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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
赵佑赶紧撇下李一舟,跨前两步,蹲在他身侧,“是我。”
看着那张依然温润的脸庞,那双清澈如水的眼,忍不住伸手,将他垂下的额发轻轻拨开,手指触及的刹那,秦冲身躯一震,眼眸随之亮起来,低喃:“我竟没死吗?”
赵佑点头微笑,“是啊,都说祸害千年在,哪里那么容易就死掉!”
那大祭师卓顿的预言看来也有不准的时候呢,若是下回见到,他定要当面哧笑一通,再送上个神棍的称号!
背后李一舟颓然叹气,拔腿就走,铁士看了看他俩,轻哼一声,也跟着步出门去。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赵佑看了看闭合的房门,心底微叹,又转头回来看着他。
想起来还有丝丝后怕,在经历了这六场惊心动魂的生死大劫之后,赵佑也平添了一分感恩惜福之心,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只瞪他一眼,嗔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不是,明知利剑无眼,还使劲往上撞!”
秦冲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怜爱之意,微怔一下,即是瞅着他吟吟而笑。
“笑什么笑,都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了!”
秦冲轻叹道:“对不起,害你担心,但要若非如此,我真不知道还能如何,我二哥的罪过,由我这当弟弟的来偿还,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赵佑拳头捏起,气得真想捶他,“疯子,要是我那一剑把你刺死了呢?”
秦冲大掌伸过来,包裹住他的小手,眨眨眼,笑如春风,说得笃定:“我知道你不会的。”
赵佑摇了摇头,这个男人,若不是太自信,就是……如陈奕诚所说,真是在使苦肉计。
倒是个深沉内敛的主,一剑穿了他的身,也逼得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而今,他堪堪拾回条命,自己还计较那么多作甚?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赵佑嘴里骂着,看着他胸口的斑斑血渍,心里却是微微疼惜,“你觉得怎样,还痛吗?”
“还好,不怎么痛。”秦冲定定望着他,带着一丝欢喜,眼光专注而温柔,“我晕了多久?”
“三天三夜呢,除了胡言乱语几句,一次都没醒过。”
“是么。”他应了一声,脸色白了下,低叹,“我记得我是在做梦,一个翻来覆去反反复复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他随意一问。
“梦见……你和别人在一起。”
“谁啊?”
“陈奕诚。”
赵佑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都是垂死挣扎的人了,还尽想着这些。
九日皇帝 大结局 第三十章 我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事到如今,明白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自己也不可能再和陈奕诚在一起了。
不过仍想逗逗他,赵佑清了清嗓子,轻笑:“那要不是做梦,是真的呢?你会如何?”总不能再拿把剑,又朝他自己身上戳吧?
秦冲想也不想,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梅花国寻宝之时,我助你脱困,你曾答应欠我的人情?”
赵佑回想一下,果有其事:“但你一直再没提起过。”
秦冲淡然笑道:“我只想把它用在最要紧的时候。”
赵佑如梦初醒,啊的一声叫出来,指着他道:“你真卑鄙,原来那个时候就算计好了,要以此破坏我和奕诚的好事!”怪不得他,当时一再保证不是要自己杀人放火,也并非让他六亲不认,却原来是留下伏笔,只为让他不能和陈奕诚在一起!
“奕诚……叫得可真亲热。”
听得他不满的低哼,赵佑就忍不住想笑,这大吃飞醋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却觉得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的温馨与愉悦,却是之前从来不敢想的。
只是两人未来的路,还布满荆棘,任重道远……
秦冲见他面色变幻,抿下唇,终于没忍住,轻声问出:“这三日,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二哥呢?”
还是问出来!
说到底,他终归是放不下他那嫡亲兄长!
赵佑咬了咬牙,不肯承认他对秦业的仇恨之上又增加了一分妒忌之心,别过脸去,淡淡道:“秦业么,他对我无礼,让我给杀了。”
秦冲盯着他的神情,看了一会,忽然笑道:“你说谎。”
赵佑对上他的眼神,有丝恼怒:“怎么,你不信?”
秦冲摇摇头,那明澈的眸光,仿佛穿过他的人,投射在他的心上:“你说过,只要刺‘秦业’一剑,所有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什么都答应我。”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赵佑冷哼道。自己是耳根子软,心也软,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对他放纵,但那只是一时之言,却怎么能成为最终决定?
一时无言。
瞥见他清瘦憔悴的面容,赵佑终是败下阵来,如实相告:“秦业他以为你活不成了,去追凤如岳讨要圣水,短期内应该回不来,我答应他,暂时停战,不再南进。”见他面露欣喜,心头微恼,又恨声道:“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事没这么容易完结,就算是我肯,铁士肯,其他人可不会轻率答应!”
心头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似悲似喜,又似惆怅,说不清道不明。
忽觉手指一凉,被他牵住,很自然地握紧了,十指交缠,牢不可分:“我知道你委屈,都怪我不好,以后……我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狭眸幽深,闪耀着柔软而温暖的光芒,无端扣人心弦,就像是一张纠结缠绵的网,将他整个人都网进去,紧紧囚住,动弹不得。
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自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了选择。
叹一口气,赵佑轻轻地点头:“嗯。”
笑容在他唇边扩大,那么欣慰安详,那么心满意足,重伤初醒,说了太多话,消耗了不少心神,似是抵挡不住浓浓的虚弱与困乏,终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香甜。
期间那老军医进来查探了他的情形,过后喜逐颜开,大叹神灵保佑,乐呵呵煎药去了。
这个时候,以赵佑的身份长时间待在这南越军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好在秦业留下的那些暗卫将屋子周围守护得密不透风,寻常兵士根本靠近不得,他才能安心留下来。
趁他沉睡之机,赵佑抽空回了趟联军驻地,召集众人升帐议事,把事项简单交代一番。
如他所料,除开铁士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之外,其他人等皆有异议,然碍于主帅威仪,终是忍气吞声应承下去。
既然无仗可打,几十万大军也再没有留驻荒山野岭的意义,根据他的提议,众人一致同意将队伍拉回风离城,休整练兵,以观其变。
接下来,乐墨提出梅花国暂时撤军归国的意见,便也变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了。
而时间仓促,对于陈奕诚,赵佑只打了照面,并未交谈,事实上,他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时隔几日,陈奕诚脸上仍是挂着丝自嘲的笑意,却比当时更多了一分难以描述的酸楚,似在笑他,又似在笑他自己。
情义两难全。
怀着这样的感触,赵佑率领一干侍卫回了南越军营。
秦冲还没醒来,屋子里飘散着一股山参鸡汤的浓香,榻前有一人殷勤伺候,听得他的脚步声,那人转头回来,躬身行礼。
“见过陛下。”
样貌嗓音都很熟悉,赵佑默了下,应道:“是你。”
正是当初帮助元儿逃离苍岐的那名乳母。
那乳母礼毕欲退,行到身边,赵佑伸手拦住她:“等等。”朝她上下打量一番,淡然问道:“那日你哭什么?”
当时秦冲重伤垂危,李一舟与秦业争执不休,那名掩面奔出的人影,不正是她么?
情势危急,自己无暇顾及,只在心头落下了个疑虑,此刻正好问出。
莫非,她是暗中心仪仰慕这主子,一时情难自禁?
乳母张了张嘴,含泪道:“陛下莫要误会,小人只是听说陛下为主子的伤势下跪求人,不由得想起主子当年也是如此,你们都是那么尊贵的身份,却都愿意为了对方……如此情深意重,着实令人感动,小人没忍住,这才流泪……
赵佑挑挑眉:“你是说秦冲他也……什么时候的事?”
他居然为自己向人下跪过!
可他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那是陛下在苍岐的时候,陛下都不记得了吗,当时陛下……”
“多嘴。”
清淡一声,令那乳母瞬间噤声住口,面色白了下,慌忙施礼退下。
赵佑唤之不住,只好回头过来,瞪着那榻上忽然醒来之人,不满道:“你看你,把人家吓跑了。”
秦冲脸色柔和,微微笑道:“你想知道什么,不妨来问我。”
赵佑走近过去,在榻边坐下来,轻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在苍岐的时候就暗恋我来着,所以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帮我?”
秦冲愣了下,眼底眸光微闪,慢慢启口:“还要更早吧。”
“早到什么时候?”
“反正是很早很早了。”他似是不愿多说这个话题,含糊一笔带过:“你方才是不是出去了?”
“你睡着了,怎么还知道?”
“我有感觉。”
赵佑撇撇嘴,见屋里已无他人,只得自己亲自上阵,端了温热的鸡汤来一勺一勺喂他。
秦冲张嘴喝下一口,忽而轻轻叹息:“三儿,我真怕自己现在是做梦。”
赵佑看着他满足的神情,心底也是一阵恍惚,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这会却如此温情安详,让人难以置信。
“你别太得意,虽然梅花国大军回国了,赵氏王国和大美帝国联军也在朝北退却,但寒关和风离还在我手里――这一仗,我联合两国率军亲征,耗时耗力,劳民伤财,还累得众将士伤亡,不给出个公平的处置,亦难服众……所以这两座城池,我没打算归还了。”
虽是玩笑的口吻,但说的却是事实。
若说寒关是南越的门户,那风离就是南越的咽喉,失去以上两地,他那皇帝老子不暴跳如雷才怪!
赵佑一句说完,便是好整以暇看他的糗样,谁知他却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拿去就拿去,我的人都是你的,那些身外之物,便更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他眯起眼。
“我忘了告诉你,这回回去,我便请示过我父皇,苍岐以北都是我将来的封地。”秦冲笑意吟吟,好一副自己地么随便你玩的模样。
“你!”赵佑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
闹了半天,根本就威胁不到他!
跟这样的人玩心思,他每回都被吃得死死的,似乎从来都没赢过!
赵佑忿然放下手中的汤碗,作势欲起,却被他一把抓住,正当此时,但听得门外人声嘈杂,脚步声纷沓而来。
“阿冲,你在哪里,你快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耳熟的男子声音,令得赵佑怔然站起,又听得外间有人见礼之声低低传来:“见过二皇子妃,叶将军……”
二皇子妃?
难道是……叶容容?
《九日皇帝——大结局》第三十一章 情有独钟
电光火石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赵佑顿不上甩开他的手,只怔怔朝门口望去。
那里,飘进来一截粉色衣角,带着丝近乡情怯的娇柔,与独有的温婉,低声轻唤。
“冲哥哥……”
赵佑轻轻笑起来。
这算什么,正室驾临?
自己也是昏了头了,方才还谈什么终身大事,怎么就忘了,他还有个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赵三赵三,这只是随口而来的化名,可并不意味着他有当小三的兴趣。
当感情的波涛汹涌而过,理智渐渐回归,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却不容许自己陷入这三角关系之中,即使,他爱那个男人!
又挣扎了下,还是没挣脱秦冲的手,斜睨他一眼,也懒得再使力,只冷淡道:“你老婆和小舅子来了哦。”
说话间,叶容容已经进得门来,身后还跟着叶霁风。
男子年少英俊,女子温婉端庄,这南越二皇子妃,果然是个大美人儿!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叶霁风一进来就看见了他,黑眸里闪过一丝惊喜,目光下移,又见得两人纠缠的手指,却满是震惊与愤怒。
赵佑耸耸肩:“我也不想在这里,如果你能说服他放手的话,我立马就走,”说罢眼望榻上那始作俑者,等他发话。
秦冲抿了下唇,瞥眼那边怯怯含羞的叶容容,淡淡道:“不是在府里静养吗,来这里做什么?”
叶霁风听得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