短地答道:“葬了。”赫三爷挣扎着从床上下地站起来:“葬在哪?带我去看看。”
凤梧的头颅被草草掩埋在山上一块背阴地里,没有丧礼,没有披麻戴孝,甚至没有像样的墓碑,只有坟头一柸浅浅的尘土。凤梧活着的时候无声无息有形无影,死了亦没有得到风光大葬,依旧孤零零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赫三爷沉默地烧了一把纸钱,周身痛楚令他心脏跳动得越发沉滞,从喉咙里勉强硬挤出两个字:“走吧。”被凤栖扶着踉跄地走回去,一路无语。
回到住处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凤栖,缓缓说了句:“小七,你哥没了,我身边可用的就只剩下你了。往后你处处都要谨慎些,别让我再操心,知道吗?”
凤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三爷放心,我会像我哥一样把您伺候好。”他现在嗓音比早先低沉了些,嗓门也不再洪亮,反而给人一种阴沉沉的稳重感觉。
赫三爷瞧着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老成的凤栖,一阵恍惚。仿佛凤梧重生附身到了弟弟身上,猛然闭上眼睛再睁开,仔仔细细地瞧了一会凤栖,失望地发现小七还是小七,只是变得沧桑寡言了一些。随后仰头惆怅地长叹了口气。
从山上回来,赫曜霆就有点旧病复发的趋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病了好几天。等他病情稳定之后,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他生病的时候凤栖像个孝子一样,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滴水不漏。赫曜霖十分着急,有意要去给哥哥端汤送药、尽心服侍。只可惜他天生蠢笨,时常力不从心越帮越忙。凤栖嫌他碍手碍脚,冷冰冰地横了他一眼,就干脆简单粗暴地打发他一边待着去。总之他对这位小四爷满心轻蔑,除了称呼以外再无半分尊重。
赫曜霖除了对他三哥之外的人都有些恐惧,其实他对赫曜霆也是怕的,只不过因为亲近,那怕就不是那么强大。大概是天生胆小怕生,受到驱逐的时候,他也只是顺从地退出去,蹲在门口聚精会神又无所事事地看蚂蚁搬家。同时心中热切地盼望着哥哥早日康复。
凤栖虽然对这位小四爷十分不待见,但在这一点上,却非常默契地和他达成了一致。因为现在长春的政治环境已经变得非常敏感,更何况他们现在处境特殊,这里确实不是个久留之地。
赫三爷在这二位的悉心照料和殷切盼望下,正逐渐恢复着健康。
天气暖和之后,赫曜霆的精神也逐渐在好转,他修养的时候,悄悄在心里默数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纠缠过的人。听说现在章曜沄从北平去了河北,被调到陆军学校当了教官,基本算是远在天边,这人一贯的别别扭扭、清高自负,赫三爷对他也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感兴趣,总之缠就缠了一阵子,如今是指望不上。
韩笺枫这个人,赫三爷一想起来就是满腹的爱恨交织。自己对他一片赤诚爱得山高海深之际,他居然离弃了自己。每每想到这里,赫三爷就恨得几乎呕出一口黑血来。可是他受难的时候,又无法铁石心肠不去管他。
赫曜霆现在是落难逃亡的时候,想不到陪伴在他身边的会是这个傻弟弟。赫曜霆原本对赫曜霖这个弟弟漠不关心,只当他是个小宠物,可有可无,随便往哪里一丢就不管了。
而今这个傻小子与他有救命之恩,又有相伴日久之情。这些情分加在一起,让他在赫三爷心目中的分量变得沉重起来,赫三爷打算重新好好地把他栽培一番。看着他的小模样,也越发觉得可爱。更何况,赫曜霖一向很傻很天真,很乖很听话,是个很好的伴。美中不足就是太傻,简直到了缺心眼的地步。
赫曜霆身体状况好了一点,就开始教赫曜霖算账。教了他大半天,可是赫曜霖的脑袋就像榆木疙瘩一般,学而实习之等于没学,而且十分痛苦。最后搞得两个人都身心疲惫,精疲力尽。
赫曜霆看着他那大脑不开窍的傻样就直想发火。认为古人云:“勤能补拙”是一句屁话。因为面对真正低能的人,对其进行智力开发,除了生一肚子气之外,简直毫无成效。
这天他在对赫曜霖进行教育失败之后,忍无可忍地把他揪过来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训完人之后,他十分疲乏地准备去睡觉。随即对赫曜霖一招手:“过来。”赫曜霖立刻心领神会,自动过去挨在他身边给他暖被窝。
赫曜霆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句:“怎么这么笨,那么简单的都学不会。”
赫曜霖委委屈屈地咕哝了一句:“我就是笨嘛。”
赫曜霆立刻剑眉倒竖:“笨就了不起啊。”
赫曜霖闷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赫曜霆心里一暖,再也张不开嘴责备他。这个过继来的傻弟弟,自己着实没有怎么善待过他,但是他对自己始终没有过任何坏心思,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泄气了。好像那些能力超群,气质非凡的人从来不属于自己,而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是需要他来保护的小傻子。
他心思及此立刻就体现在了行动上,伸手轻轻拥住了赫曜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亲,柔声说道:“曜霖,你以后要上进些啊,不能一直这样傻下去。我哪天要是死了,赫家的家产都要交在你手里的。你这样,怎么能让我放心啊。”
赫曜霖立刻抱紧他:“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哥好好活着。”
赫曜霆苦笑一下,轻声低语道:“傻子小,人各有命,哪有谁能一直陪着谁呢。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算了,不说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
赫家兄弟俩相依相偎着,赫曜霆前所未有地觉得,这个傻弟弟真挺好。
赫曜霖忽然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哥,下辈子我投生成姑娘,给你当小老婆吧。”
赫曜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为什么是小老婆,不是正房太太?”
赫曜霖打了个哈欠:“因为我傻,听人家说,当小老婆不操心。”
赫曜霆嗤笑一声:“没出息。”忽然很暧昧地笑了笑:“就跟哥好啊?”
赫曜霖困了,哈欠连连地“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赫曜霆凑近他,吻了下去,在他耳边低语:“好,下辈子投生成个大胖姑娘,给哥做小老婆。”
夜那样长,那样静谧,晚风透过窗棂,一直温柔地吹……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苦短
残阳如血,丹东是海洋气候,即使盛夏时节也没有干燥的感觉,但是天气热起来,在太阳没落下去的时候还是真热。
韩笺枫穿过泥泞的小路,咸湿的空气沾了他一脸。在窄巷子尽头的阴影里,有人等在那里。那人西装打扮,是个清俊的好模样,凑上去递了一沓钞票,笑嘻嘻地说道:“韩哥,干这个行当能来几个钱。你不如重操旧业,哄着我高兴,还不费力气。”这人正式梁家老四梁季秋。
韩笺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地接过钞票往兜里一揣,转身就走。
梁季秋锲而不舍地追上来,韩笺枫步履未变,一直往前走,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我还有事,你长话短说。”
梁季秋巴巴地递给他一把手枪:“韩哥,咱们以后还有合作往来,这个你用得着。留着防身也好。”
韩笺枫扫了一眼,嗤笑一声,却之不恭地接了过来。他现在需要这个,因为他已经山穷水尽到买不起一把手枪。
用右手握紧了,藏在长长的衣袖里。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手,这只手现在勉强可以拿拿东西,自从被砸碎过手骨之后,就算后来伤愈,远不如从前灵活。
韩笺枫拿了枪之后再不去理睬他,迈开步子飞快地走了,很快就把梁季秋甩开老远。他把枪收好,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在转过巷子的烧饼摊子上买了几张新出炉的烧饼。烧饼还冒着热乎气,他垂涎欲滴地啃了一个。从凌晨到傍晚,粒米未进,实在是饿得急眼了。
七拐八弯地穿过几条街,绕到一个水塘大的泥坑子前,坑边上蹲了只大黄狗,见他过来歪头傻乎乎地看了一会,夹着尾巴跑开了,跑起来一蹦一蹦有点像兔子,看来是条傻狗。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地绕过了大泥坑子,就到了他现在的栖身之所了,一座摇摇欲坠的低矮土坯房。
韩笺枫刚一进门,一个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