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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万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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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要算计他,他只是去试上一试——因为心里其实还是没底的,所以就有些患得患失。
他淡淡微笑的点点头,“是啊,是有点不像顾惜朝。”

看着戚少商疼的抽冷气的样子,他到底不忍,走过去扶住他——“你躺着行了,别起来。”
戚少商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惜朝,自己说过的话千万要记住,说好不叛不离的,怎么能不作数呢?”

顾惜朝把衣襟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我以为,你又要对我大吼,又要怀疑我。你若是那样,我一定会揍你——趁我武功还没消失之前,揍的你满地找牙,后悔自己为什么生出来。”
顾惜朝云淡风轻的笑着,重新坐到了床边,“这一仗,简直是我有生以来最失败的——啊不,最失败的是那场千里追杀。怎么你就死不了呢?”
他像是在问戚少商,又像是自言自语——可其实答案自己清楚着呢。
我不让你死,你如何死得了——于是便也释怀。

没防备一下子被戚少商压住肩膀,对上的是凶狠的目光,“你刚才说什么?为什么会失去武功?”
顾惜朝直愣愣的望着那双圆圆亮亮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说了出来。
不该这么早告诉他的——可是,即便不告诉,他也会发现。
他已经醒过来,渡气的时候要用银针相连——绝不可能用亲吻便遮掩过去的。

于是顾惜朝笑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戚少商,其实,你伤,雷艳死,怎么说,都是我们赚了的,不必介怀。”

“惜朝……”戚少商的眼睛里,沉淀的是深深的沉郁,“若是以你一身武学来换我生命,我不会同意的。”
“戚少商!”顾惜朝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的说,“没了命,一切都是零,一切都没法再重来,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你为我牺牲太多,这代价未免太大。与其失了一身绝学还未必救的好我,不如听天由命,看老天收不收我这条命!”戚少商故作轻松的说。

顾惜朝似乎忍无可忍了,“戚少商,你真的是个二楞子!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老天也不能收你——你只能死在我手上,你明白么?”
“我明白。”戚少商舒卷的笑着,“惜朝,若是我坚持不了,我希望,你杀了我。”

那一刻顾惜朝是很想杀了他的。
可是冲动过后的他再次想起,天下再无第二个戚少商。
他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呼吸慢慢的不顺畅,脸色通红。

戚少商任他掐着自己,眼睛依然那么清亮。
顾惜朝终是缓缓的放下了手,慢慢的将自己的额头顶住戚少商的。
他的额头冰凉,戚少商的却又有些热了起来——冷热交替,大概是剑伤又发作了。

银针很轻巧很准确的再次刺入彼此璇玑||||穴时,戚少商感觉到那凉凉的唇带着魔力横冲直撞的攻城掠地,让他防不胜防。
“我不杀你,所以你不会死。”顾惜朝的声音一直都这么斩钉截铁。
三十六 顾惜朝的顾

顾惜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起了变化——在第七天的早晨。
第七天的早晨,杨无邪与诸葛神侯派出的接应之人与戚少商与顾惜朝一行在陕西的商洛碰头。
商洛山区里有很多竹子,四季青翠的竹子让人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安宁。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竟然晕眩了一下。
于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了出来——他慢慢的运气于丹田,感觉内力涣散。

这七日以来,顾惜朝日日给戚少商渡气——每一次,损耗一分真力,如今的顾惜朝,大概只有三分内力,还在支持着。
无论什么东西,得到都很难,失去都很简单。
多年勤苦练习得来的内力,仅仅七天,便几乎消耗去一大半。

也许人应该时刻谨记,要学会珍惜。
珍惜自己所能得到的,亦或不想失去的。

但是顾惜朝如今想要珍惜的,也许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他扶住一棵翠竹,极力抑制住自己体内的那种不适之感——原来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如此不堪忍受,四肢百骸中有一股子空落落的感觉,似乎使自己一推就倒。

顾惜朝什么时候这么弱过?他有些愤愤不平。
他还很想骂戚少商一顿——我自从遇见你,就没好事!
可是他还是很感激,至少,还有这么个法子不是么?还可以保住戚少商的命。
活着,就有希望,就是好的。

这七日来,亲吻成了戚少商每天最痛苦的时刻。
他眷恋着那双唇,顾惜朝的唇有魔力,吻上了就不舍得放开,可是每为他渡一次气,顾惜朝的内力就消失一分。
可是顾惜朝狠狠的看着他,那眼神里分明在说,“我要你活着,你的命是我的。”

于是戚少商无法拒绝——他要活着,只有活着,顾惜朝所付出的一切才不会白白的浪费。

一只温凉的手覆盖在顾惜朝扶着翠竹的手上——他们的手都冰凉,不知是谁会温热谁的冷。
记忆里戚少商的手都是温暖的——火一般的戚少商,总是能让冬天变成春天。
如今体内被寒气驾驭,身体自然也是慢慢的变的凉起来——顾惜朝很怀念戚少商曾经的热度。
因为他冷,所以他愿意呆在戚少商身边。

其实他曾想过,剑伤的寒气与原本体内的热气冲撞,为什么大夫没有说找至热体质的人来渡气——热性对身体伤害是猛烈的,寒性总归是和气一点的。
所以他有些庆幸,自己是偏寒的体质——况且,不管是谁,除了自己之外,若是要帮戚少商渡气——用那种方式,顾惜朝是有些受不了的。

可是,终究是觉得很遗憾。
曾经那个火一般热的戚少商,大概就会消失了——他凉,戚少商也许比他还要凉。
我们都冷的时候,要怎么取暖呢?顾惜朝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就比如现在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的那只手,和他一样冰凉。
正胡乱的想着,耳后有那个人的声音传过来,“你要记得,我的心总是热的。”

于是顾惜朝爽朗的笑起来,“都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然往事虽然难追,我却依然还是想回顾。”
说完了这些话的顾惜朝慢慢的转过身去,“戚大侠,以后,在下的身家安全,就由您多担待了。”

顾惜朝是笑着说的,这一生,大概也只有戚少商可得他这样的一句话。
顾惜朝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示弱。

即便君王今解剑,何处逐英雄,却也是愿意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

这一次的顾惜朝却坦然的对戚少商说,身家安全,你多给我担待着吧。
情人之间也许应该这样才对的,互相扶持,互相照顾——你没有的,我这里有,我缺少的,你那里多。

这算不算一种示弱?
崇尚坚强的人,总不爱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即便风霜困苦,亦是宁折不弯。
但在心里,也是极累极累的。
于是,微微示弱——只对真正能够让自己卸下心防的人,惟此一人而已,戚少商。

他将手按在他心口处,“戚少商,你知道么,自始至终我都未曾放弃过我的理想,也许我从未对你清楚而明白的说起过,可是我觉得你是知道的。”
戚少商握住那只手,紧紧的握着,于是便觉得热气多了一些,温暖亦是回来了一些,“我自然是知道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于是那一刻顾惜朝再次确认,戚少商是真懂他的。
他也用力去握着他的手,“戚少商,你听好了,现在的我,想法是这样的。都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书生报国无地,空白九分头。所以我即便书生意气,却也一直勤学苦练武功不曾倦怠过。我一直想要用我的一身才华与武功,做那马革裹尸、战场御敌的英雄——如今我武功虽可能废掉,但是,我要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你那性命,你武,我文,我们要一起飞,是你说的。”

戚少商知道,顾惜朝这辈子大概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他总是惜言如金,惟在自己面前愿意卸下防备。
他这次说的很多,很清楚,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他耳朵里,让他听的清晰,想得明白。

戚少商亦爽朗的笑了,他似乎感觉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心暖,便什么都暖。
“好,我们一言为定。”

他用力去抱住顾惜朝冰凉的身躯,他相信即便他的体内全是寒气,他的心亦可以暖他一辈子。
顾惜朝也用力的去回抱住戚少商,“我到要看看,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亦可以乘九万风直上云霄。”
三十七 花方好的方

诸葛神侯遣的是冷血过来接应——顾惜朝知道,那是为了以防万一。
冷血,冷血,听听名字就知道了。
为了朋友,也许真的会不惜自己的性命。

望见还在昏迷中的王小石,冷血的眼睛里是深深的踏实。

杨无邪终是找到了花方好。
顾惜朝第一眼望见这个当世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女神医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怔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个女子很像晚晴。

一样如兰的气质,美好的面容,甚至连发髻都是相似的。
那一刻他忽然很想抬起手来,去轻轻的为她将发簪处散落下的一缕青丝绾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都那么喜爱晚晴,是不是年轻的女神医都宛如仙子——使人觉得温暖。
所谓医者父母心,妙手回春的神医有时给你的,是重新活下去的助力。

所谓大爱稀声,医者大抵都是喜爱沉默的。
沉静下来去做研究,才能使医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花方好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所以顾惜朝不可避免的直直望着她。
似乎另一个晚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诱惑顾惜朝太难以抗拒。
他难以抗拒去亲近她的冲动。

花方好很温柔的对所有人微微笑了笑,然后对顾惜朝说,“顾公子为戚楼主渡了几次气?”
顾惜朝淡淡的说,“七次,每日一次。”
“必须停止,我还可以让你的内力恢复到七成。”她抬起手,柔柔的握住顾惜朝的手腕,为他诊了诊脉,“你只还有三成的内力了。”

戚少商很难受。
说不难受是假的——怎么会不难受呢?
忽然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人宰割了之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深爱的人一日日为此付出。
如今听见花方好的话,戚少商的心里又是一阵血气翻涌。
却听见顾惜朝只是缓缓的说,“花大夫,请你先为戚少商诊治一下。”

花方好微微的愣了愣,然后点点头,示意戚少商坐下来,她凝神为他把脉。
她的眼睛里渐渐有忧虑之色,却又在最后的一刻松了松眉头。
“戚楼主,惊艳剑幸非四剑皆中,否则,如今我就不是坐在这里为你诊脉了。”
于是顾惜朝知道,戚少商的命是有得救的。

他的眉头,也淡淡的舒缓了下来——他一直拧着的眉间,有这几日的万分忧心。
“花大夫,告诉我,怎么救。”顾惜朝不想再耽误任何时间,

花方好望着他,默默的叹了口气,“救,是自然能救的,而且,还有两个办法。”

既然是有解救之法,自然是好的——但是用这种口气说出来,定是说明这解救之法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顾惜朝笑笑,“花大夫,你尽管开方子,我们按方子抓药即可。”

言下之意,无论是怎样的代价,都是愿意付的。

花方好幽幽的叹了口气,“第一个办法,可以不必使其他人受到损失,却要让戚楼主一辈子受罪。”
戚少商刚想问是什么,顾惜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行。”

戚少商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他,轻声说,“惜朝,听花大夫说一下到底是什么办法,不必让其他兄弟受到损失是最好的。”
顾惜朝不看他,只是盯着花方好,说的不容置喙,“无论是什么,都不行。”

戚少商的心里涌起了一种酸涩的感觉——三年之前,他无数次想像过他们可以有这么一天,顾惜朝的心里对他只有惺惺相惜,没有算计与仇恨。
那时的他都没有想过顾惜朝有一天会爱他。

可如今,顾惜朝的心里真的对他只有惺惺相惜,甚至只有爱——他却在这一刻希望他要是不是这么在意自己就好了。
若是顾惜朝不在意戚少商,顾惜朝便绝对不会为了他而受到什么伤害。

可是没有什么若是,所以就没有若是之后的结果。
顾惜朝在意戚少商,所以戚少商有事,就是顾惜朝有事。

他缓缓走到顾惜朝前面,对花方好说,“花大夫,你说说看。”
花方好点点头,“戚楼主,苏楼主的病与你的伤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师傅留下的记录里,苏楼主的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因为体内的多种病互相克制,反而压制住了彼此。可能他身体里的每一种病都能够让他死——但几种病在一起,却反而死不了。”

戚少商安静的听着,渐渐明白花方好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若在这剑伤之上再加上别的伤,几伤互相压制,也许可以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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