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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下)by:dnax-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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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阴沉的天空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在这深秋季节罕见地响起雷声。
“刚才有人来过么?”
路唯一点点头:“有,林扬来过。还有,我妈也来了。”
任燃笑了笑说:“怎么不让她进来。”
眼看着对面病床上的病人伤口恶化被推出病房急救,路唯一过来拉起任燃的手放回被子里。
“她走了?”
“嗯。”路唯一说,“有人打电话来找她逛街,一挂电话就走了。”
“下这么大的雨,还去逛街。”任燃不自然地苦笑,“她没说什么吗?”
“她说让我搬回去住,还问我你是不是在贩毒。”
任燃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里映着雨天室内的暗淡,变成一种更寂静平稳的黑。
“然后呢?”
“我拒绝了。”
任燃深呼了一口气,好象觉得头晕一样皱起眉,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住回学校去吧,出来租房前,原来的床位不是空着么,而且还有个和你关系不错的同学叫洪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勇?”
路唯一打断他,用率直的视线盯着他说:“怕连累我就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你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会怎么对付你,说出来我好有准备。”
任燃被那种死盯着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安:“很危险的,我不想让你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那么黎杰呢?”
路唯一继续看着他说:“黎杰是我的麻烦,你为什么要为我出头和他打架?”
任燃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又从被窝里伸出的手。
手腕有很严重的烫伤,换药时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怕,即使将来痊愈了,皮肤也失去记忆无法再愈合到原来的样子。
任燃害怕的不是自己会怎么样,或是会不会因此遭到嫌弃。他害怕最珍爱的东西也遭到同样伤害,连续好几天做梦都会在耳边响起郑超说“我对你的朋友很有兴趣”的声音。
这句话不仅是威胁,更像是一种提示。
如果自己那时烧死了,也许别人就不会再有危险,可现在郑超仍然在逃,他又受了重伤,事情反而正往最麻烦的方向发展。
任燃紧皱着眉,眉间那小小的褶皱聚集了很多烦恼。
“你担心什么?”
路唯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他缠着纱布的手腕。
“任燃,我说过你所有的东西都分一半给我,你答应了就不要反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用力,任燃只感到疼痛,可又不是无法忍受的痛,反而在那种疼痛中获得一丝安慰。
路唯一猛然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又松开手,眼睛朝他看过去。
“不是说不坚持到底的人,就得不到幸福么?”
任燃摇摇头说:“那是童话故事。”
“不管什么故事总是有它的道理。”
“要是受伤怎么办?还有比受伤更可怕的事发生怎么办?”
路唯一用手指摩挲着那干燥的纱布表面说:“对手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没那么绝望的。”
他一边说一边握着那只手不愿放开,任燃手指一动,也同样握紧了他。
“一维妹妹,你后悔过么?”
“从来没有。”
任燃在听到那个毅然的回答时,嘴边浮起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他说:“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路唯一第二次替他把手放进被子里,掖好了被角,手指在他耳边轻轻碰一下。
“我去上课了,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受不了医院里的味道了。”
任燃点点头,合拢的眼睛下睫毛颤动着,很快又转过头去对着另一边。
路唯一看了看空旷的病房,对面的病床空着,被褥凌乱,不知道病人什么时候会被送回来,又或者已经回不来了。
他轻轻关上房门,外面的雨收敛了些,原本豆大的雨点变得细长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看着被秋风吹动的树枝,路唯一深深地吸了口气。
空气中有着异常阴冷的泥土味,直冲进肺部,却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生机。
不管将来要发生什么事,既然已经打开了禁忌的门,那么无论走进怎样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也绝不会后悔。
就在刚才,路唯一感到了着魔一样的满足感和快乐,因为他终于可以走进任燃的世界,平行被打破,剩下的只有交错、融合,勇往直前地并肩同行。
第二天下午,路翎又来了,带了很多卧床养伤的人还不能直接拿来吃的东西。
她看到任燃裹在绷带里不能动弹也没有惊讶,更是毫不掩饰自己愉快的心情,说了句“怎么弄得那么惨”,又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就走了。
临走时路翎好像想到什么,回头说了句:“一定要是好结局。”
任燃愣了一下,但是看着她笑容满面,放心地走出去也就没有追问。
路唯一来的时候,切好的苹果已经氧化了,黄黄地堆成一堆,很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用想也知道谁来过,对于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母亲,他向来是束手无策的。
任燃恢复得很好,不需要再陪夜。路唯一连续好几个晚上在医院里度过,白天的课断断续续,即使去上了也是心不在焉,等到任燃伤势稳定,连日的疲惫就一齐涌了上来。
“最近瘦得很厉害,一定要好好吃饭,要注意安全。”
任燃摸摸他的下巴,路唯一点头,说晚上会回宿舍去睡,学校里很安全没问题,反倒是他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按铃找医生。
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吃饭时间,路唯一拿着勺子一点点喂他,看着他吃完才走。
一切都归于平静,也没有人来找麻烦,也许那些人早以为任燃被火烧死了,不会再来报复。路唯一沿着街道走去车站,快到学校时天已经快黑了,但是校门口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热闹。看着那熟悉的地方,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活力和快乐。
他慢慢走进去,就在进门时,忽然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影。
虽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不清楚,但是无论从身影还是侧面的轮廓,都像极了一个熟人。
路唯一的心情骤然沉重起来,他无法想像在这种情况下又遇到黎杰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那么一愣之际,那人就从他眼前消失,混在人群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学校的大门前依旧热闹,路唯一站在门口,暗暗自我安慰。
一定是这两天缺乏睡眠,眼睛看错了。一年刑期还没有到,黎杰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就算他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人们遇到一个更大的麻烦之后,原来的麻烦就会变得微不足道。黎杰虽然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变态,可是和郑超那些真正干着杀人放火勾当的毒贩相比总要好得多,倒也不至于对他畏惧害怕。
想到再过不久任燃就能恢复到可以出院,路唯一紧绷着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走过一片小树林,快看到宿舍楼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他刚要回头,脚步声却骤然加快,一个尖锐的东西顶在他的腰上。
“别动。”
路唯一身体一僵,冰冷的金属物似乎透过外套贴近了皮肤。
“乖乖往前走。”
那人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像是生锈了一样,有难听的丝丝声。
路唯一没有反抗,只是在校园里发生这种事,始终有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那人的指示下往偏僻的边门走,脑中思索着逃走的方法。
这个人会是任燃的仇家么?这么多天,如果他一直在学校里等自己,那未免有点太空闲也太小题大作了。
路唯一始终觉得任燃会害怕他被人寻仇报复都是出于对他的过度保护,可是现在看来,那些人的确是不报复到彻底绝不罢休。
自己会怎么样根本无暇去想象,奇怪的是反而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走到边门外有车停在那里,驾驶座上的人抽着烟,身后那人拿开刀,手掌在他背上推了一把,随后跟着一起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奇怪的烟味,路唯一不禁感到胸闷,想伸手开窗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拽回来。
“别乱动,小心你的小命。”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不回答,反而瞪着眼睛说:“让你说话了吗?阿七开车。”
车子缓缓开动,紧挨路唯一坐着的男人从身边摸出手机丢给他说:“打电话。”
“打给谁?”
“别装傻,知道你是任燃的朋友,打电话让他马上出来。”
路唯一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至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
“他住院了,接不到电话。”
“住院了?他就算坐牢了你也得把他找出来,告诉他要是他不来就等着给你收尸吧。”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冷笑着说,“这里的一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路唯一想起他是谁了。
他对这个男人瞪着眼睛说话的样子有很深刻的印象,就在第一次遇见任燃的小巷里,那群围着任燃殴打的男人中他是为首的那个,叫许飚,曾经被自己用啤酒罐狠狠砸了一下。
这么说他也是个毒贩,只是不知道是否和烧伤任燃的人是同一伙。
车子继续往前,路唯一拿着许飚丢过来的手机,心中盘算着脱身的方法。
他答应了任燃,不让自己受伤。
既然走进另一个世界,现在要做的不只是角色转换,更重要的是保持冷静,保护自己等待机会。
路唯一打开手机,拇指轻轻按了几个键,忽然一低头,手捂着嘴弯下身来。
“干什么?”
许飚一把抓起他,手里的匕首顶着他的脖子。
“……晕车。”
路唯一说着,做出要呕吐的样子。许飚吓了一跳,生怕吐到自己身上手一松又把他推到窗口。
“他妈的给我吐到外面去。”
路唯一捂着嘴,把车窗打开了一线。


(四十一)
窗外冷风猎猎作响,空气中布满了汽油味。
本来还是装出来的难受,可是难闻的油味倒真是让路唯一感到胸口一阵烦闷。许飚的匕首一直顶在他的腰上,稍微有点异动恐怕就会不客气地穿刺进来。路唯一不敢动,只是用眼睛搜索着能够求救的对象。
车子正转弯时有个交警站在路边,开车的阿七看到红灯停下来,路唯一正想趁这个机会做个暗示,谁知警察却直接向他们走了过来。
许飚从反光镜里看到,立刻一把抓住路唯一的脖子把他拖进车厢。
“你他妈的干了什么?想找人救你?”
“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鬼才相信,阿七快开车。”
驾驶座的男人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说:“红灯。”
“管他红灯绿灯,往小路上开。”
阿七“噢”了一声,脚踩油门一下子闯过红灯转弯进一条小巷。
许飚掐着路唯一的脖子,把他摁在座位上,从反光镜中往后看,警察并没有追上来。
路唯一的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许飚却杯弓蛇影地以为他向警察求救。
关上车窗后车厢里闷热无比,路唯一扳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只觉得呼吸困难,脸色也难看起来。
大概发现了他的变化,许飚手一松,恶狠狠地说:“不准吐,想吐也给我忍着。”
路唯一咳嗽着靠向座位,眼睛看着手持匕首的男人。
为什么许飚会这么紧张?他一直都在后面,应该也看得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注意的动作。虽然可以归咎为他本来心中有鬼,所以行动格外谨慎,但是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似乎又完全不知道任燃受伤的事,应该不会是放火的那伙人。那么他是单纯想找找任燃的麻烦?
正仔细推敲各种可能性,车子忽然一下子刹住,惯性作用让他往前面撞。
许飚大骂了两句,看到小巷出口有两个警察正把车子拦下来。
“真他妈烦人。”
阿七放下车窗往外看,穿着反光服的交警走过来。
“什么事?”他故作轻松,一只手臂攀着车窗问。
交警看了他一眼说:“罚款。”
路唯一看着他拿出罚单,忍不住着急起来。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能轻易放弃。
许飚的刀一直顶着他,只要稍稍一动,刀尖就会传来危险的刺痛。
交警慢悠悠地写单据,忽然又慢慢转到车后去。
许飚和阿七都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路唯一听到他转回来说:“尾灯为什么不开?”
阿七一回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愕然但还是保持平常口吻说:“坏了。”
“坏了还开,驾驶证。”
“出来的时候好好的,可能刚坏。”
交警不理他的辩解,伸手要驾驶证,阿七慢吞吞地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来。路唯一看到身旁的许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现在更焦躁得恨不得立刻让车子直闯过去。
路唯一放松身体,极其配合地一言不发,许飚本来担心他大声呼救,后来注意力就全都转移到了前方。
阿七找出驾驶证正要递过去的时候,路唯一忽然出其不意地抓住身旁许飚的手腕,手肘猛撞他的胸口。许飚又惊又怒,手中的匕首往前挺,“嗤”的一声划破了路唯一的外套,差一点刺进他的腰。路唯一死死抓住他的手,两人就在小小的车厢里搏斗起来。剧烈的动作让车子一阵摇晃,站在外面的交警一愣,把头伸过来往里看。
“你们干什么?”
驾驶座的阿七一慌,拿着驾驶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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