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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查,就得查个彻底。
这是刘影的意思,也是明湛的意思,将来必定要涉及淮扬旧事,提前与林永裳打声招呼,让淮扬有所准备,其实是给林永裳一个人情,不然廉政司突然介入,淮扬也不见得真就清廉若许,一点儿猫腻没有。哪怕真的林永裳无亏心之事,不过做为封疆大吏,哪个也不愿意廉政司来查账的。
事情非做不可,刘影给林永裳提个醒儿,结果刘影却说成请林永裳帮忙。而且刘影明明私心,却将私心放到明处,并不避讳蒋文安,倒显得他私心不私了。
可见官场三味,刘影已摸到了门槛儿。
刘影选择与林永裳示好,也是有所考量的。
首先,林永裳深得圣心;其次,林永裳素有清名。有这两样,起码林永裳就不是个惹事的人。向林永裳在一定程度上示好,对于刘影的官场之路,是有好处的。
送走刘影等人,林永裳召来范维吩咐了几句,命范维把刘影要的先整理出来,做好准备。
如今范维与林永裳好的跟什么似的,范维到总督府时,林永裳正在园子里转悠。一品大员住的地方,起码不能太差劲儿。这总督府里装潢的极是雅致,尤其以往徐盈玉住过的院子,林永裳特命园丁补中了几丛鲜花儿。如今正值五月,鲜花怒放,景致怡人。可惜庭院寂寞,无人欣赏,亦为憾事。
范维与林永裳坐在假山亭中,正好能看到徐盈玉的院子。
俩人说完正事,范维笑道,“以往下官听陛下说起过一种花,陛下说那种花象征爱情,故此秾艳多香。”
林永裳笑,“你胆子越发大了,倒来打趣我。”
“下官怎敢。”范维欠一欠身,提一句,“善仁堂的官司已经要水落石出,章太医被押解回帝都。倒是程家坚持是掌柜妄为,程家又是湖广有名的大商家……”
范维的为难,不必说,林永裳也明白。
林永裳道,”到此为止吧,实在审不出来,暂时不必强求。“毕竟这里面还关系到湖广总督沈东舒的面子,而且没有证据,引起两地总督相争……哪怕林永裳也不愿意如此。
“是。”范维也作此想,他早不是初入官场了,两地官司,尤其是事涉两省,更是难打。执意追究程家,除非朝廷派刑部介入。
不过眼下程家的案子,也只能到这一步儿来。
无商不富。
一个地方,若是富裕之乡,必定多商贾。
似林永裳,他看待商贾的态度就非常平和,并不似一些极端分子那样厌恶,认为商人浑身铜臭啥的。而且,淮扬之地,商贾税收是很大的一部分财政。
湖广亦是如此,湖广程家在整个大凤朝都是有名气的。
在这个案子里,淮扬并没有足够证据,若是一径要牵连到程家,沈东舒并非面人儿,定会不悦。
杭州。
刘影没料到,刚一到杭州城就受到这样的难堪。
邵春晓如今要接受调查,浙闽巡抚张迅暂时接掌浙闽之事。但是邵春晓毕竟身份有别,没有足够的证据,朝廷并不希望大臣受到侮辱,故此,邵春晓仍旧是住在总督府,除了不能出杭州城,起居住行,并没有委屈到他。
刘影接风酒尚未喝上一口,就有杭州知府冯乐天阴阳怪气道,“听闻刘大人曾侍寝于海盗李方身下,婉转承欢,乃李方身下第一人,如今回朝高升,可喜可贺,下官敬刘大人一杯。”
刘影的脑中有一瞬时的空灵,他好像没听明白冯乐天的话是什么意思,眼神中露出适当的诧意与不解,张迅已面色大变,斥道,“冯乐天,你胡说什么!”妈的,廉政司来者不善,咱内部矛盾是内部矛盾,你非得把廉政司惹火,大家一并陪葬是不是?
“是不是胡说,刘大人心里清楚。”冯乐天显然没有半分惧怕张迅的意思,眼神里透出挑衅,冷望刘影。
刘影端着酒盏的手依旧非常稳,他轻轻的将酒盏撂到桌间,淡淡道,“冯大人客气了,冯大人貌美如花,状似妇人,想来非常得邵总督宠爱。再者,冯大人一身皮肉,更是在杭州城里南风院里千捶百练出来的。听闻邵总督夜夜不空过,对冯大人宠爱非常。冯大人跟着邵总督自福州城里走出来,一介小小兵卒最终升至杭州知府,全靠一曲后庭花实在唱罢天下,令人不佩服都难哪。”
浙闽官员简直目瞪口呆,张迅自认为是见多识广之人,却未曾想到,刘影这样平凡的一张脸,张嘴能吐出这样的卑鄙恶骂来。当然,冯乐天的暴料更另人惊诧莫名,连蒋文安都傻了。
冯乐天果然已气的脸色煞白,怒道,“刘影,你血口喷人。”
冯乐天越是动怒,刘影脸色越是平静,他举起杯,温声道,“来,让我们为冯大人后庭花干一杯。”
冯乐天啪的一拍桌子就要动手,刘影却是快人一步,劈头一杯酒泼到冯乐天的脸上,一拂衣袖,冷声斥道,“本官正三品官身,奉圣命南下理案,你不过一正五品知府而已,也敢对我不敬!”
本来杭州是有名的天堂之地,杭州知府自然也是个美差。不过因总督府设在杭州,连着着巡抚布政使杭州将军等人,亦得在杭州落户,故此,在杭州,知府真不是什么大官儿。
冯乐天是邵春晓嫡系,只是捐官出身,能做到杭州知府,全赖邵春晓抬举。再加上冯乐天年过四旬仍是俊秀过人,面白无须,腹中无甚文采,为人尖刻,不讨人喜欢。所以,大家平日里私底下也有一些闲话。不过,那些闲话加起来也比不得刘影这一席话,文雅刻薄到了极点。
冯乐天与刘影的座位本就差几个,想动手,也打不到刘影。还是杭州将军徐图眼明手快,直接把人拧了胳膊控制起来,张迅忙命令道,“把冯大人压下去!”
气氛没有比现在更坏的了,刘影面无表情,蒋文安亦非常不悦,这叫什么事?
张迅想说什么圆一圆场,先得致歉,对刘影道,“刘大人,实在对不住了,冯大人与邵总督交好……都是本官安排不当。”
刘影不知内心在想什么,转而笑一笑,“有何妨,一条狗叫的厉害,是不敢咬人的。来,别叫冯知府扰了兴致,咱们喝酒。”
“我敬刘大人。”张迅松了口气,举杯道,“刘大人虚怀若谷,张某佩服。我干了,刘大人随意。”张迅仰头喝光了盏中酒,又提壶自斟,“刘大人与蒋大人远来是客,我身为东道主,却是礼数有失。我自饮三杯赔罪。”
这一下子,将将一斤酒入了肚,张迅脸上透出些许红来,刘影赞道,“张大人实在爽快。”仍不免提点一句,“张大人让手下将冯大人看好了,可别让冯大人出了意外。”他还得查一查,那些话,冯乐天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张迅满口应下。
哪知话音尚未落地,就听外面两声惨叫,一阵兵刀相击之声传来。
在座诸人无不脸色大变!
帝都。
明湛接到了宗人府对忠义侯府的调查,细细看过宗人府的报告,明湛汗湿三层衣襟,为忠义侯担惊受怕,甚至心有戚戚对阮鸿飞道,“幸亏我不喜欢女人,我的天哪,这样阴刻的女人养在后院儿,忠义侯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185、更新 。。。
宗人府的调查十分完备。
甚至出乎明湛的意料之外;原本明湛早知道忠义侯要让爵于凤明立的事儿;按理;这年头儿;豪门宗室无不把面子看得如同性命一般重要,再怎么着这些阴私之事也不会爆光的。
哪知对忠义侯府的调查能到达这种深度;明湛对宗人府的本事真要刮目相看了,他不由的转头问阮鸿飞;“忠义侯府与永宁侯府这是闹崩了?”他听说老永宁侯都亲自去慎亲王府里拜会了。
难道老永宁侯是特意给忠义侯府穿小鞋儿?借机为女儿外孙报仇?
这种可能性当然有,不过依明湛对于老永宁侯的了解,老永宁侯并非这样的人。
阮鸿飞听到明湛有问;笑一笑道,“我怎么清楚?”
明湛翻个大白眼,这家伙向来消息灵通的很,就是明湛旁敲侧击的也没弄明白阮鸿飞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反正有些事儿,阮鸿飞比他还清楚呢。明湛屁股撞阮鸿飞一下子,俩人挨的更亲近了,明湛不得不出卖一下自己的美色,抛媚眼儿,使个美人儿计问,“你不是地头蛇吗?飞飞,到底知不知道啊?”
阮鸿飞合上皇家报刊,此方道,“听说是忠义侯夫人的意思,让宗人府彻查的。”
“原来大姨妈突然翻脸啦。”明湛搔搔下巴道,“为什么啊?这样一来,忠义侯府的名声算彻底臭了,对明立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
“只要爵位还在,有什么要紧的。名声又不能当饭吃。”阮鸿飞倒格外的佩服卫氏,对明湛道,“我听说卫氏多年来在内宅做不得主儿。如今凤明立袭爵就在眼前了,一旦凤明立袭爵,小方氏与魏氏就是庶母,这里头还关系到庶出的兄弟们,各种利益,错综复杂。凤明立日后想真正收拢权利,就得对庶母庶弟的下手,难免会落得刻薄名儿。如今借宗人府的机会一并解决,一劳永逸,多好。”
明湛叹道,“这女人要绝情起来,男人都要略逊一筹的。”不过,忠义侯不义多年,夫妻之间感情淡漠,也难怪卫氏一朝翻身,立码夺爵,宁可将家丑公布于众,也要清洗内宅。想来如今忠义侯的滋味儿非常的不好受了。
忠义侯又多了个帷薄不修的罪名儿。
卫氏中毒一案,最终的审理结果是,忠义侯府妾室魏氏用一碗毒燕窝换走了原本给卫氏的燕窝羹,虽魏氏死不认罪,不过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但是魏氏非一般妾室,她好赖出身魏国公府,又为忠义侯生下两个儿子,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卫氏出事的那天,魏氏的确也叫人炖了燕窝吃,不过这是魏氏的习惯,她虽为二房,却不是一般的二房,脑袋上是有三品诰命的,又素来金贵,日日要食燕窝养生。
如今却自燕窝上出了祸事,魏氏百口莫辩,不何是何原因,却一横心将小方氏咬了出来。
俩人做了多少年的对头儿,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反正魏氏知道自己给人算计,再也没有好儿的,索性也不叫小方氏独活,其间多少阴私故事,别说忠义侯,就是多年沉浸其中的方老太太也着实给惊的目瞪口呆。
忠义侯这爵位,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好在此人识趣,先前就上了让爵的奏本。
因此事极为打脸,明湛根本没挽留忠义侯,便直接准了忠义侯所请,依例命凤明立降级袭爵,由忠义侯改为一等忠谨伯。
亦有训示凤明立日后持身谨慎之意,切莫再给宗室抹黑。
原本朝臣还以为,依着永宁侯府与陛下的关系,怕忠义侯府要原级袭爵了。可是,忠义侯府出了这等丑事,自来原级袭爵皆是立有功勋的人家儿,方有此恩典。忠义侯府是万万不符合这样的条件的,朝臣还想着若明湛徇私,定要谏上两本。不料明湛如此公正,李平舟等颇是敬服,认为皇帝陛下愈发沉稳老成,不负明君之姿。
爵位之事尘埃落定,老永宁侯亲自去看望了卫氏一回。
凤明立袭爵,卫氏的心事了了一大半,脸色已渐渐好转。老永宁侯仔细观量了女儿的神色,也放下心来,“凡事总不能样样如意,你也当明白了。日后把身子调养好再论其它。”
老永宁侯的话里所言无非就是降级袭爵之事了,其实乍一听闻儿子是伯爵位时,卫氏心里的确有几分惊诧。只是她很快想明白了,自来天威难测,莫过于此。好在卫家总有几分情面,能有个伯爵位,卫氏也极是欢喜的。
卫氏点头道,“父亲,我晓得。”
“你这个年纪,莫要再行此险招了。”其实在老永宁侯看来,凡事要有耐心毅力。如今忠义侯还年轻,凤明立也正当壮年,虽然请立世子的时间是晚了些。但是好生经营,耐心的磨个十年八年,忠义侯府照样得是凤明立的,爵位也不会有任何变数。
而且,如果能不用这种强势的手段夺爵,将来,待凤明立立下些许功劳,忠义侯死了,凤明立原级袭爵的可能性很大。
卫氏却是一刻都不愿意等,而且卫氏因此都险些送了命。老永宁侯再强悍的心理素质,也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所以,老永宁侯才出手为卫氏母子出头儿。
其实叫卫氏说,这都是天意,她也没料到事情到此地步儿。她的确盼着儿子早些袭爵,不过,再怎么着卫氏也不可能自己去喝碗有毒的燕窝羹。先前那么艰难她都熬过来了,再接着熬下去,也不是问题。
实在是有人想着一箭双雕,借魏氏之手除了她去,其得益者,不言而喻。流言之事,魏氏不冤。燕窝一事,魏氏实在是冤的没处儿喊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