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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片刻,卓顿幌幌睁开眼,面生光彩,含笑点头:“没错,我感应高了,这就是圣杯,我族失落多年的圣杯。”
凤如岳没有骗他!
真的是圣杯!
“当初还有距关于圣水的箴言,我没告诉你——”只听得卓顿喃喃念道,“日月星辉,天地灵水,入则生之,出则废之,所以圣水重生的奥秘就在于,将圣杯重新放回原位。”
赵佑喜极而泣,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
“还好,那场雪崩虽然将我族人的家园掩埋,但秘洞却没怎么受损。”
卓顿在他身上大量了下,见得他腰间悬挂的神剑,转头朝向多杰,欣慰道,“多杰,你这就带着他们去秘洞,重新放置圣杯,如若上天垂怜,能顺利生出圣水,不但秦公子有救,我们复族也是有望了。”
多杰不迭点头,按捺不住欢喜,带着一行人又往北行。
路上景物被那场雪崩改变甚多,全靠多杰在前指引,众人方才到达那处石壁前。
故地重来,积雪消融,壁前那方巨石矗立依旧,赵佑忙指挥众人联手搬开巨石,露出漆黑的甬道来,甬道深窄,玉棺无法通过,好在此是阴冷极寒之地,秦冲的尸身在短时间离开那寒玉棺,也应无大碍,是以将其小心抬出,直接由铁士抱了进去。
甬道走尽,又见那处浓雾弥漫的方正洞穴,洞口的藤蔓未受外间雪崩影响,尖刺森森,生得更加乌黑密致。
赵佑拔出神剑,横劈竖砍,将大丛藤蔓斩了个干净,而后神剑脱手而出,直射洞口上方,生生钉入,无所改变,原封不动,凹槽与酒杯一众俱在,这头铁士将秦冲轻轻放在地上,那厢赵佑深吸一口气,将圣杯从盒里取出,端正放于那空着的槽内。
杯底刚以接触到地面,没等他松手,就听得啪嗒一声轻响。
木杯四分五裂。
那千辛万苦拿到的圣杯,竟然裂开了!
这骤然生变,令得在场众人都是傻了眼,瞪目结舌,赵佑更是双眸血红,手忙脚乱去捡那碎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万事俱备,眼看只差最后一步,不想竟功亏一篑!
明明这一路上他都是贴身收藏,锦盒从未离开过胸怀,绝无可能有所毁坏!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心痛难忍,神魂欲裂,忽然间脑中灵光闪动,想起王姆在临死前说的一番话来。
王姆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全天下只其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说那圣水凤如岳是找不到的,永远也找不回来。
王姆还说,如果没有圣水,秦业就永远治不好,这样她才能一直守着他,所以她必须……说没有说完,她的最后一句是,不要怪她。
她说得那么笃定,又那么含蓄,当初没怎么在意的话语,如今想来,竟暗藴深意。
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王姆,为了阻止凤如岳重新获得圣水,为了留住那个为之痴狂的男人,她在圣杯上动了手脚,表面看似无恙,实则已经破裂!
破裂的圣杯放在锦盒里,其外观原本就是普通粗糙,毫无美感,观者大都一眼掠过,没人会长时间仔细审视查看,如此,骗过了急着寻找秘洞的凤如岳,骗过了一心只在秦冲身上的他,甚至骗过了法力受损老眼昏花的卓顿,却没骗过这灵气涌动精华汇聚的宝地!
圣杯已毁,圣水再也无法生成。
没救了,他没救了,活不过来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一直强撑的那股信念徒然一散,赵佑扑通倒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头顶上是破旧不堪的幔布,从那稀疏的破口中可以望见高远的天穹,繁星点缀,仿若那人清亮的眼神,悠悠流转,明暗不定。
侧了侧头,帐中灯火幽幽,映出两张担忧的脸庞,一是铁士,一是多杰。
一看到他们,便想起昏迷之前在秘洞中的情景,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滑落。
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幻梦,圣杯还好好放在盒中,自己还没进洞查探,就如一路行来,虽然艰辛,但心中总是充满了憧憬与期望。
然而,那不是梦,是真的。
圣杯毁了,圣水没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自己终究是救不回他来。
手指微动,随即摸到放在身边的神剑,心底突然生出个荒诞的念头,倘若自己一剑抹了脖子,是不是就能随他而去。至少在黄泉路上,有自己陪着他,不会再寂寞孤单。
眸光闪了几闪,就听得铁士冷声道:“你少来这副天塌下来要死要活的模样,就算没了圣水,但蓝老爷子不是热那个李一舟请宁皇后去了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说不定他俩联手,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呢?那个李一舟虽然看着讨厌,但鬼点子也是不少,或许也能帮上点忙……总之你别胡思乱想,早些带他赶紧回帝都,才是正事。”
这番话想必他酝酿了许久才说出来的,在情在理,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多杰也在旁说道:“就是就是,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大祭师在他身上洒了些符水,虽然大祭师现在没什么法力,但那符水是早年炼的,说不定能起些作用,而且大祭师也看了那口玉棺,说这棺材很特别,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口来,让他就留在棺材里,好好存放,等大祭师下一轮辟谷闭关,与天地通灵过后,兴许就能想出解救的法子来了。”
下一轮辟谷闭关?
那不是好几十年之后?
赵佑扯了扯唇角,他们喋喋不休说这些理由,制造这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无非也就是让他心里存着个浅浅的希望罢了。
其实,那随他而去的念头只是一晃而过,自己在这世上还有父皇母妃,还有年迈的外公,还有稚龄的幼弟,还有那么多亲友弟兄,还有那么多赵氏王国臣民,他又怎么忍心抛下他们?
而回去帝都,虽然希望更加渺茫,但又忍不住暗地期盼,集合这世上两大神医之术,或许能出现奇迹,也说不定……希冀而来,黯然而去。
你去的时候,卓顿蹙眉对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有件事很是奇怪,我当日摸他的命格,明明感觉到爱他的子嗣将权势超越,福禄齐天,但你又说他现在还没有子嗣,难道是我当日算错了?”
赵佑一阵沉默,算对如何,算错又如何,如今秦冲神魂已灭,他也是法力俱失,却终不能再算一次。
一干摩纳族少年齐齐来送,大祭师卓顿留在洞内,手里摇着金刚摇铃,口中嘶哑念着些听不懂的经文,梵唱声声,直入心魄。
神灯,圣水,就如一场遥远的幻灭的梦,终是留在少年族人的记忆深处。
摩纳族的未来,不再由天,而是靠人。
回去的路上,赵佑不再骑马,而是留在马车当中,执着守着那口寒玉棺,寸步不离。
车队仍是均速而行,没有加快步伐,也无需加快步伐,想必铁士与他想的一样,大家心知肚明,能晚一日是一日,晚一点接触到现在,心中最后那点希望也就多留一会儿,迟些覆灭。
然而,再是迟缓,再是拖慢,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52 大结局_大结局_下 爱情神话
历时将近两月,终于又回到帝都。
早有讯息传入宫中,城门打开,全城戒严,有禁卫军在前开路,车队畅通无阻驰向皇宫。
宫内一路走马,径直穿行,到得阙非殿前,殿门处站了不少人,除开他的家人,那多出来的面孔,有梅花国皇后宁若翩,更有南越的一双帝后,秦冲的亲生爹娘!
柳皇后见车队停下,悲泣一声就朝正小心抬下车的玉棺扑去,却被身边的秦远山一把拉住:“你先忍忍,让他们先进殿去!”
赵佑困拿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听得那一声声凄楚啼哭,心头重重一沉,脑子里已经有了结论。
就算是请来了宁皇后,就算聚集了天下最有名的神医,就算又过了这么多时日,他们还是没想出法子来。
这就是最终的结局。
如此残忍!
浑浑噩噩,跌跌撞撞,不知怎么走进殿堂,也不知怎么站到那玉棺之前,听得周围争执声,说话声,叹息声,哭泣声,接踵不断,此起彼伏,一声声清晰撞入耳中,却没有半点知觉。
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人,好端端睡在玉棺里,神态安然,丰神俊秀。
他只是睡着了,睡着了而已。
赵佑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可惜柳皇后嘶声大哭,惊醒了他的幻念,他茫然抬眸,去见柳皇后就在身前,狠狠瞪着他,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怒不可赦指着他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南越答应过我什么?”
赵佑默然无声。
柳皇后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嘴唇颤抖着,恨恨道:“你答应我,要尽你所能关爱他,理解他,体谅他,信任他……你自问你做到了吗?你没有,你没有!我儿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从来不为他考虑,什么都没为他做,不仅如此,你还狠心逼死他,是你,是你逼死他的!如今他年纪轻轻就丧了命,躺在这冰冷的棺材你,再也醒不过来,还要我们做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吗?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听冲儿的恳求,在业儿把你带回来的那段时日替你说情,该叫他一刀把你杀了,也总好过你如今来害我的冲儿啊!”她越说越是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忽然伸出手来,扯住赵佑的胸襟,使劲摇晃,“你这狠心人,我儿哪点对不起你,你说啊!你为何要这么逼他,为何要这样害他?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来!”
赵佑被她摇得头昏目眩,听得四周惊呼声阻止声响起,好几条手臂同时伸出,将他解救出来。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对他而言都是毫无感觉,只有柳皇后的哭声在耳边回荡。
声声控诉,字字血泪。
他娘说得没错,是自己逼死他的,是自己。
时间如此之大,选择如此之多,自己竟能生生将他逼到只剩一条路。,
有人在旁欲要扶他,赵佑摆手婉拒,在棺前站定,定定望着那棺中之人,双眸如血,一瞬不眨。
这一路上看着他,守着他吗,不分昼夜,明里暗地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眼里早已干涸,再也哭不出来。
可就算没有眼泪,心底的伤痛与绝望却是满满当当,就如他生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笑,温柔地,浅淡地笑,可他心底却也不见得真就觉得快活开心。
赵佑渐渐懂了他,却终是失去了他。,
秦远山也走了过来,一脸悲痛,倒也没指责他,只是冷淡叹道:“我们原本并不知情,只是小儿嘱咐聂丞相前来帝都提亲,他娘放心不下,怕有变数,拉了我一道前来,我们才过边境,就听说天子大婚,这急急忙忙赶来帝都,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我们后来也听说了事情经过,知道小儿是为凤如岳所杀,只能怪小儿福祉浅薄,却也怪不得旁人,先前是他娘太过激动,说话有时偏颇,陛下不要介意。”
人潮涌动,那名老军医也挤过来道:“小人本是奉娘娘之命一路跟着王子,谁知王子途中伤病复发,本该就地卧床休养的,王子硬是不肯,没养几日就撇下小人跑掉了……”
难怪他会来迟,原来是这样。
老军医又说了些他所不知的事情,说什么秦冲过去在南越时曾经跳崖重伤,当时就全身受损,险些没救过来,或许就是那次埋下祸根云云,他头脑昏昏没怎么听进去,倒是后来秦远山一脸肃然丢下一句话,令得他终于回神。
秦远山说:“如此看来,陛下与小儿之间也没甚纠葛,只不过是小儿一厢情愿罢了,我们夫妇也不多打搅,这就带了小儿回国,早早行礼下葬,让他入土为安。”
说罢,就见他身后冒出好几人来。,想要去搬那寒玉棺。
“住手!”赵佑一声低喝,挡在玉棺前,声色俱厉,双眸中几乎要滴出血来,“谁敢动他,我就杀了谁!”
他这一声不打紧,在旁的赵氏王国与大美帝国侍卫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柳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想做什么?你害死了我儿,难道还想霸着他的呃尸首不还吗?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秦远山也冷静道:“小儿是南越皇子,生在苍岐,逝后也当回到苍岐,葬于南越皇陵,还请陛下体恤我夫妇这老年丧子的哀痛,不予为难。”
赵佑姿势不变,眼眸愈发红了:“我不管,我就是要留住他,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此事没得商量,如若强抢,后果自负。”
柳皇后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