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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了?”伶却不甚在意,微微往后扬了扬头,“怎么?你以为我是细作,所以想除掉我么?可惜你不知道的是,我身份的事,皇甫也早就了然于心了。”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夫人是南乾那边的人不成!?
月幽见他一脸悠闲,还以为他当真设下了圈套要置皇甫于死地,愤怒的破口大骂:“你这混蛋!将军待你不薄,你居然利用他!?”
“是圈套没错,”伶顿了顿,“但不是为了帮助南乾,而单单只是为警告你,别忘了,篡改军令的人可是你。”
不让教训深刻些,这人又怎会记得住?笑话,说我肆意妄为,也不知那目无军纪,肆意的人,究竟是谁!
月幽抿着唇,脸色铁青,半饷憋出一句:“那日贺遥曦来访,你不敢与他会面,我便猜到你与枭凌定有牵连……枭凌是南乾最精锐的军队,以忠勇闻名,若你真的隶属枭凌,决计不可能半途倒戈帮助北凤……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你。”
伶居然难得的带着傲然道:“纠正一点,我确实属于枭凌不错,可枭凌却不属于南乾。”
“此话怎讲?”
伶将那长枪一丢,从满地的尸体中拣出一柄矛,虽然重量有些轻,使起来还算顺手,他悠悠的扯出一块衣服料子一边擦拭着矛刃上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边接到:“你以为,就凭南乾楼世珉那昏君,有半分资格驱使得了枭凌么?”
这世上,除了玉衡卿,没有任何人可让枭凌这把利剑铮然出鞘,枭凌所贡献的“忠勇”,永远只为玉衡卿一人。
话音才落,便脚尖一点,倏地飞身向南乾的军队,利落的将一南乾骑兵踢下马来,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一勒缰绳,汗血良驹当即扬蹄嘶鸣,惊得周围反应不过来的南乾士兵下意识的往后退出了一个包围圈。
“月幽,我很欣赏你对你主子的忠心。”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但不过是莽夫的愚忠。”
他闲散的坐在马上,任着马儿信步而走,周围的敌人摄于他之前毫不留情收割人命的手腕,竟都不敢靠近:“而要问为什么不阻止你篡改军令,继而还命令七旅全军撤退……”
坐在马上的人淡淡一笑,那一时间,天地都失了颜色……束起的长发随着烟尘轻扬,一手提矛,一手握缰,肆意中带着洒脱,风华流转,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小小伶人慵懒的模样?
他微微扬起唇角,随后的言语随着嘴角的弧度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不过是告诉你,以一敌千,你做不到,而我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幻阵
不待周围人反应过来,他便将长矛一扫,刷的开出一条血路来,他似乎在成百上千的南乾军中漫无目的的游走,肆意的移动着位置,周围喊杀之声一片,不少反应过来的南乾军纷纷涌向那一人一骑,四面兵器交织,血光四溅,单伶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在走过千百槽的修罗场上,他只不过是那个收割性命的冷面阎王罢了。
伶在南乾军中飞快的移动着,而明涵则趁乱带领着其他人转向事先伶命令他转移的地点。
月幽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在敌军中戏若游龙,所谓的 “以色邀宠”的男人,只觉得嗓子一阵干哑,如被砂石磨过了一般,竟无法从喉咙里挤出半个字来,他只从月夜那里知道这人属于枭凌,却不知晓他究竟处在个什么位置,如今这一手武艺横空一出,饶是再怎么强势的月夜也不得不惊得目瞪口呆,明涵见这大个子已经傻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扯着他往转移的一片高地走,除了明涵撅着嘴不觉得丝毫意外,其它几人都有些无法适应眼前的状况。
已经见识了他杀人可怕手腕的亮哥几个还好,大熊眼睁睁的看着几个月前所有考核都居中下的伶摇身一变成了一等一的高手,竟是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眨。
在伶似乎没头脑的乱闯了几趟之后,谷里竟渐渐升腾起了一股白色的雾气,那雾气开始还稀薄的看不出颜色,不一会儿就越积越多,变得醇厚起来,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重,半晌时间不到,聚拢在一起的众人竟只看得到周围一米之内的景物了。
月幽大惊失色,这不是奇门遁甲之术的幻阵么?
四周杀伐声和嘶吼声混乱成一片,不仅是南乾军乱了阵脚,就连大熊一干人也是疑惑不已。
雾中似乎有马蹄声隐隐靠近,月幽本来浑身戒备,却见十三老神在在,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一时便在心中有了些计较,原来如此,刚才伶在敌人当中看似漫无目的的突围,实际却是在开启暗中布置的阵眼!那么也就是说,他早已料到了今日的情况,提前就在此布好阵做了准备!
这时月幽才幡然醒悟过来,伶之前说的一句“不过给你一个教训”的含义……
不一会儿,一人一骑很快就破开了那片云烟雾海,悠闲地立到了众人面前,伶的铠甲上多了几道刀口和划痕,他身上血红一片,溅上的自然都是别人的血,本来还算阴柔的脸沾染了些许血迹,如生长在皮肤上妖冶的纹身,一时间,那张脸竟让人觉得莫名邪肆起来。
众人目光呆滞的盯着他,活似见了鬼一样,这怎么可能还是那个记忆中武功平平,连训练时都一脸散漫的小兵篓子?分明就如从地狱中挣扎而出的鬼魅!
伶听着身后一片武器交织的声响,看着众人站在原地像看猴子似的盯着他,皱眉命令道:“走了,出谷。”
要让几个人从千万敌军中突围并非易事,云雾之阵不过是一时的障眼法,能够暂时困得南乾军晕头转向,却顶多只维持得到援军前来,他们现在只身处于敌军之中,还是早些趁着阵法出去,与周怀风会和为妙。
说罢,便也不管身后众人的表情,竟自驾马开路。
几人飞快的在浓雾中穿梭,不知那阵法究竟有多诡异,在伶的引导下,直至出谷,竟都没有遇到一个敌人。
离开了河谷后,几人直奔大营,只走了半里路,便隐隐看到了前方有大军在等待,而端坐在马上立在最前方的红甲将领,不是皇甫岚萧又能是谁?
伶放慢了马的速度,闲闲的踱过去,倒是皇甫沉不住气了,直直的策马过来,拉着伶嘘寒问暖,扯着袖子帮他慨着脸上的血迹。
月幽本还阴沉着脸,但一见皇甫,眼睛蓦地一亮,先是松了一口气,才突然明白自己又被伶耍了。
伶还说皇甫没留后手,这几万人马还不叫后手?就算南乾军破了河谷杀过来,又怎么可能抵得过皇甫这几万军队呢?
他幽怨的看了伶一眼,却发现皇甫严肃的视线转了过来,月幽赶忙垂下眼,把头埋在胸前。
南乾军被这么一折腾,却是不敢入河谷来了,急忙想要另寻出路,撤退回河的南岸,却被雾阵拖延,被后方的北凤军堵个正着,本次战役南乾的主力军就地被擒,可南乾军此次未倾巢出动,还留了几万人乌龟似的缩在营地,死死的守着南下的必经之地,那里是一个峡谷,四面峭壁,易守难攻,皇甫生擒了敌方小将,可营里却还留了个副手,若硬攻必要耗力巨大,只得等回去再拟良计,暂且不提。
不用说,周怀风的急于求功之罪和月幽的违反命令之罪自是少不了惩罚,两人均被降职,一人又受了一百军棍,为稳军心,皇甫并未道出他偷换军令一事,月幽自觉愧疚,自请一百军棍,皇甫狠心闭了闭眼,转身只道一字:“准。”
即使与他走得再近,再为亲信,不知军法,不守军规,又何来情面可讲!?
皇甫在帐里坐了一夜,凝神拟思着新的计划,火烛的灯芯挑了又挑,就连站在他身后的月冀都忍不住靠着柱子打起了瞌睡,只有绿袖还在精神奕奕的窜进窜出,端茶磨墨。
月幽默默的跪在帐外,赤。裸着上身,背腹一片片淤青紫杖纵横可怖,他却只死皱着眉头,吭也不吭一声,跪了一夜,滴水未尽,双眼不时撇到皇甫在案上羊皮地图圈圈画画的身影,心中既是后悔又是愤怒,自施完了军棍之后,就一直发泄似的跪着,谁叫也不肯起来。
忽的就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伶的身影从一片大帐的阴影中渐渐显露,也不知他在那片阴影里隐逸了多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几步,就在月幽前头站定,淡道:“够了,回营去。”
月幽甚至不敢抬头看着他:“若无今日公子提醒,属下今后必将铸成大错……属下还曾欲取公子性命,未曾料想公子宽之至此,属下实在是……无颜可见公子……无颜可待将军。”
“空话多说无用。”伶转头瞥过那个大帐里扶着额头的身影,又见绿袖团团转转的在他旁边捏肩倒水,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错开视线,“你只要相信你的主子,这便够了。”
说完,转身一点地便轻轻离开。
他自认不会宽宏大量到对要害自己的人既往不咎,但心底,就是恨不起来……偏执的忠诚……放弃了自己一切的不择手段……这样的月幽,又何尝不是曾经的自己?
他钻入五火的营帐,却未听到大熊如雷的鼾声,这才恍然想起,大熊还呆在解灵韵那里守着沈洵,想必也快一夜了……不知怎的,就忆起了自己治伤的时候,皇甫靠坐在床榻边陪着他一夜的样子……头一次,这张冰雕玉琢的脸上染上一丝温柔……待入得双城关,整个南乾遍尽收眼下,若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一切事物,便陪着你一起归隐出世,又何尝不可?只要……还有命在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致胜
赤夏五月,烽烟四起,夕殒两岸,一片虎啸猿啼。
虽有天时人和,但地形确实对北凤不利,夕殒河本就处于沟壑纵横的地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着无数陡峭的山壁,山川综错,有的绝壁直冲云霄,曦月难见,有的土石又杂乱的挤在一起,只留得一线通道,其中暗流丛生,高山谷底气候变化难测,也正是如此,这片地域便成为了一个理想的天然的屏障。
南乾军的营地选在一条刁钻的狭道之后,窄窄的道路只能容五六个人通过,两边均是绝壁,要想攻入必得经过这个山口,若是贸然进攻,定会被南乾军从里面掐断,毫无胜算,大军是过不去,敌方也不容易出来,南乾按兵不动,龟缩谷中,这样一来,便形成拉锯之势,皇甫打仗向来速战速决,被这小小的南乾副将一磨,一时恨的咬牙切齿。
昨夜一晚上拟出计划,几乎出动所有的兵力,一切布置完备,皇甫亲自带队诱敌,奈何南乾军就是不肯回应,北凤军在营门口守上一天,眼看天色将暗,夜色迫近,暗淡的月光在悬崖绝壁间折转攀升,周围竟连虫鸟之声都无法听到,寂静一片。
命令月冥守好,皇甫边思考着是否暂时撤军,边几个起落出了峡地,打算再去探探地形,不料抬头便见一轮明月从青灰色的云层里渐渐显出了光亮。
好一个满月之夜。
借着那点月光,皇甫下意识的就瞥到了赤宴刀柄上拴着金红相间的穗子正随风缓缓的飘动……这吹的……是西北风……他转眼向远处敌军的方向看去,突然灵光一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自言自语道:“连老天都要助我……看来你不败都难啊……”
他飞身回来,顶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得月冥一头雾水:“主子……夜晚攻营实在不便……咱们,要不要先撤了?”
皇甫摆摆手,嘴虽责备道:“尽说些扫兴话!撤什么!?”但那脸上,还是洋溢着些跃跃欲试的光彩,“月冥,我要你现在就给我进攻!但不是硬碰硬的往里挤,我要你弄出些动静,越吵越好,作势要攻,然后又撤回几步,如此反复,总之,给我搅得那些个龟儿子们不得安生!”
月幽听到这样的命令有些傻眼……这又不是小孩子在打架,怎搞的和置气似的!?
但他也不敢擅自揣度违背,只得招来人马,翻出刀盾,在峡谷外面“乒哐乒哐”的敲打起来……
虽至半夜,但皇甫大军在外守着,里面的南乾军哪里敢安然睡觉,全都部署了精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地盘内四处巡逻,个个的神经都绷忒紧,一有风吹草动就矛尖相向,但就在这时,谷外一片破铜之声乱响,吵吵嚷嚷,南乾军本就因为主将被捉有些军心不稳,现在突然被这么一闹,心里竟都有些发毛。
毕竟皇甫名声在外,又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生怕他在外面使什么幺蛾子,兵士们都不禁害怕起来,这些小兵篓子大多没见过世面,被这么一惊吓,强制着自己留下的半分冷静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副将还留有几分镇定,马上派出人马前去查探,不料探子才在峡口探了个头,便被北凤军迅速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