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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先生一部五绺长须付之一炬啊!你说母亲能不下毒手打我么?”
说说笑笑到了营地,穆子石自是随齐无伤住入中军帐中,哨探查实水源洁净,于是军中饮马下游,上游取水造饭。
扎营在外,饮水极为重要,堪称性命攸关,相传西汉名将霍去病就是因为匈奴用瘟死的牛羊污了水源,才使得他染病而亡。
齐无伤是亲王率军,多少有些讲究,安顿下来填饱了肚子,就有亲兵烧好开水,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个大木桶,兑好冷热水,备下胰子毛巾,恭请王爷稍事洗浴。
王爷撵走了亲兵,伸手试了试水温,笑眯眯的恭请穆主簿宽衣:“一起吧,这桶够大!”
穆子石断然拒绝:“不要!”
齐无伤饶有兴趣的看他:“打小儿又不是没跟我一起洗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穆子石冷笑:“谁说我不好意思?是你太脏,一身血腥气还有汗味儿……我可不愿意跟头汗血马一起在水桶里打滚!”
齐无伤随手拍拍他的脸:“承蒙厚爱,把我比汗血宝马了!”
又道:“要不你先洗?洗完我用毛巾浸了热水,帮你把大腿疼的地方捂一捂,明天还得赶路回城。”
穆子石略一迟疑,快手快脚的脱了衣衫钻进水里,水温正合适,快散了架的身子往里一沉,舒服得几乎就要睡过去,脑袋靠在桶边,蓦的想起一事,懒洋洋的问道:“无伤,你方才有话跟我说,却被戴西辉扰了,现在告诉我好不好?”
他脸上沾了些水珠,真的是好看煞人,齐无伤一旁静静看着,心中奇异的安宁,却笑道:“没什么……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罢。”
穆子石低下头出神良久,眸子里掠过一丝失望之色,道:“为什么要等以后?你以前有什么事都直接跟我说的。”
齐无伤捧起他一束头发,慢慢揉搓着洗净,动作透着温柔而沉着的意味,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现在若对你说了,那便是欺你……将来一定会有合适的时机。”
比之少年时的英锐飞扬,眼前的齐无伤更多了令人服膺遵从的强大气势,穆子石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给他洗完头发,齐无伤出去吩咐邱四安排好巡夜守营一事,亲自又提了一桶开水进来,穆子石已衣衫整齐的趴在了地铺上。
齐无伤笑道:“你不是大腿要磨破了么?我还没帮你捂呢,这么急穿好衣服做什么?”
穆子石懒懒道:“算啦,明天回城再说罢,你粗手笨脚的,本来没破皮,或许就被你擦破了。”
齐无伤拧了个热腾腾的毛巾,逼近前来不由分说的就动手扒裤子,穆子石吓了一大跳,被火烧了尾巴一般,翻身就想爬起来,可惜他遇上的是齐无伤,玩儿似的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将他重新压倒:“趴好!”
穆子石又笑又怒,蹬着脚叫道:“放开我……小心我写折子参你!”
齐无伤听这话说得稀奇,笑道:“好啊,不过你参我什么?”
说着顺手扯下裤子,见大腿内侧果然略有些肿了的模样,颜色也是粉中透红,不由得心疼道:“你也就参我的本事……瞧瞧,你浑身上下除了脑袋,都是中看不中用。”
穆子石恨得牙痒:“你连脑袋都不中用!跟你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有辱斯文……”
啪的一下热毛巾贴上了肿痛之处,也不知是舒服是难受,穆子石打了个颤,眼圈都红了,咝的一声,忍耐的咬牙切齿:“你轻点儿!”
齐无伤道:“不许娇气!”
手下动作却更加轻柔了几分。
既然他没皮没脸没羞没臊到这等地步,穆子石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干脆任他所为,整个人懒得没了骨头,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他粗糙的指腹细细的碾过一处肌肤,迷糊中略感不安,轻轻挣动了一下,只听齐无伤的声音低沉得古怪:“子石,这里怎么有伤?”
104、第一百零二章
穆子石似乎没听清,低声道:“我要睡了。”
说完拽过一幅薄毡,闭上眼,呼吸却如同弓箭下的小兽,急促而破碎,紧张得一触即溃,只觉身后齐无伤的目光如有实质,穿透了皮肉骨骼,硬生生杵进心里。
齐无伤追问道:“很严重的烫伤……到底是谁伤了你?怎么会伤在此处?”
穆子石涩声道:“我不记得了。”
自欺欺人刻意遗忘的往事,像是一只洪荒异兽张牙舞爪而来,轻而易举的摧毁紧锁的记忆闸门。
怎么会不记得?那日正是舒敬山的祭日,哥舒夜破疯狂得完全不似人,连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那烫伤就在大腿根的内侧,清清楚楚的镂刻在记忆最黑暗的深处,即便竭尽全力的想埋藏想剜掉,也活像一个地狱里的噩梦,阴魂不散,永生永世的忘不了。
供在灵牌前烧得正旺的一大把香,滋的一声灼伤皮肉时的羞耻与痛楚,哥舒夜破的狂笑,血红的双眼,淋在伤口上的滚烫灯油,像是骡马被打上烙印一样,走投无路求生无门……
那样可怕的凌虐侮辱,被彻底击垮的哭喊求饶……自此在他的床榻上,穆子石再没有一丝尊严,只剩下一具予取予求的身体供他淫乐。
怎么可能不记得?
但为什么偏偏是齐无伤看到了这记烫伤?偏偏是他来问自己?
心中恨得滴血,又惶恐得想要发疯,身体不能自控的剧烈颤抖,如风中落叶。
齐无伤见情形不对,习惯性的就想伸手将他抱起,谁知手指刚碰到他的肩,穆子石却遽然而起,厉声尖叫道:“滚!”
齐无伤一惊,柔声道:“怎么了,子石?”
穆子石眼瞳墨绿莹莹,眼神凶狠得仿佛与他有血海深仇:“别碰我!”
齐无伤隐有所悟:“好,我不碰你……不过你总得告诉我……”
穆子石厌恶的叫道:“我不记得!我说了不记得!”
看他这般任性不讲理,齐无伤心口生疼,已影影绰绰猜到了伤口的来由,言语间却一派轻松,道:“不记得便不记得,又不是什么大事,军营里多少也有些……我都明白。”
穆子石狐疑的看他一眼:“你明白什么?”
齐无伤眸光深邃,轻声道:“舒破虏是不是?”
穆子石浑身一震,眼眸中满是浓烈的恐惧憎恨,骤然崩溃着胡乱哭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怎么对我……我又不是七皇子,也没有害死他的家人……我怕他……”
短短几句话,声音已是撕裂般的暗哑:“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想起来?”
得到确认,虽然是最坏的那种可能,齐无伤反而平静下来,甚至有几分若无其事,一手搂过他单薄的肩,一手帮他擦眼泪:“不就是被他欺负过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我以齐无伤三个字发誓,他若不死,我就万箭穿心而亡。行了,不要哭了!”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虽立着最毒的誓,语气却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要去踢死咬了自己的一条狗,他连安慰人都这么粗疏大意,没半分温柔熨帖,穆子石哭得直打嗝儿,只气得要死。
但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竟轻易被他的满不在乎传染了,仿佛那些过往的不堪也不过如此,心头浓重的漆黑禁锢悄然挪开一道缝隙,阳光得以洒入,连原本揪成一团濒临崩溃的惶恐不安也化作了浅显的生气恼怒。
齐无伤搂着他轻轻晃荡,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事情已经过去,没什么可以再议的,自顾转了话题:“我伺候你洗澡,又帮你捂腿,你可舒坦了?哭也哭得差不多了,别想着躲懒,该轮到你帮我洗头擦背了,有来有往,方是长久相处的道理,对不对?”
这真是太可气了!
穆子石连哭都不哭了,舒破虏再怎么如厉鬼如野兽,哪比得上眼前的混蛋万分之一的可气可恼?一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鲜血迸流,顺着他手背缓缓蜿蜒而下。
齐无伤哎哟一声,心头却是一松,随即苦笑着暗道,看来子石喜欢咬人这一癖好,倒是从小到大不曾改过。
两人正一个咬一个被咬的默默呆着,帐门一掀,闪入一条人影:“子石!”
待看清眼前情景,不由得一怔:“三哥,你们在干什么?”
齐无伤招呼道:“少冲。”
想了想:“子石骑马磨得腿疼,拿我撒气儿。”
齐少冲笔直的站着,拧着眉头,一脸明晃晃的不信。
穆子石松开牙齿,却在齐无伤胸前蹭干眼泪,这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齐少冲目光炯炯的凝视过去,道:“我来瞧瞧你……三哥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哭了?”
穆子石敷衍道:“我们说以前的事,你都不知道的。”
看他握着满把不知什么东西,随口问道:“手里是什么?”
“给你的白茅根,泡水里敷一敷腿脚,能解乏消肿。”齐少冲说着放下白茅根,眸光转处,却见薄毡下穆子石一条纤长优美的小腿裸露在外,暮色中尤显肌肤如雪,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芒。登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却不得不明白,他对齐无伤的亲密,从年幼时到如今,一直远甚于己。
齐无伤挑了一株草根嚼了嚼,压在手指伤口处,笑着对穆子石道:“记得这种草么?当年我给你用过。”
穆子石自然不会忘,也笑了:“那天我还掉了一颗牙。”
齐少冲插不进话,静静等了片刻,方道:“子石,前几日万大叔有书信寄来,问咱们什么时候有空闲,他要来雍凉看看咱们。”
穆子石不耐烦道:“万大叔过年时不是已经娶了阿才的娘?正该好生过日子,趁着年岁都不算老,赶紧兴旺一下万氏人丁才对,看我们……我们有什么好看的?”
齐少冲有些替万荆心寒,低声道:“落难时万大叔对咱们真心实意,你为什么一味疏远他?”
穆子石咬了咬嘴唇,斩钉截铁道:“让他别来。”
齐少冲默然片刻,道:“可他心里想来……也罢,你不见他我见就是了。”
说罢转身就要出帐。
穆子石冷冷喝道:“站住。”
齐少冲停住脚步,只听他语调带着熟悉的嘲讽之意,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又是皇子了,志得意满,很想赏他点儿什么好处?”
齐少冲当即驳道:“不是!万大叔对我有恩,他虽身处市井,却是难得的仁义君子,这样好的人品,我愿意结交来往。”
穆子石轻声一笑,道:“既然他这么好,那你就放过他罢!”
齐少冲愕然回头,却见穆子石垂着眼睫,道:“让他太太平平的活着,当个无忧无虑富家翁,别跟宫里任何人任何事扯上,那才是他的福分。”
齐少冲知他从不无的放矢,思忖半晌,问道:“难道……宫里和万大叔另有什么蹊跷不成?”
穆子石看他一眼,声音很是淡漠:“没什么蹊跷,我只是不想让他再跟你我乃至宸京有什么牵连……少冲,就当我求你。”
齐无伤观其颜色,叹了口气,起身拽着齐少冲便出了营帐,直言问道:“子石是薄情寡义之人?是忘恩负义之人?是攀附权贵之人?”
他问一句,齐少冲摇一下头。
齐无伤道:“既然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什么偏偏做得活像个混蛋?”
齐少冲若有所思:“想必这事情……有我不知道的关节?”
齐无伤笑道:“这不就是了?他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他让你离万大叔远些,也肯定是为了万大叔好。”
齐少冲迟疑片刻,黯然道:“我在他面前从无隐晦,可他为什么就能瞒我一次又一次?”
齐无伤微微一笑:“皇上给过你三封密信,你却也从未告诉过他里面写了什么……”
看向他的眼神,有洞透一切的明朗智慧:“他或你……或者死去的予沛,都有不想为人知的事。”
齐少冲低头沉思,突然问道:“那你呢,三哥?”
隐约有挑衅的意思:“你也有事瞒着子石么?”
齐无伤垂眸道:“有。”
“好比方才,我心如刀割,却不敢露出半分,若我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那就是往他心口捅刀子,若连我都撑不住,他更加要惶惶然不知所措。”
齐少冲沉吟片刻,低声道:“刚才他到底为什么哭了?”
齐无伤摇头不答,眸中寒光烁烁,冷厉之色森然如刀。
很想不顾一切孤身入京杀了舒破虏,但守土为帅之责,却是不容丝毫懈怠儿戏,否则置十万将士于何地?置边陲子民于何地?
何况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