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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底升起了种奇异的感觉,方才明明凝神听过,没有听到呼吸声,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来,难道是自己听力出了差池?
还有,二王兄不是也带了大队人马出来吗,怎会单枪匹马出现在小院里,他的手下呢?
一个趔趄,手掌被大力甩开,险险扑倒。
稳住身形的同时,忽觉劲后一阵风来,带着强劲的破空之声。
赵佑本能矮身侧头,左耳微疼,一道青芒擦过耳廊激射而过,直直钉入前方树干。
是支羽箭。
就在方才跳下人来的墙头,密密麻麻再次布满人影,甚至不只是墙头,就连假山花台树梢上都有,人数足有百余,个个青色劲装,手持铁弓利箭,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下方之人射成蜂窝。
局势急转直下,所有人都傻了眼,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赵佑蓦然回头:“二王兄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位未来储君,远不若世人所想的那般文弱可欺!
电光火石间,眼前白光闪过,就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赵文持剑的右臂已被斩下,断臂掉落在地,人也是痛得面色惨白,当场晕了过去。
变故陡生,人等皆是惊呼,唯有赵卓沉着一张脸,取了手帕,慢慢将剑上血迹拭去。
这一剑干净利落,出手极快,不知已经谋划练习了多少次。
赵佑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声音苦涩:“看来我是来错了……”
真正设下重重包围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位二王兄,将计就计,清除异己,大王兄赵文率真鲁莽,有勇无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他没巴巴赶来阻止,赵文或许轻敌,却也不致警惕全无,溃不成军。
赵卓淡淡一笑,“你没来错,没了你,我没法赢得这样轻松,而且,好戏才刚刚开始……”
赵佑眯起眼,挺直背脊:“什么意思?”
赵卓退后一大步,声音清冷,响彻院内,“大王子赵文与三王子赵佑协同作乱,意欲谋害本殿下,证据确凿,罪当伏诛!传我命令,院中所有同犯,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赵佑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置信。
“二王兄,你……要杀我?”
赵卓不再看他,只高声喝道:“放箭——”
箭矢,密如骤雨,铺天盖地而来,惊呼声惨叫声迭起。
“主子小心啊!快走,走啊……”
眼前人影晃动,有人扑了上来,以身挡箭,掩护他朝院外退避。
噗噗数声,那是箭入身体皮肉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
一人倒下,又有新的人影奔过来,挡在他身前,始终不留缝隙。
他只来是示警,只是来阻止杀戮……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心救人,却将自己与一干弟兄置于险境,无法脱身!
或者,自己才是他真正要对付之人!
赵佑指甲掐进掌中,心痛如绞,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去,站定不动:“住手,都给我住手!”
赵卓挥下手,示意手下暂停攻击,神情复杂看着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赵佑喘一口气,环顾四周,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赵文,周围七零八落的侍卫尸身,以及身边摇摇晃晃兀自支撑的门人弟兄,咬牙道:“你只是想要我的命,就不要累及无辜,我留下,你让他们走!”
话声刚落,耳边即是反对声不断,“主子!我们不走,生死都跟主子在一起!”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不走!”
赵佑闻声落泪,他不是孤单一人,从来都不是!
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王子抑或乱党,他的弟兄们都不会抛弃他,不会!
赵卓扬眉一轩:“既然你的属下如此忠心,那就留在这里陪你吧。”
“等下!”赵佑见他脚步后撤,头顶上方弓箭再度举起对准自己,不由叫道:“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要杀我,给我一个理由!”
赵卓身形微顿,叹道:“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与大王兄不顾骨肉之情,协同作乱,欲加谋害,实在让人心寒……我饶你不得!”
赵佑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好意报讯,从无害人之心,却要给我强加罪名!”
赵卓抿紧了唇,似被说中要害,脸色青白,一言不发。
赵佑低头,看看地上的赵文,从自己衣摆处撕下一大块布料,蹲下去给他紧紧裹住右肩。
整个过程,他尽可能做得缓慢而仔细,全然不顾周围凝结成冰的肃杀气氛。
做完这一切,喝令门人尽数退开,这才起身迎上,冷道:“你早已明了大王兄的心思与计谋,当时大可不必答应前往,反正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只须候在越秀宫,平安度过这半日,就可以顺利登位……而你却执意而来,是想借此机会,将未来的障碍连根拨起,是不是?”
而对他的一番质问,赵卓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淡淡道:“他往日以皇长子的名义,自以为是,作威作福,我已经忍他许久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致如此对他!”赵佑情不自禁拨高了声音。
赵卓反问:“那你说,我该如何对他?”
赵佑咬唇道:“大王兄已经是寡不敌众,处于下风,你大可率众将他擒下,押至父皇面前,请父皇定夺,此事之后,他再无实力与你争夺为难,你何必如此狠心断他手臂?!”要知道,以大王兄的心性,断他一臂,今后形同废人,与要他的命又有何区别!
212 正文_第二百一十二章 成王败寇
“妇人之见!”赵卓冷声打断他:“你没见他方才一心想取我的命吗?若是我计划不周,稍有懈怠,此时躺在这里的便不是他,而是我了!
“那是大王句子一时糊涂,本来是可以劝说的,可以阻止的,他本无意取你性命,只想拿储君之位,只要你答应让给他,他便会罢手!””
“让给他!”赵卓摇头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意味:“三王弟啊三王弟,在你眼中,这皇位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你让我,我让你,随意推辞不受吗?你肯让我,那是你的事,我却断然不会再让他人!”
赵佑微微张嘴,心中惊异,指着他:“你……”
天,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赵卓朝他凑近一步,轻轻点头,声音压低,几不可闻:“不错,你掩饰得极好,我当时也一心以为是我自己拨出来的神剑,自是未加多想欣喜若狂,只是,我在转身还剑之际,心念一动,曾试图再次拨剑,结果那神剑如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根本没法拨出……我便知道,真的是你在相让,你才是上天定下之人,你说,我怎能留你在世?”
赵佑瞪着他,内心惊骇,连连后退。
他什么都知道,却故作无知,懵懂接受,骗过了他,骗过了所有人!
难怪他明知自己是无辜前来,也要执意围剿,原来是怕自己将来对他不利,要斩草除根!
对他而言,自己不是兄弟手足,而是挡住他前进道路的障碍,只能毫不留情,全力铲除!
——我以为,王子会支持大王子做储君……
少年的低叹声犹在耳边回响。
小乐子早有提醒,自己却念及骨肉之情,没能引起重视和警惕。
——老二性子冷,心眼多,疑心重,以后他登基称制,还不知会怎样……
就连大王兄都看出来这一点,他还不以为然,觉得心机深沉是其优点。
费神费力,良苦用心,尽数付诸流水。
——这神剑认主,庇护江山是关系到赵氏王国未来命势的头等大事,慎之又慎,绝非儿戏,怎么可以随意让于他人……
老师早有告诫,早有教诲,他却从来没当回事,让错落剑,更看错了人!
一步错,步步错!
“还有,你明知我与宁儿有婚约在身,却串通兆飞颜前来捣乱搅局,又利用她怀有身孕之事,要挟于我,让我不能不怀疑你让位的用心!”赵卓声音低沉,继续陈述。
“不是,我是好心帮你解决问题!”赵佑欲哭无泪,真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无须辩解!”
赵卓手握长剑,步步逼近,以他才能听见的嗓音轻道:“我知道你无意这皇位之争,原本也想就此这般,各得其所,互不为难,但是你为何不知收敛,仍在大肆培养江湖势力?区区一个帝都城,我身为未来储君,居然都找不出你窝藏之人,你叫我今后坐在高位如何放心?!”说着,眼眸一利:“万一将来你后悔了,想要取回这相让的一切,与其是等你羽翼丰满之时再来争斗,不如我现在就动手……”
眼见长剑挥出,剑尖划过天际,赵佑低呼:“二王兄,你误会我了!我既然让出,就断不会再与你相争……”
“人心难测,我没法信你。”
赵卓长叹一声,长剑距他胸口仅有寸许,“三王弟,你别怪二哥心狠,怪就怪你生在帝王之家,却胸无大志,还如此心软……”
“主子!”众人惊呼,作势奔上前来。
“二哥!我们是兄弟!”赵佑眼里已有泪光。
“兄弟……”赵卓喃喃出声,略一迟疑,仍是力道不减,一剑刺出。
只听得哐当一声,长剑落地,赵卓捂住右胸,眼睛睁得大大,不敢置信,一丝黑血从他指缝流出,隐隐可见幽蓝色的微光。
“你……”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出手,怎么会有比他长剑还要快的光芒出现,局势瞬间扭转!
“二哥……二王兄……”赵佑闭上眼,面露痛色,慢慢收回手来,“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知珍惜……”
身为江湖中最大门派的领导人,就算没有武功,却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主!
自己只是在赌,赌他的良心,赌他是否还有一点骨肉亲情,之前但凡他稍微表露一分善意,能放自己一马,而不是挥剑相向,自己也不会扳动魔戒的机括,射出毒针,用以自卫!
只怪他,太过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我还是小看了你……”赵卓颓然倒地,面上浮起一丝苦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任你处置!”毒液渗入血脉,他的嘴唇已成乌紫,气若游丝。
眼见大势已去,墙头矗立的青衣人等收回弓箭,面如死灰,被制的黑衣侍卫趁机脱离包围,奔到昏迷的赵文身边。
“放下武器,我会禀明父皇,饶尔等不死,九族不予降罪!”
一听此言,没有半分犹豫,青衣人齐齐跃下跪拜,双手将铁弓利箭举过头顶:“属下愚昧,谢王子不杀之恩,愿将功折罪,誓死效忠!”
日月神教门人大喜过望,纷纷上前,将对方武器缴下,就连别在腰间的短匕也一并卸了。
赵佑抿唇,微一侧头,但见一道灰白人影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他身边,于满地狼藉处长身玉立,笑如春风:“主子。”
一见来人,众人喜笑颜开,齐唤乐主。
不错,正是小乐子。
就因为察觉到他的悄然到来,自己才能如此放松,放开手脚,板回劣势。
“小乐子,去,封住他的血脉张经络,防止毒气攻心!”
小乐子微诧,仍是不动声色,依言执行,啪啪几声,将赵卓各处大穴尽数封住,低道:“好了,主子。”
赵佑轻轻吁气:“火速回宫,外公走时留有些许丹药,希望还来得及救命!”
小乐子眼底闪过一丝理解之色,并无二话,抱起赵卓,飞一般朝寺门方向驰去。
他隐身在侧看得分明,主子与赵卓只三尺之遥,板动机括的同时,亦是从左往右调整了位置……
最后时刻,主子仍是心存怜悯,无意取他性命,否则,中针之处,当是他的心脏!
两位皇兄皆被快马加鞭送回皇宫救治,赵佑留在现场,指挥若定,清理善后,安抚下属,直到暮色降临,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姗姗而回。
此时此刻,退无可退,只能选择面对。
夕阳下,宫门大开,一群人黯然伫立,晚霞的光芒缕缕射下,映出天子赵文博惨痛而沉静的脸庞。
赵佑疾走两步,挥泪拜倒:“父皇,对不起……”
赵文博黯然摆手,“朕都知道了,不能完全怪你……朕只想问你,现时是如何考虑的?是否还不改初衷?”
赵佑哑然,有什么东西如风云雷电,在头脑中一幕幕徐缓掠过。
远在大美帝国沙漠,苦苦挣扎不知生死的铁士……
鲜血染红的枯井,残破不堪的遗体,青绿竹簪上刺目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