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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侍卫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皇帝还记得,受宠若惊地应道,“属下当时确是未冠的年纪。”
“可朕只是擢你入羽林卫,当了一名殿前侍立,并未委以重任。”皇上沉声道破,“这么做,不是轻视你的本领,而是因你太过年轻,缺乏历练。”
白侍卫忆起旧事,一直当皇上大才小用,现在才明白,这正是皇帝对自己的器重,感激之余只听皇帝沉吟道,“朕欲使他成为信王的左膀右臂,在此之前免不了一番雕琢……”
说话间,目光可及处,驿馆门口接驾的众人早已齐齐下拜。
“可有眉目?”皇上再见蒋大人,第一句话便是询问火灾起因。
蒋大人破案相当迅速,有条不紊地答道,“乃是投宿的外地商贾在屋内焚烧货物所致。”
皇上困惑道,“在屋里焚烧货物?卖炭的商人么?”
“此事说来话长,皇上可先入驿馆休息,容下官回禀。”
入馆之后,蒋大人一五一十述清原委,原来是几名商人在房间里焚烧蚕虫。
“这几个商人经营丝绸为生,不久以前,途经偏僻村落,偶遇一名养蚕老妪,那妇人培育的蚕虫不若寻常,条条口吐金丝,成色一流,几人高价求购屡遭回绝,于是动了歪念,做了些顺手牵羊的勾当。”
“偷来以后又把它烧了?”皇帝十分怀疑。
“是,偷来之后,他们发觉这些蚕虫根本不食桑叶,因此心中后怕。”蒋知府顿了顿,略感反胃地解释道,“据他们所言,这些蚕虫嗜血,须以活物喂食,起初投以活鸡活鸭,后来怪虫日益增长,众人惊恐,遂决定一烧了之。”
几名商人在皇上面前供认不讳,谈起焚毁的蚕虫仍有十二万分的惧色,委实不像在编瞎话。皇上因闻所未闻,若不能亲眼见证,总难相信,“全烧光了?”
一名商人脸色惨白地摇头晃脑道,“勺逛咧勺逛咧!吓死银呐!”
蒋知府命人将几名商贾送回,见圣上忧虑,又道,“下官已派人前往那处村落查访,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
皇上认可地点了点头,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翌日清晨,展桀说是替眼力不济的王爷穿衣束发,可叶熙明只觉得自己被狂啃了大半个时辰,前胸后背黏满了七少爷的口水,待衣冠楚楚,举手投足全是挥之不去的奶花香,布料稍一摩擦,肩窝和蓓蕾灼伤似的疼,恼羞成怒地揪住罪魁祸首,压倒了正欲以牙还牙——
“公子,该喝药了。”天赐和天宝在外面敲门。
户外晴空万里,阳光乍然流泄进来,王爷背对门窗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轻叩桌面,扔了本书给身旁的展桀叫他念给自己听,耳闻扭捏的读书声,王爷不时低头掩饰微翘的嘴角,不时抬头纠正他念错的文字。天赐从腰间掏出个卷起的针线包,铺开一堆金银各异的三寸长针,抽出一根半浸于碗中,取出时见色泽依旧,将药碗送进王爷手里。天宝提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八角食盒,玩忽职守地看起了笑话。
“卑……阖……”
“捭阖。”
“戏者……缺……也……”
“罅也。”
“飞……箍……”
“飞箝。”叶熙明接过热气腾腾的碗,喝了几口,“怎么不念了?”
展桀不自在地从书册上沿探出一双眼睛,见两个侍卫都在憋笑,难为情道,“熙明哥哥,你不是都读过了吗。”刚说完,自己的肚子出其不意地长长“咕噜”了一声。
王爷忍着笑意把药喝完,苦得舌根发麻,沉默了好一阵。
天宝想起来,把食盒放在展桀面前,“你大哥送来的点心,他到侯府去了。”
展桀心里一慌,“到侯府去做什么?”
天宝卖了个一无所知的表情,“他可没说。”
目睹天赐那包金针银针,展桀醒悟他俩正是那晚抓采花贼时和自己交过手的另两个黑衣人,“天宝哥,天赐哥,没错吧?”也不知半月前被自己剐了一身伤的是天赐还是天宝,会不会忌恨自己,展桀心里有些发虚。
“展公子有何指教?”天赐礼貌地答应。
展桀打开食盒,只取了上面一层,把剩下的一层往他俩推了推,怯生生地讨好,“你们吃么?”
“展捕快真客气,呵呵。”早就馋虫大动的天宝从香气扑鼻的盒子里捏起个南瓜饼咬了一口,虽然至今伤痕未消,可不知何故,并不反感这个人,尤其听他自来熟地管自己叫哥,天宝竟十分受用,边吃边随口笑道,“哎,等你伤好了,指点哥哥我几招成不?”
“天宝哥,指点不敢当,切磋没问题,呵呵。”展桀心想,王爷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的侍卫倒容易亲近许多。
天宝似乎想开什么玩笑,天赐猛用胳膊肘顶他,眼神示意他闭嘴,道,“展公子多礼,直呼姓名即可。”
展桀无措地回望,“这……不礼貌吧……你们都比我大……又……不是很熟……”
“哎,怕什么,早晚要熟的。”天宝大大咧咧地插这一句,方才还笑意正浓的王爷忽然之间冷酷到了冰点,看得两个侍卫陡然心惊,天宝知道自己触怒了王爷,猛的双腿一软,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失言。”
深沉的嗓音响起,平静而危险,“你们知道多少?”
两人不约而同满头大汗,张口结舌得不敢作答,说不知道明显是撒谎,说知道……不至于被灭口吧?
展桀望向身旁冒凉气的人,寒风呼啸的脸,阴冷得看一眼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七少爷是从小被凶惯了,倒也不怕,捏起他的下巴扳过脸来,面对面不客气道,“喂,青春年华,正常断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叶熙明听他毫不遮掩地在外人面前道出关系,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气势汹汹地沉声反问,“顶天立地的男儿!不爱红妆好龙阳!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
天赐和天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两边观察,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中,展桀突然没事儿似地凑上前,温柔地亲了他一口,“饿不饿?吃小馄饨去吗?”
偷看的侍卫愣了,王爷怔然无声,许久,不冷不热地软下口吻,“腿好了?”
“走不动你可以抱我,我给你指路……哎呀妈呀!”展桀后仰捂住眼睛,“不是看不见嘛!怎么每次都打这边?”
“不是看不见,是看不清呃!”冷冷地说完,忍了没多久,还是笑了,挥挥手打发两名侍卫前去驿馆向皇帝爷爷请安,顺便打听前夜客栈走水的缘由。两人见王爷一展笑颜,松了口气宽心地告退出去。
王爷的冷酷天性真没什么人受得了,难怪同辈的兄弟从来不窜门,逃过一劫的天宝完全不吸取教训地评头论足,“这小捕快断袖的品味怎么那么别具一格,断上咱王爷了……”
“我早晚被你害死!”天赐无可奈何地加快了脚步。
“哎,哎,天赐哥,天赐……”
第十八章
天赐和天宝离开不久,展云风独自来到医馆,展桀见他神色凝重地在门外踌躇,缓着步子迎上前,兄弟俩相视片刻,“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为难地磨蹭了一阵,展云风启齿道,“卢小姐失踪了。”
“失踪?什么时候?报官了没有?”展桀又惊又急。
“蒋大人已经派人去找了,据说是昨天半夜女扮男装溜出府的,到现在都没寻见人,侯爷和夫人快急疯了。”
“都怪我不好,没听你和裴大哥的话。”展桀焦虑难安地自责,扭头张望,叶熙明仍毫无察觉地支着桌子小睡,“哥,我去帮忙找人,替我瞒着熙明。”不顾伤势地大步流星往外跑。
“别急着揽在自己身上!”展云风拖住他,“又没人说她是为了你离家出走的!”
展桀固执地甩开他,压住嗓音急道,“要不是我孤陋寡闻错收了信物,昨日又言语鲁莽唐突了小姐,她好好的千金怎么会离家出走!”
正在坐堂的崔大夫见七少爷不管不顾地往医馆外闯,忧心冲冲地拦住他的去路,再往下一瞧,两条裤腿血染一片,猜都猜得到里面如何血肉翻涌,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七少爷何往?嫌弃老朽的医馆不配供奉您,不想痊愈了吗?”
展桀顺着崔老头的眸光望去,竖指在伤口周围轻点几下封住穴道止血,歉疚地一躬身,“崔先生,在下要事在身。”耐着疼痛风风火火地行至馆外,夺过牵马小厮手中的缰绳,也不管是谁的坐骑,咬牙一踩蹬子稳稳越了上去。
“你知道上哪儿找吗!”展云风见劝阻无效,抢在他勒转马头之前一手攥住马嚼子,严厉命令道,“下来!”
展桀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坚持道,“哥,别让我良心不安!”
握住马嚼子的手犹豫地松了一松,展桀瞧准机会,提起缰绳纵马冲了出去——
展云风无可奈何之余,在他身后大喊,“小保!带上你的剑!”
长剑飞掷而来,展桀一扬手接住,回头冲展云风感激一笑,马不停蹄地消失在众人视野。
想那卢小姐纤纤弱女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扮作公子模样,光凭婀娜体态也能一眼识破,孤身在外委实难保万全,展桀火急火燎地到处奔走,跑了一整天仍旧毫无线索,正打算到城郊一带碰碰运气,暮色昏黄中,跨下急驰的骏马在羊肠幽径冲撞了一顶粉色小轿,未及道歉,里头端坐的姑娘掀起轿帘迈出轿外,“七少爷形色匆匆,可是在找卢小姐?”
“钥虹姑娘?!”竟是醉红坊的花魁娘子,展桀喜道,“莫非你知道卢小姐的下落?”
钥虹肯定地点了点头,“我领展公子前去。”伸出手示意展桀拉她上马。
展桀俯身揽过她的腰将她捞上马背,钥虹道出方向,两人同驰一骑直奔城郊荒野。
“白水坡,卢小姐一定是去了那里。”
荒芜的白水坡渺无人烟,烈烈马蹄声中,不时能听见惊悚的虎哮狼嚎,展桀忧虑不已地环顾山间,“凭白无故来这里做什么?”
钥虹解释道,“昨夜卢小姐女扮男装包了奴家的场子,酩酊大醉睡了一宿,今儿早晨清醒过来,说什么祝我跟七少爷您百年好合。奴家见她哭得伤心,一时情急,便告诉她,您或许是因为害了不举之症,唯恐耽误小姐终身……”
展桀拧着眉头,听她在此打住,催道,“无妨,后来呢?”
“后来有个姐妹说白水坡有种草药能治这……病,跟着卢小姐便告辞回府。奴家不曾多想,直至官府四处寻人,才知她并未归家,想必是来此地采药了。展公子,看那儿!”
顺着指向,山间嶙峋的乱石后有个洞口,拴好了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山洞,一览无余的小山洞里,一身男装的卢小姐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人事无知地躺在青苔密布的尽头,展桀走上前看了看,卢小姐呼吸微弱,如何都唤不醒,钥虹观察道,“印堂发黑乃中毒之兆,小姐一定是被蝎子蜈蚣之类的东西咬了,展公子,您快快运功替她驱毒吧。”
展桀掂量着手中的剑没有理睬她,站起来四下观望一番,伸手突然扣住花魁娘子的脉门,温和的表情变了颜色,“解药给我。”
钥虹心尖一凛,脸上仍装蒜,“展公子,您弄错了吧,奴家又不是行医的,哪儿来什么解药。”
“后半段编得错漏百出,她府上何等尊贵,什么珍奇药材非得亲自找?”
“兴许关心则乱。”钥虹心虚得眼神闪烁。
“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青楼女子,而是跑江湖的练武之人。”
“奴家是戏班出身,自然练过武,跑过江湖。”
展桀微一摇头,“那你为何隐瞒?”
钥虹妖娆地魅惑一笑,“现在奴家不就告诉您了么!”
“你验证了我二哥常说的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展桀不屑地还以颜色,“不久前淮安府落网了一名采花贼,他的作案利器是他自制的□,在下有幸品尝了不少,至今难以忘怀。这□的味道很特别,跟钥虹姑娘的脂粉气一脉相承,不知哪家胭脂铺有得买呢?嗯?”指上加了一分力道,女子纤细的手腕渐失血色。
钥虹没想到师弟的秘制□居然曾用在他身上,既然如此,狡辩无意,“你胆子可真够大的。”钥虹凶相毕露地冷笑,“知道我想害你,还敢单独跟我走。”
“不来怎么找得到卢小姐。”展桀五指施力,目光逼迫,“我不管你跟采花贼有何牵连,放过卢小姐,这件事我权当没发生。”
钥虹不曾流露半分受制于人的恐慌,仍旧妖气十足地媚笑,“这毒好解,想救她,用你的内力替她把毒逼出来!晚了,小美人香消玉陨可别怪我。”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毒会反噬?”
望着对方额头上的虚汗,渐渐发白的脸色,钥虹知他有伤在身,已是强弩之末,得意地嘲笑道,“你猜