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冷月吃了一惊,满腔怒气也不知到了何处,慢慢坐了下来,寒星叹道:「教主本来命我不必告诉你,可是你如此顽固,我也没有法子。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有事前往教主居住之处,却见他站在廊上,衣服之上却全是血迹,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连忙问他怎么回事,教主竟是不答我,他说他心神大乱,随时可能会出手伤人,当时月亮照了进来,教主忽然说道,他过不了三更。我吓得魂不附体,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我说是否没有一点办法?教主扶住桌子,说道,办法是有,可是他不愿意。那就是和服食过淇玉山灵芝的沈公子同床一月,就会无惊无险的散功,可是此事实在是过于令他难堪,他不愿意去做。他说历代教主都是童男之身,以至去世,他也不能例外。他一句话没说完,又是大口大口的咯血,我吓得头晕目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教主却是不为所动,我无奈之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说,教主你要真是有何不测,不是天寿已尽而去世,那么在选好新教主和堂主之后,依照教规,日月星三公和十二位堂主,都须殉葬。教主你于心何忍?我这话一说完,就看到教主全身发抖,他说他神志大乱,竟然连这件事情都已不记得。当时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也跪在地上不起来,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命人给他更衣沐浴,我这才放了心。可是那一个月之中,他性情大改,什么人都不愿意见,时常一个人到泉石轩中去。有次我斗胆问他以后如何对待沈公子,他说不想与他多有瓜葛,会将他送回沈园,但却要保得他全家大小一生平安,若是他有什么事情,雪衣教众定要鼎力相助。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对沈公子似乎……」
冷月怔怔的说道:「难怪那一个月之中,向来温和的教主性情大变,下令凌风一个月之内杀了七十二个人。西域十虎,天山十七大盗,也是让惊雷数日之内,杀的干干净净。」寒星笑道:「何止于此。教主那时忽然下令扫荡江南各大帮会,言明三月之内,就须得让欧阳啸率江南帮会臣服,否则一律杀无赦。」
冷月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可是我后来还特意到教主那里请罪,他什么也没说。」寒星微微一笑,说道:「教主一向是给足我们几个老家伙的颜面,当初你天天苦劝他喝沈公子的血,他答应了你,将沈公子抓进雪衣宫中,却什么也没做。他也早就知道你的用意,却一直没有说破,也只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罢了。」冷月只听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寒星忽然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沈公子离开教主的原因。难道你还在怨恨沈公子对教主下毒?」冷月沉默不语,寒星说道:「这件事,教主是丝毫都不在意,只有你上串下跳,和疯子没个两样。」冷月怒火又起,寒星不待他发火,说道:「你这辈子作对的事情还真没几件。沈公子一个文弱书生,却有了这般遭遇,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他。你心胸这般狭隘,做人毫无分寸,这几十年的饭也是白吃了。」冷月听他这么说,却也没有发火,只说道:「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做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寒星说道:「嗯,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打了一辈子光棍,见不得别人两情相悦。」冷月怒道:「你可知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恨不得你天生就是哑巴!你这张刻薄之极的嘴,雪衣教上上下下,除了无伤那小子,有谁不怕你?有谁不是见了你,就避之唯恐不及?」寒星嘻嘻而笑,任他发火,冷月暴跳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说道:「你可还记得龙教主?当年我们两个还在做堂主的时候,和龙教主情同手足。龙教主有一次和我长谈,说一个人要想真正的超脱,一定要远离情劫,情之一字,伤人最深。龙教主这一生,从来没有爱上过谁,所以他一生都活得快活无比。我也是一样。」寒星忽然敛起了笑容,微喟道:「龙教主当年长得那么美,任谁见了他,都是一生难忘,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与酒为伴,与书为伴,与武功为伴,你以为他真的快活么?他一生严守教规,雪衣之神所要求的一个教主的圣洁,他全都做到了,他当上教主之后的半生,连别人的手都不曾碰过。可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在房中的一面白墙上写了无数个字,我无意之间撞见,委实是胆战心惊。」冷月也是一凛,说道:「那是什么字?」寒星叹道:「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行尸走肉。」冷月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说道:「我还以为他那么好酒,只是因为天性,没想到是……」轻轻摇头,再也说出话来。
寒星微微一笑,叹道:「你我的一生,恐怕都有许多秘密。我当年爱上了一个女子,只因我念及自己是雪衣教中人,又是当年的天雨堂堂主,处处严守教规,当时那女子求我不要离开她,我却是一狠心走了。后来我再去打探她的下落,才知道我走后的第二天,她就悬梁自尽了。这三十年来的梦中,每晚她都来找我。我不知道多少次是从梦中哭醒,这等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尝过么?我那时分明觉得自己的心被割的零零碎碎,从此最恨拆散鸳侣之人。我也知道,雪衣宫中,有许许多多的少年男子,是这般孤苦一生。」冷月听他这么说,一双手终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寒星说道:「你自以为是个解人,万事都已看破,其实是一事都不曾看破,只是借着那些黄汤,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龙教主那行尸走肉四个字,你正是当得起。」冷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拿着酒壶的手却是一直在发抖。
寒星说道:「老哥我今日言尽于此。你和沈公子见过面的事情,暂且也不要和教主去说,这些少年人的事情,终须他们自己解决,何况你即便说了,也只是给教主徒增烦恼罢了。你现下还是再多灌几两黄汤,做个好梦,祈求梦里出个神仙,把这个事情帮你化解了罢!」说完哈哈一笑,起身走了开去,冷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忽然仰起脖子,将一瓶酒全都喝了下去。
云燕湖边,垂柳深处,有一处幽静的院落,从镂空的窗子里望进去,只见里面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年正坐在桌前,正出神的看着外面的景色。窗外垂柳依依,烟波画船,又是一年江南春景。
清书从外房走了进来,脸色非常古怪,说道:「公子,外面有一位曲公子想要见你。」又小声说了一句:「公子,我今天见到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啦。真奇怪,他连公子的这个住处都知道。」
沈静舟听他说「曲公子「,浑身一震,清书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难道不想见他?这么好看的人,就多留他说会话嘛。刚才我看着他,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公子说不定见了他,心情也会好起来啊。」
沈静舟没有答话,只说道:「请他进来。」
过了一阵,脚步声轻响,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多日不见的曲天虹。沈静舟一眼见到他,本以为这一个月来自己已经彻底平静,此时看见他的笑容眼神,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一个月来自我安慰的那些言词,此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曲天虹微有笑容,看着沈静舟没有说话。沈静舟不敢看他,几番努力之下,终于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清书,你先出去。」清书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又看了曲天虹一眼。
沈静舟说道:「曲教主,好久不见。」曲天虹微笑说道:「静舟,这一月真的过得好像一年一般。我不敢早来一天,也不敢晚来一天。」他说这句话时,一直看着沈静舟,等到说完,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隐去不见,低声说道:「你瘦了。一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样?」沈静舟没有答他这话,说道:「这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不知曲教主还有何吩咐?」
曲天虹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沈静舟说道:「既然没有话说,曲教主教务繁忙,我也就不虚留你了。」曲天虹怔怔的看着他,过了一阵,低声说道:「告辞。」再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沈静舟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
清书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惊讶,说道:「那个漂亮的公子这么快就走了?公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朋友?莫非他是江湖上的人,规矩是不辞而别?」沈静舟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清书忽然说道:「公子,那个人那么好看,让人看了以后只想再多看几眼,可我不喜欢他。」沈静舟轻声问道:「为什么?」清书说道:「他看上去高贵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这样的人你只能远远看着,连对他说话,都不由自主的要恭恭敬敬,穿的又这么精致干净,这样的人,多半一辈子都不会去碰一下别人。更不要说和他放放风筝什么的,还是我家公子好。」沈静舟惨然一笑,说道:「他永远是那么清冷的人物,高高在上,又高贵又优雅,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方寸大乱。连脸色都不会变一变。」清书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没有人味。公子,你小时候骂人,说的最狠的话就是出尘如仙,正好用来骂他。」沈静舟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沈静舟说道:「清书,你先回去住几天,我想一个人静静。」清书跳了起来,说道:「那怎么行?」沈静舟说道:「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清书见他面色变了,心里害怕,只好答应。还待絮絮叨叨说两句,沈静舟已将他推了出去。却听清书在窗外说道:「公子你会不会照顾自己啊?」沈静舟隔着窗子说道:「你放心!」清书这才走远,沈静舟一个人坐在房中,只觉得心乱如麻。过于麻木,反而没有了痛楚。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沈静舟却没有燃灯,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已经坐了几个时辰,暮霭沉沉,云燕湖上已经有画舫出游,湖上处处都是画舫上纱灯的柔光。
原本以为自己会如何伤心,此时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呆呆的看着暮霭之中的春景,一切都是影影绰绰,流丽无端。雪衣宫中戴着面具的教主,泉石轩中独坐的清雅公子,云燕湖上的会面,一年多来朝夕不离,还有床第之间的缠绵……到头来,一句告辞。
真的一句多话也没有。
就这样结束了?
也好,今时今日虽然伤心,可是从此不再相见,过得十年,二十年,再深的痛,也不会再记起了。
若是能再活一世,一定将前缘续上。将前生的爱恨全都不再记取,可是今生就是如此了。终究是忘不了那些恨意。为了那些不可说的理由。偏还要云淡风清。
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雨中的景致,是分外的流丽与朦胧。隔江人在雨声中,不知又是怎样的心境?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是个人有个人的愁苦。
沉寂无声的房子里,沈静舟始终一动不动,外面的春光,似乎与他无关了。
垂下帘栊,始觉春空。
房中忽然亮了起来,有人点燃了白烛。
沈静舟没有回头,漠然的说道:「清书,你回来做什么?」却没有人回答。沈静舟慢慢站了起来,眼前的人不是清书,却是曲天虹。
沈静舟忽然一转身,就往屋外走去。却被曲天虹紧紧抓住,只听他说道:「不管你多么不想见我,我今晚是不会走的。有件事情,我一定要知道。」沈静舟甩开了他的手,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曲天虹却没有说话。
两人僵了一阵,曲天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一月之前,我就隐约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今日来,也只是为了听你亲口说一遍。好让我彻底死心。」沈静舟一怔,却听曲天虹说道:「我一直知道,你始终没有原谅我。」沈静舟身躯颤抖了一下,曲天虹又说道:「何况你是沈家独子,又并非事事都由得你自己。你既然说得如此绝决,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怕你为难,本来想不再纠缠你,就此回雪衣宫,却还是……心有不甘。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整个人都变了。」沈静舟凄然一笑,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沈静舟终于开口说道:「你当初将我捉进雪衣宫中,是为了什么?」曲天虹双手微微发颤,低声说道:「那是为了我练的一门武功。」沈静舟微微苦笑,说道:「然后你带我去寻医,也是为了心存愧疚?」曲天虹说道:「我一直很是内疚。」沈静舟忽然将门拉开,说道:「你给我走。」曲天虹见他脸涨的通红,自和他相识以来,从未见他这么愤怒过,说道:「你真的再也不愿意见我?连我的一句话都不肯听?」沈静舟说道:「我这一月之中,夜夜有人同寝,我现在再也不能离开他,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曲天虹语声都在轻微发颤,说道:「静舟,你要拒绝我,直说便可,不要说这些话来骗我。」沈静舟摇头说道:「我几时说过谎话?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