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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杯-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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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灿回神,然後看向颜三,「你又去抢了?」
  颜三手指捏拳「喀啦」一声响,「这都是以前抢了一直放在山寨里的,我刚才让人给取来的,你快点看,哪个比较接近蝴蝶杯的形状,然後赶紧去找个玉匠雕个大致的样子出来,说不定老人分不出来。」
  看到颜三焦急的样子,感觉似乎比自己更挂心,秦灿一时不知该说什麽。颜三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他行恶的同时,却也会做些善事,实在很难说清他的本质究竟是恶还是善。
  见秦灿又发愣了,颜三皱著眉头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到底在想什麽?赶快,赶快,谁知道镇上的玉匠能不能做这事,你说要是他不行,我要不要叫人去隔壁县把那里的玉匠给劫过来。」
  秦灿沈了一口气,好气又好笑地斥他,「你除了抢,就想不到别的方法?况且现在什麽时辰了,还从隔壁县劫一个过来,就是现在改也得天亮才改得好。」
  颜三想争辩,又一时找不到话辩驳,磨了磨牙後道,「那你想一个出来看看?我就见你抱著这堆东西走来走去有什麽用?」
  秦灿将桌上那堆东西底下的布的四角一拎,提起来塞回颜三怀里,「这个时候,就只能碰运气了……至於这些,你还是自己留著吧。」
  「什……」
  秦灿还不让颜三开口,竖起食指摇了摇,然後指指颜三怀里那包东西,「抱好了,这里面有真正价值连城、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在里面,可别弄碎了。」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颜三要去追他,走了两步留意到自己怀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将东西放在桌上才追了出去。
  「笨猴子,你现在去哪?」
  「裴家……」
  「我也去。」
  「没人不让你去,但别给我添乱。」
  「……」沈默了一下,颜三的声音再又响了起来,「笨猴子,你说那堆杯子里面有真正价值连城、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是哪个?」
  「你自己猜。」
  「快说!」
  「不说。」
  「不说我要用刑哦。」
  「按照朝廷律法,私刑私囚朝廷命官,轻则发配充军,重则斩立决。」
  「……」




蝴蝶杯 31

  到了裴家,裴书德正站在门口伸著头张望,看到秦灿他们过来,忙迎了上去,「大老爷,您真是天机神算,把蝴蝶杯给找回来了?」
  秦灿点点头径直往里面走,平淡不惊地说道,「但是碎了。」
  「碎……碎了?」裴书德的脚步一下止了,然後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颜三从他身边走过,眼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用著同样平淡不惊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是碎了。」便跟著秦灿走进院子里。
  裴书德在原地像是木头一样地愣站了半晌,然後脸上五官扭曲著,一点点放下腰,双手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表情像是在哭,但又没发出声音。
  走进屋里,裴书德的妻子看到他们两人,也是露出欣喜如看到救星的表情,「大人……」
  秦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後取过一旁桌上那个原本放蝴蝶杯的木匣子,打开,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拿著的就是那只厨房老伯递给他的杯子。
  见秦灿要把那个杯子放进去,颜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那麽多玉杯让你挑你不要,却拿了这样一个破杯子,根本就不像!」
  秦灿被他拉住,脸上却是也露出犹豫的表情,但下一刻表情又坚决起来,「你那些玉杯大小相差太多。」然後挣开颜三的手,将杯子往匣子里一放,「死马当活马医吧。」
  秦灿将匣子递给裴书德的妻子,朝著老夫人的房间扬了下下巴。
  裴书德的妻子大概也觉得这样不行,捧著匣子,脸色为难了一下,但大概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向著秦灿看了一眼,又看向门口的裴书德,然後定了定神色,道,「好吧。」
  裴书德的妻子捧著匣子向老夫人房间走过去。秦灿和颜三跟在後面,再後面是哭丧著脸的裴书德。
  裴书德的妻子捧著匣子,小心推开老人家的房门,房间里点著的烛火跳了跳,抵不过四周角落凝聚的昏暗,於是那种凝重的带著死亡的气息,在房间里流连不去,阴沈沈地笼罩下来。
  「祖母……」
  裴书德的妻子轻唤了一声,但是躺在床榻上的人没有反应,裴书德的妻子抱著匣子走到床边,又唤了一声,「祖母,蝴蝶杯给您拿来了……」
  一听到蝴蝶杯三个字,搁在床沿上的手,手指动了动,然後似乎很费力地抬了起来,似乎要拿蝴蝶杯。
  裴书德的妻子回头又看向秦灿他们,秦灿朝著她点了下头,於是裴书德的妻子挨著床沿坐了下来,将木匣子打开了之後递到老人面前,「祖母,您看,这就是您一直嚷著要看的蝴蝶杯。」
  秦灿看到裴书德妻子的手在发抖,其实他自己心里也非常紧张,蓦地袖子一紧,一股沈重的力气往下扯,秦灿低头看去,发现颜三正扯著自己的袖子。
  带著疑惑侧首望向他,发现颜三脸上也是一派紧张地看著床榻的方向,眉头微微纠结著,眼神里带著不安与担忧,但却全神贯注著。所以扯住秦灿的袖子,也许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秦灿心里也紧张,却觉得颜三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小动作很有意思,不觉嘴角微弧了一下,浅淡一笑,便任他扯著。
  老人家转动脑袋看向裴书德妻子手里那个木匣子,当视线落在里面的东西上时,黯淡的目光一怔,接著露出惊讶和不敢相信。
  果然这样是没有办法瞒过老人家的……对於心爱之物的执著,在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著,又怎麽会这麽容易被别的替代物所欺骗?
  那个扯著袖子的力道松了开来,大约颜三也知道是不行的,秦灿沈了口气,转身要走。
  「蝴……蝴蝶……」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身後响了起来,秦灿猛地停下跨出的脚步回头,看向床榻那里,就见老人费力地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著木匣中的假蝴蝶杯,黯淡的眸眼里泛起了水光,在跃动的烛火下,熠熠闪闪的。
  那不是难过的表情,而是一种失而复得後的欢欣,那样的爱怜与留恋,又带著一种极为满足的幸福。
  就好像她看到的是真的蝴蝶杯,就好像匣子里那个简朴的杯子,就是她一世锺爱的东西……
  然後秦灿听到了,老人家用著虚弱的声音,哼著什麽,但是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房间很安静,偶尔灯花炸响,剩下的就只有老人的声音,彷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涤荡过人的心灵,却没有任何的悲哀。
  秦灿一直以为离别是悲伤的,在证实岑熙离世的时候,自己一度无法接受并陷入迷茫和痛苦里,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老人心里很高兴,不知道她这份喜悦是从何而来,彷佛在看到了蝴蝶杯之後,她身体里有什麽脱离那垂垂老矣的身躯,不受拘束地飘离在外。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在房里的灯花再一次炸响後,那只干枯的摸著蝴蝶杯的手一下垂了下来。秦灿看到,老人嘴角微微弯著,走得平静而安详……
                
        

  「老人家真的没有发现吗?」
  回去的路上,颜三这样问秦灿,但是他也说不上来,也许真的如厨房老伯说的,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辨不清了,心里想著锺爱的东西,便将所有的喜欢都寄托在那个上面,也许老人家那一刻,确实看到了她一直锺爱的蝴蝶杯吧。
  秦灿仰首吸了一口深夜略带凉意的空气,抬手揉了揉肩膀,心里一下轻松了起来,虽然没能保护好蝴蝶杯,但是让老人家露出毫无遗憾的表情,那样安详地离开人世,心里那块重石还是被放了下来。
  後半夜,秦灿躺在自己的床上,耳边隐隐传来厨房老伯沙哑走调的唱曲声。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秦灿想起来,老人家走之前,断断续续哼著的好像也是这首曲子,但是他这会儿太累太困无暇去想。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縻外烟丝醉软,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疑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声溜的圆……」
  沙哑走调的曲子,似乎一直持续到天明,盘桓绕梁,连秦灿的梦里都是这婉转与情意绵绵,以及莫名的悲痛与哀伤。

  蝴蝶杯  32

  次日清早,秦灿还在睡梦之中,房门「砰」的一声响,把他惊得直接跳坐起来。
  披了件衣服起身,秦灿被搅了睡梦,一脸的懊恼,见到门口背着光站着一个人,却原来是 颜三。
  秦灿一看是这位祖宗,虽然脸色不好,但是那股起床气还是被压了下来,「什么事?」
  颜三神情凝重,沉声道,「老伯……死了。」
  颜三清晨起来练功,听到狗官一直发出「呜呜呜」的听起来像是在哭一样的叫声,便到厨 房那里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看到老伯倒在厨房的地上,口吐白沫,已经没了气息。
  「老伯是服砒霜死的。」秦灿检查完老伯的尸体,直起身来说道,然后瞥见一旁灶台上放 着一个杯子,里面还残留着一点酒液,灶台上还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秦灿拿过杯子凑到鼻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些散落在灶台上的白色粉末仔细观察。
  一旁颜三等人都望着他,狗官像是已经知道老伯不在人世了那样,蹲在老伯身旁,发出「 呜呜呜」的声音,不时伸出舌头去舔老伯的手。
  「老伯身上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他的指甲里有泥垢,可能是因为毒药发作,手抓着地 上时留下的……」
  灶台上还有一壶酒,里面剩了一半,秦灿取过来,拿银针试了一下,证实酒壶里面也有砒 霜,「若是有人行凶,应该会把这酒壶和杯子藏起来,所以……」
  「你是说老伯自己想不开?」
  秦灿转向颜三,点点头,就见颜三皱了皱眉抬手一拳打在门框上,微微侧首,眼神阴鸷地 瞟向那些衙役,「平日里谁欺负过老伯的自己站出来……别逼我动手。」
  那些衙役一连地摇手,「三、三当家,不欺负老幼女子,这是山寨的规矩,就算下了山我 们也没忘记。」
  「是啊,三当家,我们平时都把老伯当自己爹那样孝敬,还总是和老伯一起上街买菜,给 他拖车当下手。」
  秦灿走过去,手搭在颜三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应该不是因为县衙里有人欺负他的缘故… …」然后问道那些人,「你们平时陪老伯上街的时候,他有什么异样吗?」
  那些人使劲想了想,纷纷摇头,只有其中一个人道,「老伯有一点挺奇怪的,不论去哪个 菜摊,他总要从东大街那里过,就算绕了远路也绝不改道,而且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出门, 风雨无阻。」
  秦灿听了,没觉出其中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说不定老伯就喜欢这么走,权当练练腿脚。
  他想让人联系老伯的家人,却发现没人知道老伯从哪里来的、家里有什么人,翻他的遗物 ,也没有见到书信之类的东西。
  老伯的生活过得很简朴,衣服补了又补,但是在衣柜最里面藏着一个布包,布包里包着的 是一支式样朴素的金簪,大约是老伯珍重的东西。
  在一堆旧衣物里,包着这支金簪的布却是很新很干净的。
  「老伯好端端的为什么想不通?」
  颜三站在梯子上将灯笼摘下来,换成白色的上去,秦灿则在下面帮忙扶着梯子,但其实按 照颜三的功夫,他这么做不过多此一举。
  县衙里其他人不是被派出采办物事,就是在布置灵堂,老伯没有亲人,孤身一个,他们在 县衙里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老伯的亲人了,想着老人家一辈子孤苦无依,他们就是 他的晚辈,要帮他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让老人家走得体面一点。
  其实颜三的这个问题,也困扰了秦灿好几日,他似乎觉得自己知道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但 又差了那么一步,于是就这么徘徊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又生生被圈住。这种明明能想到 、却又想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有石头压在胸口上一样,让他寝食难安。
  「我也想知道老伯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
  秦灿这么说着,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里也漫上温热的水气,便低下头去,然后听到自己 头顶上有个淡淡的声音。
  「秦灿……」
  很少听到颜三这么叫自己,平时不是狗官就是笨猴子,秦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努力把萦 绕在鼻端的那股酸意憋回去,然后抬头,「什么事?」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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