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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越国诏-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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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吕赢又何尝没有心事,他在进得那朝霞宫的一刹那,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和惶恐。

  母亲和禹夕都无恙么?

  一阵纷乱过后,军士占住了王宫的各角落。

  吕赢与赵无恤疾步入后宫,因为情急,也并不管什么礼数了,立刻进入东宫。

  东宫中的侍从宫女连日受着惊吓,见这么多士兵,早就吓得瘫做一堆。

  他们进入太后房中,只见一个宫装妇人苍白着脸缩在席前。

  她一见进来的是吕赢,立刻惊叫一声:“我的儿啊!”跌跌撞撞扑入了吕赢怀中。

  吕赢虽然羸弱,还能及时抱住母亲,安慰地揽过妇人颤抖不停的肩膀。

  如姬抽抽噎噎地哭着,那与吕赢七分相似的绝色容貌有些憔悴。只是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害,依然有力气哭得如此大声,吕赢的心也就放下了。

  “母亲,儿回来迟了,累母亲吃苦,你可好么?”吕赢有点受不了母亲这样的哭法,可是他也知道这惊吓太大了,母亲承受不住。

  如姬哭得天昏地暗,忘记了国夫人的威严,断续道:“我瞎了眼,瞎了眼呐,竟相信了庆举那狗才!他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吕赢拍拍母亲的后背,顺便将她扶开去一些。

  “母亲啊,你也把孩儿害苦啊,你可知道庆举是想杀了我!您也忍心,将我抛在外头……”

  如姬一听,哭得更伤心了,道:“我怎么能知道牧儿的心思!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心地……我不知啊。只是朝中大臣们撺掇他,那群奸臣,个个狡猾!”

  吕赢见母亲哭得悲伤,也觉得心头酸楚起来,他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小牧会如此对我……不过如今可好,我回来……”

  如姬一面哭,其实泪已经收起了一些,她捂着手帕,也在思量接下去的事情,只是觉得难办,她这做娘的已经没了主张,不禁又想痛哭一场。

  吕赢只管安抚母亲,直到如姬终于平静下来,他才回神,一看四面,护卫都在,赵无恤却不见了踪影。

  而这时候,一个小将在门外大声禀告:“公子,赵将军请您去陂景宫。”

  如姬抬起头来:“哎呀……禹夕……”她面色为难,望着吕赢,似乎有话,可是终究是没说,只管撇过头去,低声哭泣。

  吕赢到底也有些关心他这位夫人。急忙起身告退,匆匆去了王后所在的陂景宫。这里门前也早就围起护卫。宫女侍从比之如姬处,还多一点镇静,站成两排,在廊中侯着。

  再走入去,门口的卫士见是公子来了,都不敢阻拦。

  小校停在了门口。里面就是夫人内室,闲杂人都是不能进的。

  而赵无恤正立在中厅。

  吕赢不知怎的,一阵不快,这里毕竟是王后居处,除了他这个王,又有哪个男人敢进到这里来?

  赵无恤见到了吕赢,神色有些不属,仿佛心事十分沉重。

  吕赢冷着脸进来,望了望他,道:“禹夕呢,你见着了?”

  赵无恤的神色也并不轻松,他注视着吕赢,仿佛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到些什么,而他嘴中则回答:“夫人在内房卧着安歇,无恤不敢入。”

  这人穿着上将军甲胄,气宇宣昂,却还是以本名自称,吕赢身处禁宫中,心里自然而然盘算起来,这人到底是不肯对他称臣子呢,还是不敢领上将军身份?恐怕是前者居多了,不过吕赢素来散慢,脑袋里只模糊的想了一下,立刻也就放在了一边,可是那种没来由十分抑郁的情绪,依旧紧缠着他。

  “公子,夫人只想见您,因此……”

  吕赢点了点头,分珠帘走进卧房,两个宫女警惕地挡在面前,好似戒备着。

  吕赢更觉得不愉快,斥道:“怎么,连寡人也要挡驾!”

  他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早就习惯宫中情境,一回到这里就立刻将自己还当做了大王。

  他这一失口,在场人都迅速低下头,当作没有听见,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重重纱帘中床榻 上,却传来幽幽而冷淡的声音。

  “夫君,您已经被明诏废去了大王之位,这声寡人,已经叫不得了!”

  吕赢怎么能听不出这直白的轻慢,他心里无明火起,已经把久别夫人的那点点柔情冲去,恨声道:“禹夕!我回来,你对说你夫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么!?”

  床上人只是沉默。一如往常的冷淡而平静。

  吕赢平时并不 在乎她这样的态度,可是赵无恤在门外听着。

  他咬牙道:“你……你为什么还躺着,受了伤,还是……”

  禹夕叹息一声,那是十分轻忽的叹息,好象觉得吕赢是个傻子。

  吕赢再也忍耐不住,他一挥床前的帘纱,情急下竟扯下半幅去。

  床上人不曾稍动,那清秀而略微显得寡淡的面孔正朝向他,细眉蹙起,一双眼炯炯,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言,是双锋利的眼睛了。

  吕赢有些愣怔,他算起也有好几个月没见禹夕了,还是那清水素菊的仪态,面色更青白,身子也消瘦,而那宽松单薄的寝服,遮不住小腹的微隆。禹夕朝他看了一眼,将宽大袖子遮住他难以置信的视线,神色依然。

  虽然吕赢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他的夫人,真的是怀孕了……

  

  吕赢半天没说一句话,走进一步,面色苍白的望着禹夕:“多久的事……”

  “夫君,如姬夫人怀上公子之时,也足怀了十一个月……”禹夕这样回答,还是很平静,滴水不漏的的笑容十分冷,这是一种几乎像嘲笑的表情,吕赢从前没有在夫人的脸上看到过,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禹夕从前的低眉顺目,或者是冷淡,都是在假装,这女子骨子里就从来没有将他当作她的夫,她的大王,她对他简直就是藐视。

  吕赢咬了咬牙,又道:“你的意思……这腹中的孩儿……”

  “妾有喜讯,不报大王,是妾的错。”禹夕一字字道。

  吕赢的手在颤抖,可是他却强自忍耐着,牙缝里吐出声来:“很好,寡……我倒忘了,三个月前,我曾夜醉,夫人来过我寝宫。这真是大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谁也没有更轻松一些。

  谁也能听出这颤抖的声音,不像有任何欢喜的模样。

  吕赢道:“夫人……好好休息……。”他转身走出去。

  赵无恤在大殿之上找到了他,吕赢正坐在宝座前的台阶上。

  “你看看,赵无恤,这宝座许久没有人坐,已经有灰尘了。”吕赢道。

  赵无恤望着吕赢落寞神色,只能静静的不说话。望着他。

  “如今……,你都知道了。”吕赢叹息一声。

  赵无恤不知如何劝慰才好,他自己也心乱得很,禹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他很清楚。这等秽乱宫闱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兰心惠质的女子做出来的?

  “你准备如何?“

  吕赢道:“认下……以后再……再慢慢的……。”

  “越西君的事情呢?”

  吕赢摆摆手:“我心乱的很……你走吧。这时候,小牧应该已经获救,等他来了,我要见他。”

  赵无恤见他这样伤心,只能告退了。

  

  曲波离奉邑只几个时辰的路程,当夜,城中欢呼再次雷动,来自曲波的队伍被迎入了城池。

  吕赢在仍旧十分混乱的宫殿里,觅回他原来栖身的大王寝宫,要酒要人,单独一个儿谁也不见。其实他的宫外已经有了许多护卫,也不是谁都能见的了。

  赵无恤赶去迎接越西君。

  越西君连同大司马,以及凤琅等人,具在一道,越西君多时不见,和平常也没太大改变,只是如今面色有些憔悴,眉头压得低低。

  他一见赵无恤,立刻道:“王兄在哪里,我要见他!”

  赵无恤陪他至寝宫中。可是吕赢早就醉了,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沉沉欲睡。

  越西君只能放弃。

  转过头来。各路文臣武将,都以国君之礼拜见越西君。

  称之为大王。

  越西君十分沉痛地道:“各位请起,莫再以国君礼待我,我本是个乱臣贼子。窃我兄长之位,却又被奸贼所误,不能守住社稷,是个罪人啊……”

  大司马刚正不阿,叹息一声:“公子,你有罪!你也有功。吕赢做国君之时,误民太甚,公子初衷,非为了夺位,而是为了保国……臣听大司徒及大司寇之呈辞,知道是他们率朝臣劝进,公子当机立断,才保住国中没有动乱……”

  越西君悲叹一声:“我当初见云楚倾巢发兵,国家危在旦夕,朝中已经是激愤难平了,尤其是几位将军……若王兄再不理朝政,行越就毁了……我……我并不想夺位,可是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我没有想到,朝中支持我举动的人,混入了奸人,庆举算得我登位必然有人心中不服,不多时,就借口发难……他串通禁军,我猝不及防。”

  “那奸贼已经伏法,请公子……重新临朝罢!”大司马说出了众臣子早就一致议论的结果。

  越西军身子一颤:“不可!”

  大司徒趋前一步,道:“公子,如今国中,还有谁能支撑起大局……”

  越西君摇头:“赢既然回来,我理当将王位还他,他若治我罪,我也领了。”

  “公子不要再推辞,你若坚辞,是逼得公子赢再无退路,恐怕反而陷他于宵小觊觎的危难之境,臣知道公子爱护兄长,那么,就更该看清时局才是……”赵无恤忽然说了一句。

  越西君面色一怵,众人也纷纷称是,于是都再次拜服劝进。

  越西军推辞不过。只好从了,当下就传旨封臣,各司其职,大司马如今已经力不从心,再无能掌握军权,再三辞请,国君留不住他,而赵无恤当仁不让,领下了大司马之职。

  

  讨论处理政务,一直忙到深夜,群臣领命都下去了,吕牧又想去见吕赢,吩咐赵无恤为他带路。

  吕赢在房里发出细细鼾声。吕牧在门外听了,不忍打扰,只是叹了口气,就走了。

  门口的护卫是赵无恤的亲兵,他没有惊扰宫内,独自走进卧室,那做作的鼾声已经听不到了。

  等走近床前,偌大的龙床上,吕赢正靠着枕席,不顾宫室中夜的幽暗,独自发呆。

  赵无恤进来时他微微挺身。不加理会,四周都是酒的气味,脚边的铜觥被他一蹬,直滚到地上。

  “还不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见吕牧?”

  吕赢不动弹,那略微沙哑的喉咙在暗影里道:“我怕……我怕我看见小牧,就忍不住要问他。”

  赵无恤少听吕赢这样的口气,他失落了君位虽然心有不甘,也绝不像现在这样颓然。

  吕赢道:“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事先算计的我?还有……赵无恤,除了我,只有牧能进后宫……他常去看母亲,我甚至打发他去看禹夕。”

  赵无恤心里一震,他不是没有怀疑而是不敢怀疑,无论是吕赢和赵无恤都十分清楚,若宫闱中有这样的逆事,怎么会不牵连到身份最显赫,也最接近的那人呢?可这样的事情怎能随便加诸于这个素有贤名的人身上?

  “赵无恤,你说我怎么问? 罢了,是我太傻,连王后有身都不知道,还出去巡游。如今王位也丢了,妻子也没有了。我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问,只等着牧发落我。”

  “本来,越西君想还位给你……我力阻了。”

  吕赢望了望赵无恤:“你有什么用,你只是个将军。朝中那帮老头啊,一个个都觉得小牧才是做国君的材料。而我只是个废物!”他冷哼一声,“我算看明白了,这行越本来就不该归我,别推来推去,省得再搞一次废君国诏!说什么七颗星的天命,中兴大治,我母亲可真会骗人……其实小牧更像先王,才能品行都十足可靠,当初又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呢……”他说着说着,心中已酸楚难忍,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黑暗里垂泪,除了赵无恤谁也看不见。

  赵无恤走到床前,他伸出手去碰到了吕赢的肩膀。

  吕赢肩膀一颤,却没有躲避。他只是努力压抑自己的悲情,平稳声音道:“接下去恐怕我要给软禁起来,当初我向你说过的,若被软禁,不如死了。”

  赵无恤道:“等朝中平静,我就请辞大司马之位,然后和你一道回桑丘去。”

  吕赢摇了摇头:“没想到将军比我还天真。你不想一想到底谁接二连三要我性命,那人不罢休,我能活着到桑丘么?”

  赵无恤的手在吕赢的肩头紧了紧:“我说过,有我在,你便不会死。”

  吕赢呵呵一笑,突然道:“怕只怕将军自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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