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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王张口结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放眼朝中,数得上号的将领几乎都是陆相的人,若是放他们去退了外敌,那相当于自己打自己耳光,之前对付陆家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可他好不容易才拉拢了几个能带兵打仗的,若在此时交给皇帝折在了战场上,那又如何甘心!何况还有他手下的兵马……
濬衍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终于也让这皇叔体会了一把选择中的进退两难。
正在僵持中,工部侍郎慕濬淮却突然上前,跪拜之后恭敬道:“臣,愿替父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
☆、51
慕濬淮这一句话立即牵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谦王一派看着眼前的危机可以随着这世子爷的出面迎刃而解,自是欢喜,可另一边却已经开始带着强大的敌意,揣测起了这整日只知道画图制工具的侍郎小儿究竟要兴什么妖风恶浪。
谦王自是惊诧莫名,只以为儿子终于懂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决定助他一臂之力,喜不自禁之下竟当堂老泪纵横。
濬衍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之前被人拿陆家通敌说事,就已经在暗自气恼,恼自己没选好时机,白送了个机会给人污蔑哥哥。眼下他平素一直信赖有加的堂兄竟也要背信于他!突遭此变数,濬衍一口气几乎没提上来,快要一命呜呼了。蓝图中四通八达的平坦大道,只待他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却天降拦路巨石,砸得他辨不清东南西北,一串星星在眼前转着圈地放肆飞舞。
濬衍虽然年幼,佯装处变不惊的本事却也十分纯熟。
这小小伎俩在庭年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时候自然派不上用场,可丝毫不妨碍他在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信手拈来便是世人无法睥睨又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态。所以此刻,濬衍即便心中又惊又怒,面上表情却仍风轻云淡,只眼睛眯起来,唇角微微上扬,目光似看非看,笑意若有似无。
“哦——?”这一声拖得又慢又长,懒洋洋的却又带着无上的威严,地上跪着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使劲贴上冰凉的地面。
只有庭年,趁着旁人都五体投地的空当,看着濬衍无奈摇头。濬衍被他看得忍不住伸手搔了搔耳朵,于是陆大人无声地笑得开怀。他犹记得,最初在瑞麟殿的小书房里,这小东西便是这样一副虚张声势的架势,大半年过去了,竟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该敲打!
濬衍搔完耳朵,局促地在龙椅上挪了挪屁股,又以拳掩口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难不成是朕在这深宫里住得太久了?竟不知道堂兄也会带兵打仗了!边疆风土气候如何?那勒尔扎班江用兵谋略如何?纳戈王廷背景又是如何?堂兄可都知道么?”
慕濬淮诚实地回答:“回皇上,微臣不知。”又道:“正因为微臣不知,所以恳求陛下,着陆大人与微臣同往!”
两派人马再次心念电转,谦王再次惊诧莫名,濬衍觉得——自己再次被巨石当头砸了。
慕濬淮又道:“陆大人乃当世名将,当年曾以雷霆之势横扫纳戈数十万兵马,此番含冤入狱,微臣以为,那贼子就是听闻此风声,觉得失了可以威吓他的力量,才敢大举犯我边疆。皇上若能派陆大人与微臣同往,定能大获全胜,让他再无反击之力。”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质疑询问、反对支持,全部销声匿迹。
——这谦王的世子爷,八成是失心疯了!
濬衍瞪了半晌,丢下一句“随朕来御书房”,便匆匆散了朝会。
濬衍在半路上改了主意,抬着御撵的队伍于岔路口像东一折,一行人便又往御花园的水榭去了。宫女递上温热的湿帕给濬衍净了手,又奉上消暑的凉茶,才福了福身远远退到湖岸边侍候。
濬衍盯着石桌上的棋盘,那是昨日里他与堂兄未竟的残局,黑白两子激烈厮缠,胜负莫辨。堂兄已让了弟弟三子,小的那个却好似不懂什么是“落子无悔”,处处耍赖悔棋,却偏要计较输赢,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厌了,又不甘心认输,便让人留着,等改日再战。
十九道棋道纵横,黑白连缀,似乎暗藏过往种种青葱年少,又延展出分外扑朔迷离的未来,前一刻还是未知,下一瞬便是木已成舟。
濬衍心口烦闷,喝了几口凉茶,权作疏解。道:“堂兄便陪我博完这场弈罢。”
慕濬淮行礼道“好”,在他对面坐了。
濬衍拈起白子,思索半晌,却又将那晶莹剔透的棋子扔回棋篓里,幽幽道:“你说,朕会赢会输?”一句问话意有所指,也不知是在说棋局还是在说政局。
慕濬淮却不作他想,真诚地看着濬衍的眼睛,笃定道:“自然是皇上赢。”
“为何?”
“知可以战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以逸待劳者胜,不战而屈人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慕濬淮顿了顿,又道:“所以,皇上胜。”
“可皇叔是你父亲,你又为何要帮朕?”
“臣斗胆问皇上一句:那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皇位,坐起来可当真舒坦么?”
这话可是有那么些挑衅的意味了,濬衍孩子气地撇嘴,笑了起来,慕濬淮也笑。
“可朕为什么信你?”
慕濬淮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濬衍。濬衍接过拆开,看过之后发现并无特别,不过是故交之间寻常问候。可看对方样子显然没那么简单,便拈着信纸翻来覆去研究几遍,终于在一角两指一搓,从夹层中又扯出一张纸来。
慕濬淮这才解释道:“我昨夜拦下的父亲与苍南节度使的书信。”
濬衍气愤不已,捏着信的手指用力到几乎痉挛——他的好皇叔,拿到兵权才没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置他于死地了!
慕濬淮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亮沉重的头,道:“臣有求于皇上!”
濬衍语气不佳:“怎么?要与朕做交易?”
“不,是请求!父亲谋逆,难得善终,臣自知没有资格立场,可还是想求皇上留父亲一命。臣愿辅佐陆将军前往西域,求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饶了父亲。若皇上还信不过臣,可授陆将军皇令,臣若有二心便让他将臣碎尸万段,谦王府上下四百三十九条人命,全任凭皇上处置。”
慕濬淮把足以将谦王府满门抄斩的罪证交给他,又堵了自己所有退路,究竟为何?濬衍陷入长久的沉思,他突然看不明白慕濬淮——这个堂兄明明是谦王世子却总吊儿郎当,穿着布衣裹着白头巾在木坊里吱吱呀呀地拉锯子也能拉上几天,做出了新的工具便会手舞足蹈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若不是今日之事,濬衍几乎就要错过了他故意遮掩起来的一身华光。若谦王能夺了皇位,以慕濬淮之才,只怕是比他不知贤明多少倍的君王。
濬衍忍不住轻轻叫了声“堂兄”。
慕濬淮抬起头来,温柔一笑,道:“你嫂嫂怀孕了,前些日子刚诊出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到时还要让你赐个名字。”
濬衍愣住,半晌才道:“那是自然。”又道:“可朕会削了皇叔的亲王爵位,圈禁他一辈子,你也会不再是世子,只是普通皇室。这样,你也愿意?”
这样遭人鄙夷,受尽欺辱,也许比死都不如的日子,你也愿意?
“臣愿意!”
“好,朕便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52
慕濬淮得了濬衍的承诺,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虽然他知道自己惹得父亲勃然大怒,回到府中必定不会轻松,可只要能保家人性命平安,他挨顿家法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想到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儿,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慕濬淮在濬衍的示意下重新坐回石桌旁。可经这么一折腾,两个人的心都不在棋盘上了。
濬衍将那信函又推回慕濬淮手边,道:“这信,我便当没见着,你拿回去,该送给谁就送给谁。”
慕濬淮十分吃惊。
濬衍自然知道这信函的意义——只要握着它在手便是握着谦王府那几百条人命,如果慕濬淮在军中有任何异动,濬衍就会让他再也见不到父母妻儿。可是——
“堂兄信得过我,我便不能也信得过堂兄吗?我相信,但凡堂兄答应我的事,便一定会坚守誓言,绝不反悔。是也不是?”又道:“况且,我自有其他考量。”
慕濬淮看着濬衍狡黠地眨眼的样子,觉得当年时光倏忽重现,濬衍像个小跟屁虫似的在他身后,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彼此信赖,互相帮扶,几乎没忍住想抬手摸摸对方的脑袋。反应过来才正色道:“不妨与我说说,若是府内的事我多少也能接应一下。”
“苍南节度使手握重兵,若是冒然围剿,虽然也能成事,却免不了要吃些暗亏。不如将计就计,等他应皇叔之约起兵时,我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到时,他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我军却养精蓄锐,定能将他一网打尽!”
慕濬淮点头,又与濬衍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告辞。濬衍不赞同,怕他回去会被狠罚,慕濬淮却只道这是他亏欠父亲的,便是被打残打死也是他该受的。濬衍强留他不住,只能给他备了上好的伤药放他回去。想了想又放心不下,着了刘书楠带着令牌跟过去,若是实在危急,便直接将人救下来。
刘书楠白跑一趟,回来禀告说谦王府内一切如常,谦王非但没打人,反而嘱咐儿子好好为皇上效忠。
濬衍想了想也明白过来,皇叔若是在这个时候给堂兄上了家法,那相当于撕破了脸皮与他正式宣战。以谦王的心机城府必然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濬衍不由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随即又“哼”了一声,心道:你能忍不过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有苍南节度使这步棋,朕倒要看看,等朕劫了你的子,你还能忍到几时!
由于谦王世子的出面,一场争端就这样平息了下来。翌日早朝,濬衍封了慕濬淮征西大将军,授尚方斩马剑,嘱他“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按法诛奸赃”,谦王并世子一起下跪叩谢皇恩浩荡。濬衍点点头,竟在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极其不雅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对身后的杨德忠做了个手势,后者上前唱了声“退朝——”,便搀扶着皇帝一步三摇地走了。
谦王跪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昨日儿子说想历练一番,若此番能得军功在身,巩固他谦王府在朝中的地位,也算是帮了父亲的忙。谦王虽然感叹这傻儿子好心办坏事,却也丝毫没怀疑他的说辞,震怒后又开始担心战场刀剑无眼,傻小子不要伤了性命才好。可皇上的态度实在值得推敲——皇帝整日流连后宫,将朝中大小事务悉数交予他管理,可昨日看来对他的信任也是极有保留的。反而对自己这傻儿子似是一万个放心,竟将陆庭年和斩马剑都给了他!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
不管谦王如何纠结疑豫,出征的一切事宜都在慕濬淮的张罗下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了,谦王、陆相两派素来势同水火,此时也都难得地一致对外,军备粮草,没一处克扣拖欠,配合得竟是格外天衣无缝。
一切看来都在正轨。
可人人却又都心知肚明,平静的假象下,正酝酿着又一场风雨欲来。
濬衍依旧躲在后宫,抓紧一切时间做他的闲散帝王。无聊时便同几个近身的侍卫在演武厅舞枪弄棒,间或宣了来剑珏在御书房,两人饮醉悟一局珍珑,偶尔兴致来了,也泼墨作一幅山水,月下抚一曲流光。
他恣意快活地消磨了月余,出征的日子便到了。
大军整装待发的前一晚,庭年终于得召出了刑部大牢。杨德忠领着他鬼鬼祟祟地一路绕行偏僻小路,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把人引到了瑞麟殿后的温汤处,道:“大人快些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着大人呢。”
庭年莫名其妙地往里走。
殿内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庭年走了没两步便出了一身汗,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大夏天泡温汤,不知这小东西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濬衍听到哥哥的脚步声,从白玉屏风后迎了出来。他只在身上穿了件轻薄的浴袍,领口几乎开到小腹,又在腰间以一条带子松松垮垮地束住了春光。
庭年不由眯起眼,看着小东西自一片朦胧雾气中向他款步走来,周身像是裹了一层清透细腻的纱,温润的眉目更显柔和,美好得仿若误入了这凡尘俗世的仙子。
濬衍凑近庭年,踮起脚尖亲他的唇,丝毫不嫌弃哥哥在牢中一个月沤出的腌臜气味,道:“我服侍哥哥沐浴。”
庭年捉住濬衍伸过来要解自己衣扣的小爪子,有些不悦道:“成何体统!你是皇帝,这种下贱的使役哪轮到你做!”
“我说过,在哥哥面前我就只是慕濬衍。难道哥哥一直将我当皇帝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