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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析柝赶忙点头,怕他不相信似地一把抱住这人的胳膊,恳求道:“大卸八块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是杀手吗?你帮帮我吧!我有钱,多少都可以!只要能帮我把他宰了!”
他阴阴一笑,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手,道:“明日你再到这来。”
“那可不行!他很厉害的!平常人还打不过他!你要给我找几个厉害的杀手才行!”月析柝一边说一边掏出怀里皱巴巴的纸,“喏,算命的瞎子给我说了几个名字,这几个杀手才顶顶厉害,我就要这些个,别的我不要!”
那人接过纸一看,哑然失笑:“那瞎子还活在五十年前吧?这几个早成灰了。就算还活著,年纪一大把,你以为他们还挥得动刀麽。”
他嗤笑一声,见月析柝面上依旧定定,忽而打趣般道:“既然这位公子执意要找这几个,那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那把老骨头吧。”
他鬼鬼祟祟覆上来,在月析柝耳边小声说了个地址,然後投来轻蔑的一眼,哈哈大笑著离开了。
“谢谢你!”
月析柝暗暗比个手势,也高高兴兴地撒腿走人。
这个五十年前成名的杀手晚年居所实在很好找,距离皇城仅仅数步之遥,出城左行百里即是。
屋子搭建得颇随性,村外几里捡了块地,垒著石块木片撑起了一座小房,前後两块菜地,搭理得井井有条。光看这收拾的模样,愣是怎样都想不到屋子的主人是五十年前叱吒风云的杀手。
这就像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屋子近在眼前,月析柝从望见房顶那缓慢升腾的嫋嫋炊烟起,面上就止不住的喜悦起来。
正欲快步上前,小道上却突兀地闪出两条人影。
“站住!”粗声粗气的一声喝。
月析柝一愣,面前两个小道士横生拦著,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瞪著他,另一个眼神飘忽不定,像是不敢看过来。
“你们……”月析柝微微蹩了蹩眉,这两个小道士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什麽你!在下的名字也是你等粗鄙之人可以叫的吗?!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这里作甚?!”脱口就是拐弯抹角的挖苦。
旁边那小道士道:“徐兄……你不可太过分……”
月析柝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心中肝火烧得正旺,这小道士一句劝解也降不了多少火,当下怒目相向,插著腰大声道:“你又是哪来的粗鲁之徒!光天化日之下作出拦路抢劫状的人明明是你们两个吧!哼!我看你们才是居心不良的卑鄙小人!想要什麽说说看,说不定小爷我高兴还能发发慈悲赏赐个给你!”
想不到这人比他还要蛮不讲理更甚七分,被称作“徐兄”的小道士一时被反唇相讥得哑口无言,颤著两瓣唇抖著手指语无伦次:“你你你……”
“师兄,不要管他,我们走。”月析柝得意地转头道。
“……抱歉,我代徐兄向二位……”那小道士话说了一半,忽然噤声。
月析柝奇怪地瞥去一眼,只见他惊恐地瞪大了眼,脚下还像见到什麽可怖之物似的退了几步,面上俱是惶然之色,怔忪地盯著……离冷。
见鬼!师兄又不是什麽青面獠牙的恶鬼?
姓徐的小道士又跳出来大喝:“站住!不得再走半步!”
“你这个人很奇怪哎,凭什麽不让我们过去?你们到底想干什麽?”满腔怒火方才已发泄了半数,月析柝现下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谁知道你们──”
“还是我来说吧,”那小道士打断同伴,上前一步,煞白著脸小声道,“我和徐兄奉命来找非锦,因家师嘱托,所以万般阻挠二位,十分抱歉。”
月析柝听得一头雾水,诧道:“你们师父把你们派来保护非锦?”
“我怎的不知我还请了人来保护?莫非真的年纪太大,忘记了不成?”窄窄小道上忽地响起苍老声音。
闻声而望,那屋里走出个高大瘦削的老者,黑袍罩身,他小心地绕开菜地泥路,一拐一拐缓缓走了过来。
此人便是方才言谈所及之人,五十年前,高居杀手榜前三的名杀手非锦。
“来的正好!纳命来!”姓徐的小道士话落即飞起一剑直刺非锦心窝。
月析柝大惊,另一个小道士动作更快,在那剑刺到非锦之前,一掌送剑,把那柄剑打脱开了手去。他脑中闪过精光,见了这熟悉的剑招,月析柝猛然记起,这两名小道士,不正是当日在芝薇山谷遇到的那两个麽?
“郑兄你作甚阻我!?”那徐姓小道一剑离手,怒道。
“两个冒失的小鬼,如果你们找我是为了练剑,我可没有这闲工夫陪你们瞎闹腾,”非锦偏头来问,“那你们两个为何在我屋前吵闹扰我作息?”
“前辈,我和师兄有事想请教您,不知可否详谈?”
非锦尚未作答,两个小道士先吵了起来:“郑兄你别拦著我!让我把他杀了!你这是助纣为虐!”
“徐兄你冷静些!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不能这麽鲁莽地下定论!”
“还有什麽可查的!这个人都来找他了!还有甚可说!”
“小子,你为何想杀我?”非锦悠悠甩去一言。
月析柝却是停在徐姓小道下半句话上,他们来找非锦?这两者有何关联?
徐姓小道红了眼:“有个门派被血洗灭门!你──”後半句卡在喉头。
非锦只冷冷道:“与我何干?”他那一眼冷得直叫人血都冻起来了,如同当年他还是杀手的鼎盛时期,周遭弥漫的肃杀之气,迫得人一个字都说不出。
月析柝尚且还想问个明白,非锦已一个转身,丢下句:“你们俩随我进屋来。”
离冷面无表情地在他腰间一带,便半搂半拖著他尾随非锦进屋。
月析柝听到那两个小道士吵闹般的交谈。
“郑兄!你为何千万阻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师父也只是猜测而已……”
“就算这件事非他所为,那你师父说的那些事总是证据确凿无可否认的了吧?……不!昨天你我遇到他,他四处找那些杀手,为的什麽?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说不定下一个屠杀的门派就是我们了!郑兄你究竟在犹豫些什麽啊!”
“……他救过我们……”
“救过我们又怎样!我为武林正义而生,为他所救是种耻辱!”
“……这次就当把那一回的恩情还清了吧。下次再见,我定不阻你。”
“也罢,就依郑兄所言。”
他们言谈中的那个人似乎并不是非锦吧?也不像是在说他……那麽……月析柝转首望了望离冷淡漠的侧颜,心中莫名惶恐。
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杀手,盘踞杀手榜前三之位的非锦。此刻虽已至暮年,但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依然掩不去当年凌厉,他坐在桌边,示意离冷和月析柝坐下,抿了口茶水,淡淡道:“说吧。”
“五十年前,前辈可还记得接下一桩交易,要杀的人是否是云公文素?”
非锦答得干脆:“不错,是我。”
他们运气甚好,找的第一个便是要找的人。只不过这非锦看去并非善类,提到“云文素”之名让他面色有些异样,不知他会否将实情告知?但於他们而言,唯一的对策便是将事情全盘托出,月析柝没有信心在他面前胡编乱造。
非锦听闻始末,却久久不曾言语。
月析柝轻声道:“前辈?”
“做杀手的时候,成天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的生活。刀口舔血的日子,其实没人愿意过。”非锦说了一段毫不相干的话。
月析柝一愣,听得离冷道:“不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甚好,甚好,”非锦点头应,视线在两人面上扫了几遍,才开口道,“云文素那桩交易,让我身败名裂,逃了十几年,最後定居在这里。”
月析柝吓了一跳,喃道:“怎麽会这样?”
“任务失败,身败名裂。此乃常识,”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从来深信,这世上既有妖怪,就定有鬼魂。刺杀云文素之时,我便遭了鬼怪的阻挡。”
月析柝悚然一惊,结结巴巴道:“鬼、鬼怪?”
莫非又是长柳?
“你们道士不是最清楚了吗?”非锦瞟来一眼,继续道,“反正闲来无事,便给你们讲讲那时的情形吧,再不说说我大约也要忘记了。”
“那日接下这桩买卖我就连夜赶到学士府,想尽快做个了断,好拿钱走人。却是每次接近云文素的卧房就有雾迷眼有风吹沙……各种怪事,再後来我手中的剑也不翼而飞,回去客栈,那把剑好好在床上,我便知道自己是遭了夭邪。”
“隔日再去,还是那般情形,但我有了防备,那妖怪奈何我不得。我以为我可以得手,想不到竟被他附了身,自己回了客栈。虽然我没得手,但我能够感觉得出来,那妖怪也是元气大伤,附在我身上是极其困难的。当夜就做了个梦,梦了些什麽记不清了,但说的都是云文素为苍生社稷做的好事,这是那妖怪想要给我看的东西。”
“又过了些时日,我找了个老道要了一张符,再去学士府。只差一点点就能杀了云文素,我看清那个人,不,鬼的样子了。是个少年的魂魄,守在云文素榻前,不许我靠近。那符就快将他收走,他都一直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杀云文素。我本该下去手的,但那剑不知为何刺不下去。”
“你都对他做了什麽啊?!!”
非锦被这一声吼震得一阵恍惚,对面的青年涨红著脸,气得从木椅上跳了起来,颈上青筋暴起,全然没有刚才战战兢兢的怯意,怒目圆睁地冲他大吼。
“你差点把长柳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云文素是个好官你为什麽要杀他?!!杀手就没有心吗?!”短发的青年几乎是在暴怒地对他大吼大叫了,这对个老人而言是没礼貌到极点的行为,若是从前,非锦大概早就将他一剑毙命了。
只是如今,他念著个名字喃喃自语:“原来他叫长柳吗……”
他没对这两个青年说出口的往事一点一点缓缓浮现在眼前:那个名叫长柳的少年趴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乞求他不要杀云文素,他的身体已经被符咒缚得失去了气力,大半都被吞噬了,却不管不顾地匍匐著爬过来抓他的裤脚。但那是抓不住的,他是个鬼,碰不到身为人的他,同样也触不到床上安然睡著的那个云大人。
少年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麽,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是那一句:杀手也是有心的。还有少年那一双温和纯净的眼瞳,带了陈恳,殷殷望著他。
他鬼使神差地揭下了那张符,他在少年那气若游丝的道谢声中虚浮著脚步离开。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有人来取他性命,他是挡不住的,他已经露出了最致命的脉门。
当夜他又做了个梦,但这个梦不是少年给他的,这是他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梦境。
他梦见了少年时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他曾摸著她的发梢说要娶她。结果,他成了一名流离失所的杀手,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女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坐在窗边绣著自己的大红嫁衣,一边绣一边念著他的名字,念著念著她的泪就落下来了,和刺破手指溢出的血珠一齐混在了一块。
他就站在门外,但是他无法推门进去,他早已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他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非锦”这个代号,杀手怎麽能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呢?
第二天他收拾打点了包袱,退还了交易并决定不再杀人。下场自然是身败名裂,积聚了十几年的名声一朝俱毁。但他不觉得可惜,从来没有那麽轻松。
入行容易退行难,他被追杀了十几年,有几次几乎都要死了,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求生意志强悍,他撑了过来。後来就没人再来追杀了,他偷偷回了一次家乡,那座小山村已被一次山体塌方彻底掩埋,女孩子听说早就嫁人了,也不知有没有逃过这场劫难。
他最後的居所便是在这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外,知道他曾经叱吒风云的人都说这和他身份不符,但他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那个女孩子对他说过,男儿手中之剑,当保护芸芸众生。
但他却用手中的剑犯下伤天害理的错事,他这余生必是要为上半生的谋财害命赎罪。
第十七章
霜降既来,立冬在望。
草木黄落,水始冰,地始冻。
这一月余,离冷月析柝几乎走遍大江南北,西抵幸水,东往浚稽山脉,南北堇理昆吾二山,遍寻与云文素有关之人。他们或是与他曾有过节、或是曾对他心生不满、或是曾间接与他为敌……只是这些蛛丝马迹最终都牵连到同一人身上──长柳。
只要对云文素不利,长柳必以鬼魂之躯排除艰难险阻化解恩仇,千方百计。
当时情境究竟是何已不得而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