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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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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辰邪手中一枚挂饰,透了旭日微光,隐隐泛出玄青色泽。令有一只墨绿碧光的镯子悬於他掌心,束束金线缠绕镯身,金线尾梢接连挂坠之中。
  月析柝盯著看,眼皮却愈来愈重,竟趴在窗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烈日当头,晒得他後颈一阵火辣辣。
  月析柝梳洗一番下楼用餐,才刚坐下握起筷子,阴辰邪和妖颜也下来了,坐在他对面。脑中不受控制地忆起昨夜种种,面上五花八门,尴尬地看过去,心中犹豫到底该怎麽称呼妖颜?太师叔母?太师叔父?太师叔叔?等等,妖有性别吗?……
  幸而离冷适时出现,月析柝赶忙调整表情,将注意力转移过去,问了些问题。
  对於客栈气氛怪异,离冷眼中疑惑一闪即逝,开口述他在邻县药房得到知府曾给夫人的药方。又听阴辰邪所说,那卷宗所载与怨魂所说无二。月析柝心痛白白流掉的银两,痛定思痛地决意也去药房弄个明白。阴辰邪不知何故也要走一趟。
  饭毕,三人出了客房去拜访镇上药房。
  桃花坞大药铺也就这麽一家,正是前些日子月析柝和离冷去过的那家。
  掌柜同他与离冷打过照面,见到面颇上心地来问:“公子抓些什麽药材?”顺便扬了一脖子:“阿斯!恩人登门了!”
  里头长长一声应,阿斯旋风一般冲出门来,窜到月析柝身边,劈里啪啦说起近日对侠士激起的景仰之情。
  离冷取出一帖药方递过去,道:“这帖药方是否有不妥之处?”
  那掌柜接了药方,抬手招呼:“阿斯!上茶去!怎的好意思叫恩公站著!”说罢,垂首细细查看案上药方。
  阿斯连忙冲进里屋,捧了茶拖了椅出来,将人安顿好後,一脸神秘地凑过来:“侠士是不是又要劫富济贫了?这回是什麽?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析柝早已将知县大宅的事忘个精光,见著老友,也高兴得紧,脱口道:“我师兄拿到一帖邻县知府的药方,拿来给掌柜过目,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离冷在旁侧身靠著,目光显然不在此处,月析柝偏头一瞧,正见药铺一角的阴辰邪,绕著香料的柜台转转看看,旁边是畏畏缩缩不敢接近的夥计。
  “邻县知府?邻县声誉很好的那个知府?”阿斯歪著脖子想了许久,道,“他升迁不知升到哪里去,一升就再没影了。比起现在我们这个知县大人可好太多啦,只可惜哎。”
  顿了一顿,他忽然一拍额头,道:“噢!老掌柜不喜欢他!说他没乡里说的那麽好!”
  “这话怎麽说?”月析柝来了兴趣,赶忙问。
  “让我想想,”阿斯的脸皱作一团,好半天才道,“……我不记得了,那时太小,掌柜就那麽随口一说……”
  “这位公子,你给的这帖是安胎凝神的房子吧?”掌柜抬头看向离冷,指指药方道,“除却剂量偏重并无任何不妥,而且似乎是经过名家之手呢。”
  离冷点头,伸手接过药方,面上没什麽表情。
  月析柝垮了脸,阿斯一激灵,以为自己惹得侠士失望,手忙脚乱说:“哎!侠士你别生气!有法子的!那、那个,老掌柜有本日记,说不准有写这事!我去帮你问掌柜讨来!”话梅说完就跑了。
  月析柝看他撒丫子跑得飞快,也就不打算解释了。
  说起这老掌柜的日记,实则是药铺每日琐碎记事而已,不然掌柜也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让阿斯乐滋滋地将书册交出去。
  月析柝拿到日记也开心,捧著厚厚书册到离冷面前邀功:“师兄!这可是老掌柜的日记,里面有他和知府的密信来往!写到过泪蓝的事!”
  结果收到一记冷淡的斜眼,还有一句冷冰冰的:“人家说的是‘说不准有写’。”
  月析柝一呆,日记倒是被拿走了,於是小声嘀咕:“……师兄偷听的功力也太厉害了点吧……”
  此时,阴辰邪像是看够了香料,晃悠晃悠来到掌柜面前,道:“麝香此物药理如何?”
  掌柜见他手上捻些许棕黄粉末,道:“本铺麝香均自宫中一脉,来源母株,芳香宜人,持久不衰,更有活血化瘀等功效。不知公子是想作何用?”
  “我听说麝香有催产功效?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公子是为令阃……”掌柜一愣,被对面的人笑得毛骨悚然,战栗道,“……确有此功效,多用子株止痛催产。”
  月析柝听罢,只觉脑中精光一闪,却抓不住,疑惑地看向离冷,见他眼神闪烁。
  “回去罢。”不待他们回神,阴辰邪已跨出门去。
  离冷也微一点头步出药铺,月析柝方要跟上,忽然被拽住衣袖,扭头见著是阿斯拖著不让他走。
  “有什麽事吗?”嘴上虽是不紧不慢,月析柝内心已火急火燎地追了离冷去。
  阿斯却是面露赧色,半垂著眼,有些支支吾吾:“……那、那个侠士……上回给你的百步显灵膏……”
  “啊?那药换你是吗?你早说啊。”月析柝急急忙忙就要掏瓶子。
  “不是不是!”阿斯连连摆手,“……我我我、我只是想和侠士换一瓶……”话说一半又没声了。
  月析柝急著走也没听太清,皱起了好看的眉,神色不耐:“那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唉……”阿斯欲言又止。
  月析柝彻底没了耐心,抢回衣袖就往外冲,抛下一句:“你要干嘛就直说!婆婆妈妈急死我了!下回再说!我保证不用!”

  第四章中

  回了客栈,尚未得空喘气,月析柝便被阴辰邪所言惊到,只几日,那女鬼又害了一人性命,正是桃花坞知县,阴辰邪授意。月析柝气得……泄了气,只得垂头丧气地拽了离冷回屋,研究老掌柜日记。
  泪蓝这麽一杀人,月析柝顿觉白忙,略带灰心地坐在床榻,歪著脑袋,难得不声不响。
  离冷坐在案前翻看日记,忽道:“若无太师叔首肯,她也必杀人。”
  月析柝一凛,抬了头看过去。
  “前几日她频频出现客栈,隐匿梯下,便是伺机取人生魂。”离冷淡然开口。
  “什麽?”月析柝怔了怔,“师兄和太师叔都看出来了?”
  离冷点头,半晌又道:“太师叔如此,必有所图。”
  月析柝想起昨夜,骤然通红了一张脸,讷讷应:“是吧是吧……”
  听得他音调古怪,离冷微抬眼瞥来,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颇觉好笑,又低了头去看日记。
  “哇!”又不知何时月析柝跑到离冷背後,紧盯著日记,惊诧地失声大喊,“这知府绝对有不轨之心啊师兄!”早已抛了初时颓丧,又是一派生气勃勃。
  离冷耳背震得麻麻,默不作声地揉了揉。月析柝在旁大呼小叫地看,一会左摇右晃,一会捶胸顿足,十成十地看戏架势。离冷只淡定地翻过一页一页,在要处用朱笔轻轻圈画,似乎旁边根本没有月析柝这个人。
  月析柝看了一阵,下楼将饭菜端上来,特意挑了离冷喜欢吃的菜,还叫了一壶清茶。本来月析柝想喝点酒庆祝下大发现,无奈记起离冷不喝酒,独酌又太没意思,只得作罢。
  下楼时遇上刚吃完的阴辰邪和妖颜,月析柝恭敬弯腰,抬头时候瞥到妖颜腕上镯子,瞟了好几眼。
  吃饭时赶紧将早晨所见细细对离冷说了一遍,末了,问:“师兄,你知道太师叔是在干嘛吗?”
  离冷慢条斯理地吃著饭,好半天才回:“嵌符进镯。”
  “啊?”月析柝摸不著头脑。
  “这世间符咒无穷,出自得道高人之手甚可捆缚仙神,但反之,将符咒纳为己用,则可保携带者不再受符影响。”
  “……我记得法力高深的符咒还可与其他符咒抗衡……那作为己用岂不就是抢来他人法力了?”直至此刻,月析柝才想起曾看过书载。
  那碧色的镯身上有一圈模糊符文,想必定是符咒得来嵌於其中。
  离冷不应,回身坐到案後继续查看日记。
  “太师叔可真厉害啊……”书载将符咒收为己用,不啻再画一幅,月析柝不由喃了句,“太师叔对妖颜真好……”
  话毕,走至离冷身侧,凝神看起日记来。
  两人翻了大半书册,终於从零星记录中整出头绪:当年,老掌柜发妻染疾,缺了一味稀世药物。无奈此药求而不得,眼看发妻将病重身亡,知府不知因何得了消息雪中送炭,掌柜之妻得以起死回生。老掌柜感激知府大恩大德,知府不求别的回报,只要求延长治疗司空二小姐病情。掌柜本欲拒绝,这事违背医德,思来想去,知府救的是妻子的命,也害不了二小姐性命,便应了。可是,二小姐回来的是尸骨,他这一回报恩也没报上。
  “绝对是知府杀了二小姐!不是那个药方!肯定用别的法子!”月析柝暴跳如雷。
  离冷只平声道:“明日你与我走一趟邻县。”
  他们这次去将邻县彻底翻了个遍,也未寻得一名原府邸下人,好似被有意清理。连同那知府,升迁得人间蒸发,什麽都找不到。
  月析柝气闷到郁卒,好不容易挖到的线索又断了,司空一案全然陷进僵局。离冷吃完就上楼了,月析柝没人说话,越想越生气,边吃晚饭边捶桌子,直捶得木桌发出嘎啦嘎啦的惨叫。
  小二怕他一个不留神把桌子给砸了,又念他曾与客栈一干夥计相谈甚欢,遂入内搬了酒坛献殷勤:“心情不好就喝酒!一醉解千愁!这酒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保准你喝了什麽忧愁都没了!”
  月析柝将信将疑,接过酒盏小抿一口,顿觉醇香爽口回味无穷,霎时来了劲道抱著酒坛子喝不停。
  等小二发觉他喝水似地灌酒时候想抢回酒坛子,月析柝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脑袋晕晕乎乎,只浑浑噩噩地想抱个小猫小狗来抚慰一下自己。等他这麽想著伸出手,已经有个东西被他抓住,立时按进怀里抱著一通狼吻。
  “哇呀呀──!!!”
  惨叫像锯木头的声音一般割著他的脑袋,他还以为又有贼盗或妖类来袭,死死抱著胸前那东西,直把他当成了毛茸茸的猫狗护著。
  岂料那玩意吓个半死动个不停,死命地挣扎,爪子都抓到他脸上来了,他养的猫猫狗狗几时变这麽凶残?!
  月析柝正暗自抹泪,手臂上忽然一股大力,那东西乘势逃没了,他伤心地伸出手想去呼唤他回来,呯一声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月析柝一愣,他不过出门个把月,他的猫儿狗儿几时长这麽大了?正自疑惑,自己就腾空而起,又像那日一般跌进了云里,身上很轻,全身都暖洋洋的。
  月析柝舒舒服服地裹在雪白云里,忽然一下从天上落下来,头磕得生疼,胃部一阵痉挛。过了一会,腰上一紧,他又回到云里,轻轻飘飘,好不舒服,鼻尖淡淡清香,周身暖暖的。
  月析柝睡得舒服极了,一脸做了好几个美梦,梦到他一剑砍飞了知府,梦到太师叔夸他有勇有谋,梦到他家师兄睡在他身边──!!!
  月析柝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离冷侧卧在他近旁,长长的黑发散了开,微睁著眼望他。
  “啊啊啊!!!”月析柝抱头哀嚎,许久才敢从指缝中偷看一眼,唯唯诺诺地小声问,“……师兄……这是我的床吗?”
  离冷轻哼一声,又阖上眼,不理他。
  月析柝极缓慢地转头,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撕碎的纸张,还有几滩摔碎的瓷碗。自己的床铺也移了位,乱七八糟像被抢劫了似的,床单团作一团扔在地上。
  月析柝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待蹲下,就闻到一股奇怪气味,登时脸色剧变,缩著脖子後怕地看看又睡过去的离冷,心虚不已。
  常年不沾酒的月析柝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酒品究竟有多差。
  难道以後都不能喝酒了吗?月析柝耷拉著脑袋闷闷不乐地去梳洗,可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是一碗烧酒一块肉的,不能沾酒的大侠那还算得上狂野的汉子吗?
  待月析柝回屋,离冷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去找原司空府下人了。月析柝不禁松了口气,他昨晚吐成那副鬼样,还全要离冷善後,实在没脸见他。

  第四章下

  离冷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一名从前服侍二小姐的老妪,原是二小姐贴身侍婢。
  这老妪透出一则重要线索:司空二小姐也喜欢蓝豔时,早在画舫之上就对他一见倾心。可蓝豔时一颗心悬於司空泪蓝,二小姐尽管伤心难过,还是忍痛成全姐姐与心上人。却是命运捉人,不慎泄露私奔一事,害得其姐软禁蓝豔时挨打。自是羞愧难当,不敢同姐姐说,幸而蓝豔时知此真相也不怪责於她。
  月析柝心中狂吼:一切都是知府使的坏!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去处决了那知府,却被阴辰邪一句话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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